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山南的回答讓林安然吃了一驚,在方纔的碰頭會上,林安然判斷吳永盛不會是畏罪潛逃。
之所以做這樣的判斷,是基於吳永盛最近並沒有牽涉什麼案件,更沒聽說有風聲要調查他,如此一來,跑個甚?官員跑路,永遠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東窗事發,又或者即將要東窗事發。
吳永盛爲什麼要跑?
“吳永盛是畏罪潛逃?怎麼會這樣?”林安然感到無比的驚訝,這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鐘山南說:“你過來公安局一趟吧,今天這事沒完,看來咱們要重新討論下是否要報省裡了,情況有些嚴重。”
林安然放下電話,叫來劉京東,交代他去找張文遠一行人,中午讓黨委辦安排一下吃飯,自己則要趕到市裡去開會。
接着又給茹光彩打了個電話,並沒告訴後者吳永盛的事情,直說市裡有個緊急的會議,要馬上過去。
打點完一切,馬上叫上司機李峰,取車趕往市公安局。
市公安局的辦公大樓是新建的,上任局長在位的時候就開始籌劃,到了曾春上任,大樓以極快的速度建好,年中才剛剛投入使用,比市政府的辦公大樓還要氣派幾分。
車子在門口停了一下,守衛的武警認得這車是市政府的領導車輛,趕緊放了行。
吳永盛的辦公室在八樓右側盡頭,裡頭十分寬敞,一室一廳的格局。林安然趕到的時候,鐘山南、劉大同、曾春和廖柏明都在沙發上坐着,其他幾位常委尚未到位。
看到林安然,鐘山南招呼他坐下,有辦公室的幹警過來倒了茶。
林安然看着臉色比剛纔開會時還要黑的劉大同,覺得這時候問他情況顯然不大合適,於是轉向鐘山南:“鍾副書記,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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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山南不說話,指指辦公桌上一個蛇皮袋,搖頭苦笑了一下。
林安然走過去,輕輕掀起袋口,往裡一看,只見裡頭全是一捆捆嶄新的百元大鈔,都套在裝檔案的牛皮袋子裡,粗略估計得有幾十萬。
“這些是……”他心裡隱約猜到了這些錢的來歷,不過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吳永盛真是瘋了,居然在辦公室裡放了這麼多現金。
廖柏明說:“都是在吳永盛的檔案櫃裡找到的,我起初還以爲是宗卷,沒想到拿出來一看,竟然都是現金。”
一個公安局副局長的辦公室裡,居然放了幾十萬的現鈔,這事顯然是和尚頭上的蒼蠅,一目瞭然了。
難道真的是外逃了?林安然舉得簡直不可思議,可是真的要逃,爲什麼那麼充足的時間不回辦公室裡拿走這些現鈔?這幾十萬也不是個小數目。
吳永盛的失蹤愈發顯得撲朔迷離。
回到沙發上,劉大同忽然冒了一句:“這些是不是公安局辦案中繳獲的贓款,還未來得及上繳的?”
其實劉大同這麼說,自己也顯得底氣不足。很簡單,行動繳獲的贓款,每次行動之後必須按照規定做好清單然後入庫,再由公安局的財務科上繳到財政局,怎麼會放在一個副局長辦公室的檔案櫃裡?
況且即便是繳獲的贓款,又怎麼都是一捆捆嶄新的百元大鈔?一點零碎都沒有?
太蹊蹺了!
顯然劉大同到了這個地步還是想給吳永盛留一線生機,依舊對吳永盛報以幻想,加入他回來,大不了推脫這真的是贓款,至多就是個違規的行爲,不算什麼大事。
林安然知道這種推斷也是站不住腳的,錢是不是贓款,一查公安局的記錄就知道,什麼案子什麼錢,繳獲了多少,都是有登記的。這錢跟案子對不上,就算吳永盛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廖柏明脾氣直,忍不住道:“這不可能!如果是繳獲的贓款,爲什麼檔案袋子上沒註明案件名稱?爲什麼都是嶄新百元大鈔?而且從錢的紮帶上看,這錢是不同時間段從建行、工行等不同銀行裡取出來的,最早的在一年前,最遲也在前兩個月,難道次次辦案繳獲的贓款都沒上繳?都放在吳永盛這裡了?”
他越說越氣憤,哼了一聲又道:“我看這事不能再瞞下去了,現在情況已經很嚴重,吳永盛這人涉嫌貪污受賄,又或者是別的違法行爲,光這裡的錢就足夠說明一切了。如果光靠工資,他攢上二十年都攢不到這麼多錢!”
劉大同臉上的肌肉又僵又硬,心裡恨透了廖柏明,可是更懊悔自己。昨晚他和曾春是來過吳永盛的辦公室外看過的,怎麼就沒想到進去看看,或者及早地清理一下里頭的東西?
