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項事宜先落實下去,”李藎忱對幾名跟着他快步走過迴廊的吏員吩咐道,“從城中糧草的統計再到那邊幾個街道的修繕,都不可忽視。”
“諾!”幾名吏員急忙答應,他們的臉上都帶着激動的神情,對於他們來說,能夠得到李藎忱的召見真的是少有的榮幸,畢竟現在李藎忱是什麼身份地位,大家都心知肚明,已經儼然是巴蜀的土皇帝了,而能夠得到這樣的人的召見,這可不是之前一個小吏能夠想象的。
因此李藎忱安排吩咐下來的任務,他們更是要竭盡全力去完成。
實際上這些都不是什麼大事,主要還是李藎忱勢力接收蜀郡之後的善後,但是李藎忱能夠在諸多事務之中敏銳的察覺到這些細節,就已經足夠讓這些吏員驚訝,似乎李藎忱每時每刻都在和他們一起工作,否則他們根本無法想象這樣的疏漏是怎麼被李藎忱發現的。
這更讓這些吏員們打起精神,說什麼下一次不能讓李藎忱找到瑕疵和紕漏。
幾名吏員快步離開,而跟在後面一直沒有說話的唐亦舜微笑着說道:“現在看來這些傢伙都充滿鬥志啊,將軍這一次直截了當的指出了他們工作上的欠缺,定然讓他們之後不敢鬆懈。”
李藎忱搖了搖頭:“這也是從市井之中聽到的一些言論罷了,畢竟有時候高處不勝寒,想要溫暖自己,還是得主動跳入到凡塵中去啊。”
“高處不勝寒······”唐亦舜咀嚼着李藎忱這句話的含義,若有所思。
此言不假,爲君者、爲上官者,往往會因爲身在高位而被奸佞和昏庸之輩閉塞視聽,因此只有主動融入到紅塵之中,纔會知道自己頒佈的政策錯誤在哪裡,又有多少不符合社會規律的。
養在深宮中的皇帝,總是很難取得有如開國帝皇那樣的豐功偉績,有的時候變是因爲這個原因,因爲他們久在高處,已經不知道什麼是人間百態。
李藎忱沉聲說道:“能夠發現這幾點問題也是因爲湊巧罷了,不過也說明這些問題在民間也不是一次兩次討論到了,能夠儘快解決終究是好事。”
唐亦舜微微頷首,而李藎忱緊接着說道:“某看這幾個官吏都是老成穩重之人,倒是可以託付給他們一些更重的任務,而類似的人選在各處州府也要開始挑選。”
“遵命!”唐亦舜急忙應了一聲。
李藎忱微微眯了眯眼,擡頭看着天上的雲。說句實話,如果讓他選擇的話,他更傾向於先在蜀郡這一處展開這樣實驗性的委任和提拔,在一年甚至兩三年之後可以確定效果還不錯,再推行下去。可是現在李藎忱根本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他必須要儘快通過這種辦法來穩固自己尚且脆弱的統治根基。
說得不好聽一些,就是要讓巴蜀的百姓知有李藎忱,而不知有南陳,讓他們從心理上認可李藎忱是他們的統治者,甚至李藎忱還想要通過自己正確的政策在這些百姓的心中建立對自己的擁戴乃至於信仰,只有這樣才能夠保證真正有外侮的時候,整個巴蜀,無論是漢人還是巴人,無論是文官商賈還是士子將士,都能夠團結起來一致對外。
李藎忱清楚這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但是他想要一步步的去實現這些。巴蜀是他的根基之地,他要將巴蜀徹底團結成一個整體,一個以他爲中心的整體。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李藎忱在沒有足夠的人才和資金支持下,很難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只能先通過儘量完善這些現有政策上的缺漏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只是不知道這種悄然的改變是否真的能夠讓民心隨之而變,不過不嘗試一下又如何知道?
李藎忱在這個時代做的最多的,恐怕就是嘗試了。所以李藎忱並不害怕去嘗試,他很清楚,如果不去嘗試的話,自己更沒有資格去挑戰原本的秩序,去問鼎之輕重。
唐亦舜領了命令,也不多猶豫,向李藎忱告辭之後快步離開。他本來就不是那種拖泥帶水的人,現在李藎忱已經將任務安排給他了,唐亦舜當然不會再多於此處盤桓。
說到底唐亦舜也是一個正值壯年的人,對於李藎忱逐漸勾勒出來的藍圖,他可是非常的感興趣,並且很樂意能夠在其中增添上自己的名字。
目送唐亦舜離開,李藎忱正想轉身返回書房,昨天寫好的委任命令,今天看來是可以發下去了,而此時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擡頭看去,自己的親衛隊長李平正有些猶豫的站在那裡,見到李藎忱走過來,卻並沒有着急迎上。
“怎麼了?”李藎忱不由得好奇問道,李平這小子一向是有什麼說什麼,這樣爲難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將軍,外面有人求見,”李平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這是他的名剌。”
名剌是古人拜會上官和長者時候遞上去的帖子,可以理解爲後世的“名片”,因此名剌一向講究莊重大方,甚至有的富貴人家還喜歡用燙金名剌來表示對對方的尊重和重視。
可是李藎忱眼前的這名剌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竹片,上面用毛筆寫着幾個字,龍飛鳳舞,可見來者的瀟灑。
李藎忱只是看了一眼,不由得皺了皺眉:“人在哪裡?”
“門外相候。”李平急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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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細細密密的下着,整個建康府都籠罩在這雨中。
而沈君高端坐在桌案前,桌案上擺着一杯清茶,清茶顯然是剛剛沏好的,依舊冒着淡淡的霧氣。
腳步聲匆匆響起,緊接着傳來下人伺候更衣的聲音,不久之後傅縡有些狼狽的走過來,他的衣服袖口沾染了些許水漬,不用想也知道,剛纔肯定是直接披着蓑衣斗笠走過來的。
沈君高見到傅縡走過來,笑着說道:“一向無爭的傅縡傅公,怎地如此狼狽着急?”
傅縡信仰佛教,平時總喜歡手中攥着佛珠子,也是東宮羣臣之中性格最爲平淡溫和的,此時狼狽和無奈的樣子倒是少見,也難怪沈君高會開口笑話他。
“現在這天下風雲激盪,都已經亂成什麼樣子,倒是沈公你在這裡能夠悠閒的品茶、穩坐釣魚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