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是爲測算之術,既然天生異象,難道不能以測算之術試探天機?”
夏商搖搖頭:“豈能如此簡單?如今連星象都無法觀測,如何施展大風水術窺伺天機。且就算窺得天機又如何?你我凡人之力,又能改天換日嗎?”
說着,夏商擺擺手:“罷了罷了,若真有天災,人力也無法阻止,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這一切都是天氣異常吧。”
夏商又頓了頓,回頭看看春嬌:“你還有事嗎?”
春嬌搖頭。
“你隨我出去走走。”
春嬌不知夏商是何意,沒多問,跟着夏商一起出了都察院。
夏商外出像是閒遊,一路漫步,毫無目的。
先是去了翻修中的都察院舊址,看了看那兒的翻修進展。
然後又去了皇宮不遠,看了看月凌波留下的廢墟。
最後帶着春嬌就近找了一家酒樓,在樓上靠窗的位置坐下,叫了酒菜讓春嬌陪着。
春嬌心下好奇,心說之前還一副杞人憂天的模樣,現在居然能有此閒心,優哉遊哉地吃起酒菜來。
不過對於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性格如何無法捉摸,心裡想的什麼也無法捉摸,能幹出什麼事情依舊無法捉摸。所以任何怪事發生在他的身上都見怪不怪的。
酒樓的人很多,進來的時候沒注意招牌,也不知是叫什麼。
這家店不是京城名店,不過上下兩層,左右通透,沒什麼私密的地方。
別看外面風雪飄搖,酒樓裡面卻是熱鬧非凡,在樓裡面吃喝的客人也很有特色。
樓下大堂的客人幾乎都是江湖客的打扮,奇裝異服,相貌迥異,還有各式兵器橫七豎八地放着,說話的聲音也很大,處處彰顯着戾氣。每一個人看着都不好惹,就算腰間陪着一柄長劍的俠客看上去都算含蓄的了。
樓上裡側幾桌還是江湖人士,看他們着裝統一,言語輕快,不比樓下那些草莽出生的人物,應該是師出名門的正統門徒。
零星幾桌京城食客擠在最偏遠的一團,跟一邊的江湖客隔着一段距離,相互間基本不說話,像是怕極了這些個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
夏商正巧坐在兩波人的中間,饒有興致地看着這裡的一舉一動。
“多久沒像這樣單純地陪我喝酒了?”夏商舉着酒杯,滿臉笑意地看着春嬌。
“啊?”春嬌微微一怔,不知這人突然問這個幹什麼,想了想,“不記得了。”
說完,對夏商遙舉酒杯半空輕輕一點,然後一飲而盡。
喝過酒,春嬌又才問道:“大人今日有何用意?”
“什麼用意?”
“難道大人此次只是爲了喝酒?”
“不然呢?”
“難道不應該多想想接下來的事情?”
“事情太多,何必去想。你知道的,我想要的生活不是那樣。”
春嬌俏皮的撅噘嘴,嘟囔着:“大人這般心性的人,誰能猜透大人想要的生活是哪樣?”
夏商又喝了一口,放下酒杯,思量片刻說:“人生於世,要活得有尊嚴,也要活得有詩意。”
“活得有尊嚴……活得有詩意……”
這看似簡單的話卻透着一股子脫俗和灑脫,倒是像極了這個男人平素裡表現出來的那股子勁兒。
一個人能夠如此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又能如此準確地表達出來,想來也應該是一件不簡單的事。
春嬌沒有回答,也習慣了對方不留神的言語間給別人帶來震撼的感覺。
夏商接着又說:“我一直在爲自己爭取尊嚴,但卻漸漸感覺少了詩意。站在今天的位置,沒了真正交心的朋友,沒法雲遊山水,詩縱天地,唯有跟你一起……哎……”
莫來由的,夏商忽然一聲嘆氣。
春嬌此刻可就有點兒彆扭了,心說剛剛提到自己就嘆氣,這算什麼意思?
“你什麼意思?言語間爲何這般嫌棄我!”
“這時候你要是個男的就好了。”
“啊?”春嬌驚愕,頓時流露出別樣的神采,“難道大人還有……還有那種癖好……”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是說,如果你是個男的,你也許是我在這個世上最好的兄弟,此刻煮酒論英雄,聽雪議江湖,應該是一件十分暢快的事情。可惜你是個女的,跟女人喝酒,始終擺脫不了風花雪月。”
春嬌臉一紅,低聲道:“誰跟你風花雪月了!我只是你的下屬,可不是你家裡的夫人。”
說完,也不再跟夏商喝酒,低頭不停地吃菜起來。
酒樓里人口眼雜,在周圍的各種聲音下,兩人很快忘了之前的談話。
樓下的聲音依舊聒噪,就聽一個身穿老舊棉襖形如山匪的大刀客單腳踩在凳子上,大聲地說着有關京城流傳的那個規矩。
“在京城地界兒沒誰比老子熟。說什麼京城之中藏着天下第一的高手,凡是敢在京城鬧事的江湖客都會被宰了,甚至還規定宗師不可在京城露面。這話一聽就是唬孫子的。想當初老子在京城一人屠了十幾個武林高手,結果屁事沒有,哪有什麼天下第一的高手出現?
可這話偏偏就把那些個自稱武林中人的孫子嚇得跟縮頭烏龜似的,幾十年間極少有江湖人敢靠近京城一帶。現在你們可看清楚了吧?京城之中兩大宗師交手,差點兒把皇宮都拆了,還不是一樣沒事兒。我跟你們講,這就是朝廷管用的計量,什麼話都當不得真。”
又有一人問:“可朝廷爲何如此呢?”
“嗨,你這都不明白?自然是皇帝老兒害怕武林高手聚集京城,你也不瞧瞧,就京城衙門裡的那些個差人哪個有真本事?那些禁軍、侍衛更是形同虛設,若是我遇到了真正的高手,隨時都有可能潛入皇宮要了皇帝老兒的性命。”
樓下的聲音傳來,樓上土生土長的京城酒客壓抑着不忿,小聲嘀咕着:“這一羣山野莽夫,居然敢在大庭廣衆之下談論皇上,怕是要不了片刻就得橫屍街頭!”
“就是,這一羣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還真當自己是俠客了?”
夏商身側一桌的人說話聲音極小,看來也是敢怒不敢言。
可誰知道就這般低聲細語還是被樓下的人聽到了。
轉瞬間,一張凳子從樓下飛了上來,準確無誤地砸在了夏商旁側的桌上。
酒樓霎時傳來陣陣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