擴大會議沒有議題,只是見面而已,所以開了不到半小時就結束了。
朱得標附在林安然耳邊說了幾句,林安然點了頭。
朱得標站起來宣佈:“黨政班子成員留下,其他人散會。”
村官兒們三三兩兩,勾着肩搭着背,開着粗俗的玩笑下樓而去。
大會開完開小會。
就算朱得標不要求開會,這會林安然自己也要開。昨晚想了一宿,林安然對太平鎮這地方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設想。
“今天是林書記第一次主持班子會議,請林書記對大家作作指示。”朱得標帶頭鼓掌,心裡盤算着等會兒怎麼開口。
按照他的思維,趁着林安然屁股還沒坐暖,立足不定的時候,先把一些自己想解決,又沒解決的事情放到班子會上敲定。
林安然環視了所有人說:“今天我個人就沒什麼特別的指示了,要說的,剛纔已經在擴大會議上說了,大話空話咱們就不多提了,還是說點實際的。”
所有班子成員紛紛輕聲笑起來,氣氛輕鬆了許多。
林安然利落的行事風格顯然得到了大家的好感,政府機最不缺的就是會議,當領導的耳朵裡早聽起繭了。
“當務之急,就是要分工。我作爲書記,分工是上級早就定下來的,咱們這裡就不做什麼贅述,也不作什麼私下調整了,尊重組織上的決定。不過陳副鎮長分工這塊,就要議一議。我個人的看法是,陳副鎮長剛來,情況尚未熟悉,所以分管的事情儘可能少一些。鑑於他在開發區做的就是經濟和工業這一塊,我還是想讓他幹老本行,繼續分管這方面的工作。另外,還負責協助朱鎮長開展鎮政府的全面工作。”
他笑眯眯看着朱得標,說:“我讓港生同志跟着您學習一下,有得標同志你這位老同志傳幫帶,我相信他能很快進入角色。”
這一番話裡,信息量大得驚人。
班子成員裡較爲聰明的人一下子就聽出了一點兒道道,趕緊把話放在心裡慢慢品着。看起來,林書記只讓陳港生分管一個工業經濟,按照太平鎮現在工業幾乎爲零的現狀,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是給陳港生一個舒服閒適的位置。
不過後面又說讓他協助鎮長管理全面工作,這一句就十分有意思了。作爲常務副鎮長,協助鎮長管全面似乎也沒什麼不妥。不過,如果定下來後,那就是朱得標鎮長能管的他陳港生都能管。當然,要管之前肯定要經過領導同意,可是最高領導是誰?還不是他林安然?
似退實進,高招!有人甚至在心裡暗笑,這不是明擺架空鎮長朱得標嗎?
這麼一想,不由得對林安然頓時刮目相看。林安然剛到任,大部分的人都覺得這人太年輕。受長期官場排資論輩潛規則的影響,大家都有一個固有的觀念,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但從這一番短短的話中,卻看出這人極端老練,根本就不像一個愣頭青式的年輕幹部。
原本班子裡的騎牆派或者以前袁書記的心腹,起初還對該投靠朱得標還是投靠林安然舉棋不定,現在稍稍將天平上的籌碼往林安然這邊挪了挪。
朱得標不傻,也覺得林安然的話裡不對勁,但一下子卻又說不上哪不對。
林安然看着他,在等朱得標的答案。他總不能拖着不回答林安然的問題,人家是書記,班長兼一般手,不馬上回答又失禮之嫌。
“這個……我原則上是同意的……”
他同意了,然而同意之餘,又留了條小尾巴,原則上同意。
“大家還有什麼別的意見?”林安然看了看在場的班子成員。
鄭重馬上搶道:“我沒意見。”
林安然看了一眼鄭重,朝他笑了笑示好。
其實鄭重自己早有盤算。袁書記在任的時候,他和朱得標就尿不到一壺裡去,倆人一個是二把手,一個是三把手,當年競爭鎮長位置,鄭重是敗在了朱得標手裡。
雖然都說同志之間沒隔夜的仇,不過誰都知道鄭重心裡不好受。這會兒袁書記調走,鄭重很自然就想投靠林安然。
按照排位,他在鎮裡班子中排行第三,是三把手。既然一二三把手都沒意見,其他人當然不能輸在起跑線上,紛紛表示同意林安然的分工建議。
朱得標還是轉着小眼珠子琢磨着林安然的話,林安然沒給機會他消化,便道:“既然大家都沒什麼意見,就這麼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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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對朱得標道:“朱鎮長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朱得標哦了一聲,如夢初醒,腦子裡有些混亂,還沒從苦思冥想中轉過彎來,愣了愣神才道:“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是下午縣裡的鐘副縣長要來我們鎮上對基金會欠款追繳工作進行指示,大家準備下,督促下掛點村將情況整理一下,給鍾副縣長彙報。”
“另外還有一件事……”
他從身旁的公文包裡拿出一份名單,遞給林安然,說:“林書記,這份是中層幹部調整的名單。在你來之前,我和袁書記商量過,打算利用屆中對我們鎮的中層幹部做一次調整,讓幹部配置更合理化,提高工作效率。”
幹部調整是重大的議題,一般在會前都會進行溝通,顯然朱得標是不顧規定,不按常理出牌,打算先斬後奏。
林安然心裡雖然有些意外,不過臉上卻不動聲色,接過名單掃了一眼,看到其中就有杜文生的調整安排,到人大去當辦公室主任。擬調整出任黨政辦主任的,正是杜文生口中和朱得標“關係不一般”的黨政辦副主任。
瀏覽了一遍名單,林安然擡起頭,目光掃過每一個班子成員的臉上。在這些人裡,有幾個是朱得標的人,事前已經知道了這份名單的內容。
林安然善於察言觀色,從神情上基本已經能判斷出誰預先知道,誰是現在才知道。對於朱得標的關係網,也有了初步的輪廓。
“朱鎮長,幹部調整是大事,我剛到任,從一個新任的書記角度來說,不宜對幹部隊伍進行大動作,以免影響軍心吶。你說對不對?”
朱得標說:“幹部調整關係到工作效率,我看宜早不宜遲。”
林安然說:“調整是一定會調整的,不過暫時先放一放吧,等我瞭解下情況再做定論。”
朱得標既然沒有按照常理出牌,也就是沒把他這個書記放在眼裡,林安然覺得在這種時候一定要站穩立場,否則以後朱得標肯定得寸進尺,別人也會覺得自己軟弱無能。
他用溫和又帶有些深意的口吻,半真半假對朱得標道:“朱鎮長,我剛來就給我來這麼大動作,你不是要陷我於不義吧?”
朱得標聽了臉色一變,這正是他其中一個目的,只不過沒想到自己不按常理出牌,這林安然也不按常理說話,這麼直白就把話在所有人面前端了出來。
他條件反射一樣擺了擺手,擠出笑容,說:“哪裡的話嘛,既然林書記要放一放,那就放一放吧。”
他吃過林安然的虧,多少對這年輕人心有顧忌,也不敢太強迫。林安然不是以前的袁書記,背景上不簡單。
林安然不想在這種會上耽擱太多時間,於是一揮手,說:“沒什麼事就散會吧,對了,中午我和陳副鎮長請大家到食堂吃個便飯,聯絡聯絡感情。”
到食堂吃飯?所有人都有些驚訝,不知道這新任書記葫蘆裡埋什麼藥。食堂能有什麼好吃的?怎麼說都青雲山莊呀!
班子裡那些思維敏捷的人,再次捕捉到了林安然話中的信息,心想這林書記看來不是慫包,這不是明擺着刷朱得標的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