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樣的!”李藎忱伸手拍了拍當先那名炮手的肩膀,“不過也要都注意休息,以後的路還長着呢,自己要是身體垮了,那還怎麼建功立業,而且你看看南岸那些袍澤弟兄,可都等着呢,也得給他們機會不是?”
“陛下說的在理,這大高個就知道爭功。”一名瘦小一些的士卒忍不住打趣道。
頓時大家都笑了出來。
李藎忱又鼓勵了幾句,和蕭世廉一起登上壁壘。
此時的壁壘,沒有專門留出來缺口的地方都加高了不少,甚至不能稱之爲土壘,而應該是低矮的城牆了。隨着壁壘的加高,在漢軍這一側加設了臺階,可以直接走到壁壘頂端去。
壁壘上還有不少士卒在幹活,忙着加固這大戰爆發之後他們的護身屏障,而從壁壘上向下看,更多的士卒正在向北側挖掘壕溝。原本李藎忱以爲軍方只是爲了給這道壁壘增加一條可以阻攔敵人甲騎的防線罷了,而現在他發現自己似乎想的有點兒簡單。
固然一條和壁壘幾乎平行的壕溝已經出現雛形,但是更多的人不在忙着加深加寬這條壕溝,而是從壕溝之中選擇了三處同時向北挖掘,齊頭並進,就像是在平原上拱動向前的三條土龍。
李藎忱看向蕭世廉,這須要蕭世廉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雖然李藎忱並不直接干涉前方的戰術指揮,但是這壕溝的挖掘甚至已經足以影響到整個戰局了。
蕭世廉顯然早就料到李藎忱會有這個疑問,徑直說道:“陛下且看遠處周人營寨,周人營寨外佈置了縱橫交錯的壕溝,從壁壘到周人營寨之間的這一大片空地已經被他們佔據了一小半,因此他們的步卒完全可以順着壕溝抵達這一片空地靠近中線的位置再向前進攻。”
頓了一下,蕭世廉也有些無奈:“一旦我軍進攻,敵人甲騎能夠通過壕溝之間預留出來的通道快速向前進,突擊我軍陣列,而敵人步卒完全可以通過壕溝躲避我軍火炮轟擊,直接投入戰鬥。假如強攻的話,我軍必然會付出慘重的代價,尤其是火炮和火槍很有可能發揮不出來應有的作用,因此開挖壕溝顯然是最佳的選擇。”
李藎忱微微頷首。
把壕溝一直挖到距離敵人很近的位置上去,漢軍將士就可以出了自家壕溝之後直接殺入敵人的壕溝之中,這樣除非北周投入大量的步卒和漢軍沿着壕溝進行廝殺,不然的話就算是有再多的甲騎和輕騎,也擋不住漢軍前進的步伐。
相比之下,直接把火炮之類的拉上去,屬實是危險。
挖掘壕溝作爲防守依憑這個想法,最初是李藎忱在天宮院之戰中創造出來的——反正在這之前不也沒有麼,就當是他創造的了,現在北周軍隊顯然已經意識到,面對擁有重型攻堅武器的敵人——沒錯,說的就是火炮——壕溝顯然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因此李藎忱怎麼也沒有想到,在這千年之前的南北朝,自己竟然親眼看到了塹壕戰。要不是這塹壕戰是建立在雙方火器發展的不平衡上,又有自己這個後來者提供思路,李藎忱恐怕真的要覺得世界已經完全亂套了。
蕭世廉當然不知道陛下正在感慨什麼,看陛下沉思不語,只道是陛下對於軍方擅自先做決定的行爲不滿,急忙解釋道:
“現在兩軍正在和談,敵我雙方都難有大動作,周人扼守原野,我軍一時難以向前推進,只是據守北側灘塗陣地的話,一旦周人發起突襲,風險太大,因此向前開挖壕溝,一能加固陣地,二亦能逼迫周人儘快做出決定。要是他們再不打算和談的話,那我們就把壕溝直接挖到他們眼皮子底下去。”
說到這裡,蕭世廉登時來了興致,指着放在不遠處牆上的震天雷說道:“臣之前已經和軍中幾個有經驗的將領商議過,到時候找一些臂力比較好的將士,直接把震天雷從壕溝之中甩到敵人壕溝裡去,必然能夠讓他們喝上一壺了。”
李藎忱瞥了這傢伙一眼。
你當你是李雲龍麼?
不過這些傢伙們能夠想到這個主意,還是很不錯的。
看來周人的甲騎還是讓漢軍將領們不敢過於大意。
在李藎忱看來,這並不是什麼壞事。
不管面對什麼樣的敵人,謹慎一些總沒有壞處。
當然了,這些傢伙們之所以想出來這些主意,實際上還是因爲他們打心底的就不想和談,因此他們不介意抓緊給敵人施加一下壓力,周人看着漢軍的壕溝越來越近,其實不外乎有兩種選擇。
假如周人真心想要和談的話,那說什麼都沒有用,軍方所做的這些事說不定還算是能夠幫助周人儘快下定決心,周人投降,大家都拍拍手準備回家,也未嘗不是好事。
而周人只是想要行緩兵之計的話,那漢軍的咄咄逼人自然就會給他們造成很大的心理壓力,一旦漢軍的刀槍都直接架在脖子上了,他們還會淡定的拖延時間嘛?恐怕到了那個時候,魚死網破纔是最佳的選擇。
因此不管怎麼說,軍方這麼做,只會增加立功的機會,除了耗費一些人力之外,並沒有什麼缺點。而且現在軍中並無戰事,衆多將士閒着也是閒着,倒不如拉到前面來乾點兒活。要不是昨天戰事過於慘烈,周人活着的俘虜並不是很多,再加上距離敵人的營寨到底非常近,所以軍方不敢直接把這些俘虜押上去幹活的話,恐怕這壕溝挖掘的只會更快。
顯然漢軍這樣挖掘壕溝,也引起了北周軍隊的緊張,隱約可以看見周人的壕溝之中有幾個人鑽出來,想要向這邊靠近、一探究竟,不過壕溝之中立刻也站出來幾名火槍手,刺刀雪亮,直直的盯着他們。
現在雙方和談隨着使者的往來已經不再是什麼秘密,周人當然不敢在這個時候貿然挑釁,因此只能灰溜溜的又回去了。
這一切自然被李藎忱看在眼裡,他只是微微一笑。
“伯清,你覺得宇文憲現在在想什麼?”李藎忱轉而問蕭世廉。
這是李藎忱這幾天來最想要知道答案的問題。
自己這個對手,又在想什麼?
是進,還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