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8日,梅地亞中心原本涉及容納三四百人的多功能會議廳裡擠進了足足上千人。
室內的悶熱如同人心中升騰起的一團莫名之火,隨着一個個廣告標段的拍出,終於到了這天夜裡最引人注目的標王競投《新聞聯播》後5秒的黃金廣告位置。
周學良手心裡都是汗,滑膩膩的,一雙眼睛通紅,佈滿了血絲。
昨晚他一夜沒睡好。
林安然和王勇、周學良、秦安紅在房間裡關門商議了一夜,林安然將自己心中的標的說出來,頓時嚇壞了其他幾個人。
不過,林安然對此是胸有成竹。而王勇則覺得他是徹底瘋了,這簡直就是在玩火,如果沒處理好,真的中了標,這回神王廠可真夠喝上一壺的了。
秦安紅也覺得林安然實在太大膽了,總資產纔不足千萬的廠子,竟然敢拿出相當於總資產好幾倍的資金來玩火,實在比蒙着眼睛走上一條掛在懸崖上的鋼絲還要危險。
一直爭論到凌晨兩點,林安然終於力排衆議,一錘定音道:“既然來了,就要鬧出點動靜來。前怕狼後怕虎,再好的機會也會被浪費掉。明天來這裡競標的都是國內商業最高層次的企業,要擠進這個圈子,咱們就得想炮彈一樣轟進去!”
林安然從未試過失眠,不過這天晚上,他總算嚐到了失眠的滋味。就像秦安紅說的,自己就是在玩火,這次電視臺的標王競投選擇是暗標的規則,那麼就是說,一切只能靠自己估算,不能最高,也不能太低。低了起不到轟動效應,高了就弄假成真,自吞苦果。
“現在開始進行最後一項黃金廣告位置的競投,1995年度全年《新聞聯播》後5秒廣告位,請報名企業將自己的標的填好,交給競拍小組,經公證員公正後進行唱票!”
整個多功能會議廳裡頓時像投下了一顆重磅的炸彈,嘈雜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一個個密封的信封被送到競拍小組手裡,十五分鐘後,競標宣告結束。
“現在開始唱標!”競拍會的主持人正是譚主任,她也抑制不住興奮,雙頰紅紅的,像是喝醉了一樣。
所有人的目光緊緊盯着唱標員手裡的信封。
價格幾乎都是千萬起步,起初的幾個標的並不吸引人,直到唱標員唱到了孔府家酒的標的。
“孔府家酒出價,6298萬元!”
頓時整個多功能廳像被煮沸了一樣,所有人的情緒終於點燃了,閃光燈咔嚓咔嚓響起,對着孔府家酒的企業負責人拍個沒完。
6298萬元,是去年標王的兩倍價格!
林安然聽到這個報價,心裡也不禁狂震了一下,暗叫一聲,好險!
王勇臉都白了,目光有些呆滯。
周學良聽到報價,手猛然哆嗦了一下。
餘嘉雯低下頭,捂着耳朵,簡直就不敢再聽下去,覺得心臟砰砰狂跳,血液血管裡像瘋了一樣奔跑。
只有秦安紅的臉色如常,看了一眼林安然,微微頜了頜首。
接着,又是幾個沒什麼轟動效應的標的,都是三千萬到四千萬之間。
孔府家酒的負責人神采飛揚,笑眯眯地用一種俯瞰衆人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掃來掃去。
當掃到孔府宴酒負責人身上時,目光稍作了一下停留。孔府宴酒是去年的標王,現在尚未唱到他的標的,不過可以想象,去年已經嚐到甜頭的孔府宴集團恐怕不會報出太低的價格。
孔府家酒暗地裡把孔府宴酒當作了最大的假想敵。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倆家企業負責人的身上,在所有的媒體記者們看來,今年的標王之爭,恐怕就是在這倆家財大氣粗的企業之間產生。
“孔府宴酒報價……”唱標人故意停頓了一下,多功能廳裡瞬間鴉雀無聲,只聽到大家彼此見濃重的呼吸聲。
唱標人嘴角掛着一絲神秘的笑,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悠閒地尋逡一番。
孔府家酒的負責人額頭上,密密麻麻沁出一層細汗。孔府宴酒的負責人,臉上掛着一絲詭異的笑。
大家似乎在倆人臉上看出了點什麼,各自猜測着倆人表情中的含義。
“6398萬元!”
唱標人故意把聲音提高了好幾度,這個數字幾乎是吼叫出來的,像在多功能廳的天花板上拉響了一枚炸雷!
“哇!”
“天啊!”