吳永盛爲人如何,劉大同心裡有數,逢年過節少則一兩萬,多則幾萬往自己這裡送,這錢正如廖柏明所說的,靠工資是肯定不夠的。當個公安局副局長,又兼任這交警大隊大隊長,這都是肥差,吳永盛不會說,劉大同也清楚錢會從什麼渠道過來。
只是他怎麼都沒想到,吳永盛這人竟然如此膽大包天,把錢堂而皇之放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如今把事情推向瞭如此不可收拾的境地。
屋子裡的氣氛十分沉重,空氣就像凝固了一樣,劉大同趕到前所未有的危機和壓力。
如果吳永盛被抓,自己面臨的將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危機。他心裡暗自琢磨着這位副局長到底去了哪?到底是不是外逃了?怎麼之前一點兒跡象都沒有?
曾春默不作聲,忽然手機響了,便到角落裡推開窗戶聽起電話來。
聽了一陣,他掛掉手機,快步回到沙發邊,說:“有發現了,吳永盛的車停在了人民醫院裡。”
劉大同緊張問道:“人呢!?”
曾春搖搖頭:“人不在車裡,醫院裡也沒人。目前刑警隊的幹警正尋找目擊者,調查下這車什麼時候開到醫院裡去的。”
正說着,一個警督在門口敲了敲虛掩的門,曾春叫道:“進來。”
警督進了門,看到裡頭都是領導,便敬了個禮,然後對曾春報告道:“曾局,有線索了。”
說罷從隨身帶來的文件夾裡抽出一張紙,遞了過去。
曾春接過來一看,眉頭馬上皺在一起,指了指紙上的字道:“這個是誰的號碼?”
警督說:“這個電話十分可疑,吳副局長在四天前的夜晚最後打出了三次電話,都是打到這個號碼上。這號碼是人民醫院一個醫生家裡的電話,目前我們派人上去請他們回做筆錄了,相信會查到一些線索。”
曾春看完,擡起頭說:“馬上組織精幹力量,一定要找到線索,給你們24小時的時間,你們八科配合好刑警部門,做好技偵工作,另外,馬上派技偵科的人到那個醫生家裡去,做個現場調查,看看能找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等那位八科的警督走了,曾春回到了沙發旁坐下,將紙遞給劉大同,說:“劉市長、鍾副書記,找到一些線索了,車輛目前停在人民醫院的停車場裡,我讓八科的人去調了電信局的通話記錄,吳永盛的最後的電話都是打到這個號碼上,我看有戲。”
劉大同略微看了一遍,把紙遞給鐘山南,說:“老鍾,我看這事已經有眉目了,很快就能水落石出,我看無論在吳永盛這搜出什麼,暫時還是不要上報了,給公安的同志一些時間,讓他們查清楚再報不遲,免得到時候結論不準確,出洋相就不好了。”
最近一段時間,劉大同和鐘山南之間的關係有些冷淡,一向都是以“鍾副書記”相稱,現在忽然親熱地叫起“老鍾”來,林安然心裡暗笑,覺得劉大同這人也真是夠能屈能伸的,見風使舵的功夫也是夠老辣,一點都不臉紅。
鐘山南點點頭說:“既然這樣,我看可以延後一些,待會兒人到齊了,我們開個會,吳永盛這事看來存在許多問題,我看有必要成立個小組去負責調查一下,我個人提議由廖柏明同志牽頭,曾春和安然同志配合,由公安和紀檢部門的同志負責裡外配合,把這事以最快的速度理清楚。你看如何?”
劉大同見鐘山南沒有堅持要報省裡,總算鬆了口氣,如此一來,吳永盛還有一線生機,只要他有一線生機,如果人能夠回來,自己還是有辦法保住他,最起碼不用蹲監倉掉腦袋。
那些錢雖然數額巨大,不過曾春是局長,加上自己的勢力,還是能找到藉口搪塞一下。
他打着如意算盤,嘴裡答應道:“也好,就辛苦鳴、曾春和安然三位同志了。”
基本達成了共識,幾人便坐在辦公室裡等樂玲他們幾個,人齊了便匆忙開了個小會,把剛纔的決定說了一次,又通報了進展情況。
其實對於誰來調查吳永盛失蹤一事,樂玲和常青他們都不會關係,反而樂得撇清關係,吳永盛是劉大同的人,現在負責調查的人裡,一個是曾春也是他劉大同的人,另外兩位一個是紀委書記廖柏明,另外一個是常委林安然,無論他們怎麼鬥,火都燒不到自己身上。
散了會,林安然看了看錶,已經將近十二點,他打算中午親自去見見何源,同他說說張文遠的要求,能不能讓雷諾把以前曾祖輩拿走的那些傢俱之類的東西給捐一點回來,即便不是全部,小部分也好,也就給了張文遠一個很好的理由去省裡要求申請文物保護。
只要這個審批件下來,推行何源的投資方案就打好了第一步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