旁邊的尉遲貞默默地偏過頭。
手裡的茶,突然不甜了,甚至還有點兒酸。
李藎忱倒是並沒有和樂昌親熱太久,這裡畢竟不是合適的地方,樓下還有好多女官和內侍往來呢,隔音又不是非常好。
總歸還是要給皇后點兒面子,不能讓大家都知道皇后在樓上“潰不成軍”。
樂昌攬着李藎忱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靜靜的一句話都沒有說。而李藎忱摟住她的腰肢,也在享受着這難得的寧靜。
“那之後遇到這些問題應該怎麼辦?”樂昌還是打破了這一份溫馨和靜謐,到底不是和李藎忱剛剛見面,她還沒有那麼癡纏。
要親(*)熱,晚上回去了之後有的是時間。
李藎忱笑道:“自然是各打五十大板,然後該幹嘛幹嘛,要讓他們知道,朝廷是公正無私的。”
“可是這並不能解決問題啊。”樂昌無奈說道。
李藎忱不由得詫異問道:“爲什麼要解決問題呢?”
樂昌登時語塞,因爲······好吧。
無論是佛教還是道教上位,都不是符合大漢未來發展需求的,現在大漢需要的是開拓進取、不畏艱難的精神。
什麼清靜無爲,什麼不沾因果,顯然和大漢現在整體的精氣神是有悖的。
假如這些傢伙有點兒腦子,去宣揚一下大漢開疆拓土之重要性的話,李藎忱或許還會支持一下,而假如依舊和之前一樣,那實際上他們所宣揚的這些精神和思想本來就是李藎忱所要排斥的,陛下還容許他們傳教,就已經算是“慈悲爲懷”了。
現在李藎忱顯然也等於給他們一個機會,看看他們是不是懂得變通。各打五十大板,就是告訴他們,你們的所作所爲,在朝廷看來並不是正確的,所以沒有誰應該獲得朝廷的青睞。
頓了一下,李藎忱又補充一句:“江南和中原到底曾經是兩教盛行的地方,老一輩人中還是有不少信徒的。所以內府也要在這上面多加註意,萬萬不能讓他們煽動老一輩人跳出來給他們宣傳,到時候朝廷也不好直接駁了面子。”
樂昌登時頷首,她知道李藎忱所說的老一輩人不是那些平民百姓,而是像是傅縡這樣已經退居二線的開國元老們。他們都屬於當初大漢開國有功的,要是真的站出來爲佛教或者道教求情,那李藎忱也不好一口回絕,不然豈不是顯得朝廷“卸磨殺驢”。
尤其是傅縡,平日裡手裡就拿着佛珠,總是念唸叨叨着佛經,佛教會找到他門上去是很正常的,而他到時候出面也在情理之中。因此內府必須要早做準備,甚至可以直接提醒一下傅縡不要強出頭。
畢竟傅縡······本身也是個直腸子。
李藎忱不能保證這位老哥會不會一時上頭。
“另外讓地方州府和刑部盯緊一點兒,蒐集一些兩教把柄,讓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李藎忱這一次卻是跟尉遲貞說道,內府可沒有掌控地方州府和刑部的能力,這需要秘書監轉達。
尉遲貞急忙拿出小本本記下來。
樂昌則緩緩說道:“朝廷若是隻是如此打壓兩教,似乎也不是好事,畢竟兩教在民間還是有不少信徒的,到時候難免可能逼迫兩教攜手······”
“一來道教和佛教攜手的可能有多大,樂兒你應該清楚。原則問題,只要觸碰了,就會直接失去很多信徒的信任,這個他們不會做的。”李藎忱果斷的說道。
樂昌怔了一下,這倒是。
佛教和道教本來就水火不能相容,甚至雙方都沒少從對方教義上找漏洞百般攻訐,這不是近幾年才做的事,而是數百年來一直在做的,所以大漢只是他們一時間的敵人,而相互之間纔是代代死敵。
所以當兩邊聯手的時候,就相當於在“哐哐”的打自己的臉。
這實際上和當時北周內亂一樣,大漢只是外人,而一山不容二虎,宇文憲和楊堅不可能同時打起北周的旗號,不然的話雙方的正統性都將會受到直接的質疑。
所以明知道外面有一個漁翁在等着,雙方也得先打一場,萬一就能夠一戰定勝負呢?
現在道教和佛教亦是如此,和大漢單打獨鬥是鬥不過的,聯起手來又不可能,所以只能先解決相互之間的矛盾,甚至他們還要努力來尋求大漢的支持。
樂昌一時間也覺得剛纔這個讓內府也都有些頭疼的問題變得索然無味,打量着李藎忱,輕輕嘆了一口氣:“非佛非道,那陛下信的又是什麼呢?”
長期以來,李藎忱在努力推動的對國家和民族的歸屬感,讓大家都有些疑惑,大漢陛下心中的信仰,又是什麼?
李藎忱微微一笑:“你猜?”
“不錯。”樂昌果斷的說道。
一說這話就知道肯定沒好事。
“只要猜就有獎勵。”
樂昌這才猶豫說道:“好吧,那·····是三皇五帝,列祖列宗?”
李藎忱一時默然,緩緩搖頭:“先烈在上,佑我華夏,他們給了朕信心,但是並不是朕的信仰。征戰之中,治國理政之中,朕總覺得冥冥裡他們在看着,也在支持着,他們相信朕能做到,朕也相信他們在保佑這個國家越來越好。”
樂昌沉吟良久之後,還是搖了搖頭。
李藎忱喃喃說道:“實際上朕的信仰和他們一樣,就是爲了這天下太平,是爲了這國家安穩,是爲了這民族血脈流傳、萬古不息。”
樂昌和尉遲貞忍不住交換了一個眼神。
李藎忱的聲音很低沉,但是卻帶着讓人難以抗拒的魔力,讓她們有一種衷心想要追隨、助他一臂之力的願望。而實際上,她們也是在這麼做。
“當年一篇《愛蓮說》,妾身就知道陛下和常人皆不同。”樂昌低聲說道,遙想起當年的種種,心中亦是一陣暖意。
那一篇《愛蓮說》,把李藎忱的傲氣和膽氣展露的淋漓盡致,至今樂昌的書房之中都掛着一副她親自謄抄的。
說來也有些好笑,這篇文章也是李藎忱送給樂昌的第一個禮物了,字裡行間沒有什麼情和愛,只是表達了一個亂世之中艱難求生之人的頑強和清正,可正是這樣,方纔抓住了樂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