接着,記者手裡的照相機把整個多功能廳閃得如同白晝般。好幾個記者一擁而上,圍着孔府宴酒的負責人進行現場採訪。
孔府家酒的負責人覺得自己的腰一軟,整個人像個斷了線的木偶,散在了座椅上。開始聚在他身邊的記者媒體等全部散去,都朝孔府宴集團的人圍了過去。
成王敗寇,現實就是這麼殘酷。去年孔府家酒敗北,今年捲土重來,沒想到還是以一百萬元的標的價格再次黯然退場。
王勇嘴脣抖了兩下,他知道林安然給出的標的是多少,心想,完了,這兩家最有可能奪標的企業都只出了這個價格,看來這標王……
他轉頭望向林安然,嘴脣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餘嘉雯站起來,頭也不回出了多功能廳,到了外頭,直接跑進洗手間裡,在馬桶前面狂吐起來。
周學良的手像是從水裡撈上來一樣,背後的汗水也不知道是熱出來的還是緊張出來的,像條小溪一樣從脊樑骨順着往下流去。幸好天氣冷,都穿着西裝,否則別人肯定能看出他有多麼緊張。
秦安紅還是臉色如常,像老僧入定一樣。
林安然根本沒去看孔府宴酒集團的人,目光中空空如也,直勾勾看着臺上的唱票員。
“南海省神王酒業……”唱票員終於拆開了林安然寫好的標價信封,不過他猶豫了一下,沒有馬上唱出來。
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數字,伸手到眼鏡背後揉了揉眼。
所有人對這毫不知名的企業興趣不大,媒體記者們還是圍在孔府宴酒企業的人身邊,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
所有人都覺得,這家不出名的企業,恐怕也就是來這裡湊個熱鬧,陪陪太子讀書而已。
“6500萬元!”唱票員終於揉完了眼睛,也實實在在看清楚了那張標的單上的報價。他幾乎是竭盡全力喊出這個數字,喊完之後,他忍不住擡起頭來,望向臺下,試圖看看這個今晚暫時性最高價的報價企業,到底是一羣怎樣的人。
整個會議室和剛纔不同,沒有馬上沸騰起來。卻安靜得出奇,所有人都似乎沒轉過彎來,有人甚至叫了一聲:“多少萬?”
唱票員重複了一次:“6500萬元!”
這下子,整個多功能廳馬上就像闖進了一萬隻呱呱叫的青蛙,所有人幾乎都瘋了一樣議論起來。
許多人甚至直接站在了自己的椅子上,踮起腳尖,要看看到底是這神王酒業的人是長得怎樣的。
孔府宴酒的負責人泥塑一樣呆立着,茫然看着周圍,很難接受這是個事實。
6500萬元!瘋了!這是他第一個感覺。
然後就是媒體記者們,全部都蜂擁起來,卻發現暫時找不到這家企業的人坐在什麼地方。在競拍之前,他們是預先對一些熱門的企業做了功課,知道他們坐在多功能大廳的哪個位置。不過誰也沒有留意這家叫神王酒業的企業。
記者們手裡都有一份座位名單,於是紛紛低頭翻着包裡的那份座位名單,在裡頭找出神王酒業的人坐的位置。
王勇忍不住擰開礦泉水瓶子,狂喝了一口水,艱難地將水嚥進肚子裡去。
周學良拿出手帕,在額頭上擦了又擦。
記者們終於發現了這家企業的位置,紛紛像跑一樣擠過來,幾個記者甚至被椅子絆倒了,現場亂成一團。
“神王酒業?誰知道這家企業在哪?”許多人翻看着手裡的資料,問自己身邊的人。
“太平鎮?在哪?濱海市?”
“之前沒聽說過有這麼個企業啊!哪鑽出來的?哪家企業投資的?國營還是私營?”
記者們終於擠到了林安然身邊,話筒紛紛伸到林安然面前。
“請問神王酒業生產什麼酒?怎麼市面上沒聽說過?”
“6500萬元競標,請問這個價格你們是以什麼爲衡量標準的?”
“能告訴我們感受嗎?這可是全場的最高價!能談談感受嗎?”
林安然始終沒有回答問題,只是點頭道:“謝謝大家的關心,競標會後,我們再接受採訪。神王酒業產品只有兩種,神王酒和滿樓香,近期會投放市場。”
鬧騰了一陣,主持人譚大姐終於忍不住了,站出來對着麥克風叫道:“大家安靜,唱票程序還沒走完!”
一連喊了好幾聲“請安靜”,終於稍稍平復了氣氛。
唱標員又打開了一個信封,這次,他的眼珠子都瞪得銅鈴那麼大,如果仔細看,還能發現他的瞳孔都在擴張。
“山東秦池酒廠……”
林安然這下子也忍不住了,挪了挪身子,這就是關鍵時刻,自己就是將寶壓在了秦池的身上,如果秦池報價不能超過自己,那麼……
想到這裡,他自己也不敢往下想了。
周學良眼睛都能射出光來了,王勇又拿起水平咕咚咕咚喝水。
“6666萬元!”唱標員喊出這個數字的時候,整個人稍稍做了個蹲身動作,一隻手高高揚起,像是舉起一面旗幟。
“哇!”
再一次,多功能廳沸騰了。
所有的記者又瘋了一樣朝秦池廠的姬長孔那邊擠過去,頓時把林安然他們拋在身後。
周學良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真個人軟在座椅裡。
王勇頭一仰,雙眼一閉,靠在座椅裡一聲不響。
秦安紅看了一眼林安然,說:“你個瘋子!”
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又道:“明天趕緊陪我回去見老爺子,如果他知道你鬧出這麼大動靜,搞這麼一出空城計,也不知道要怎麼教訓你了。”
林安然整個人輕鬆下來,繃緊的身體鬆弛下來,說不出的輕鬆,像剛跑完一場馬拉松。
“行!看來這次,成了!今晚所有媒體都會記住神王酒業這個名字。”
他拿起手機,給史大記者打了個電話,低低聲說了幾句什麼。
合上手機,林安然對周學良道:“學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明天你立馬趕回去瀋陽,啓動我們的宣傳計劃。”
他轉頭對王勇道:“你立馬飛回濱海市,到廠子裡,讓他們加足了馬力生產,和夏冬青聊聊,如果他的廠子可以賣,我們給優厚價格收購,工人也一併接受。”
王勇回過氣來,點頭道:“林安然,你真的是個瘋子,媽的,老子被你嚇個半死。”比奇提示:如何快速搜自己要找的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