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來,皇宮一直冷清,自皇上病重之後,這股冷清變得尤甚。
倒不是說皇宮的人不多,而是看着那些千變一律的下人,永遠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看上去跟皇宮內的花花草草也沒什麼區別。
皇后遇刺受傷,雖不知名,但也是她成爲皇后以來遭遇的最危險的時刻了。
早先時候有春嬌陪着,她在寢宮中休息還算安穩。
兩個時辰前,夜幕來臨,春嬌匆匆而去,留下她一人虛弱地躺在牀上,動彈不得。
身邊看護的宮女太監不少,外面的侍衛不曾絲毫懈怠,但皇后並未把這些人放在心中。
以往忙前忙後倒是沒特殊感覺,現在忽然受傷在牀上不能動彈,沒來由地生出了許多寂寞和孤單。
外面的雨還在下,從隔着老遠的窗口只能看到半個侍衛的身影,和連綿不斷地水珠。
皇后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又沒出聲。
身邊陪着的小太監眼尖,注意到了皇后的細節,低身詢問:“娘娘,是有吩咐?”
皇后本想讓人把思木帶過來陪陪自己,想來卻又不願孩子看到自己這般虛弱的模樣。
“讓窗口的那個侍衛走開些,不要擋了本宮視線。”
“是。”
小太監去了,很快,站在窗口的半個侍衛身影也不見了。
但皇后並沒有因此看到更多的景緻,反倒是心中多了些煩悶。
小太監回來後,皇后急聲道:“在窗口備一張牀,本宮要去哪裡休息。”
“娘娘,太醫囑咐不能見風。”
“讓你去辦,你就去辦!”
皇后的情緒忽然有些激動,小太監不敢多說,忙過去吩咐其他人去準備。
又過了一刻鐘,皇后終於挪到了窗口躺下。
本以爲這樣能讓自己心情好些,實際上卻沒有任何幫助。
外面大雨滂沱,漆黑入幕,實在是沒什麼可看的。
身邊的小太監看着皇后望着窗外發呆,心裡有些好奇,猶豫了好久,撞着膽子問:“娘娘,您這是在盼什麼呢?”
“小商子,你說這皇宮外的夜是不是如皇宮內的一般靜呢?
真想去看看……”“啊?
還去啊?
娘娘,這外面的天可不怎麼好看,娘娘還是不要出去了。”
皇后深吸了一口氣,對着夜風,眯起了眼睛。
雨沒有停下的意思,天上竟還多了些了電光。
閃電之後,一聲悶雷炸響,好像是蓋住了宮殿外傳來的什麼聲音。
到了第二道閃電來時,宮殿外面的大雨中忽然多了一個人影。
一瞬間,周圍的侍衛都拔出了刀,正要衝上去將那人攔下的時候,卻見那人一下子跪在了雨中,大聲喊:“娘娘救命!娘娘救命!”
皇后聽到喊聲,一睜眼,之前點點感傷之情瞬間消失,對身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去看看,什麼情況?”
小太監領命去了,轉瞬返回,低聲說:“是守衛皇宮青玄門的禁軍副使李將軍。”
“不再青玄門駐守,來此喧譁何事?”
“說是遭遇刺殺。”
“刺殺?
!”
這詞兒在現在有些過於敏感了,皇后沉聲道,“竟然有人敢在皇宮中刺殺?
!”
皇后正在思索,外面的將軍就已經大喊起來:“啓稟皇后娘娘,都察院公然謀反,已在城中大開殺戒。
據傳,都察院各司職員今夜忽然行動,對全城所有官員強制搜查,稍有阻攔便直接殺人。
不僅各位官員府邸被查,便是六部各屬衙門及府庫、翰林院內外庭寺、大理寺裡監天牢、巡衛營、外城駐營、城門守備、京城內各衙管,無一倖免。
如今已經公然殺到皇宮來了!”
“殺到皇宮來了?”
皇后眉頭輕皺,想了想低聲問,“既然已經殺到皇宮來了,你身爲皇宮守備副將,爲何不在自己的位置拼死禦敵,反而在本宮殿前喧囂?”
“娘娘,都察院高手衆多,又來得突然,我等不是對手。”
“不是對手便到了這裡來求本宮?
難不成你的意思是本宮是那些人的對手?”
“娘娘……”話還沒說完,外面忽然一聲驚雷巨響,完全淹沒了這位副將的聲音。
然而,當雷聲之後,之前在雨中哭嚎的將領卻已經再也不能說話了。
朦朧間,那人的身體已經倒在了雨中,但人頭卻還漂浮在空中。
外面的侍衛們看到這樣一幕,心裡都是咯噔一下,在如此寒冷的夜裡,這些人卻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在皇后寢宮之外,剛纔副將跪着的地方,居然無聲無息地多了十幾個人。
一道電光閃現,照亮了殿前諸人臉上的兔面,爲首的嬌小個子提着那副將的人頭上前走了兩步。
“來者何人?
膽敢在皇宮內放肆!”
外面的護衛將領大喝了一聲。
雨中的兔面卻不予理會,提着人頭,對着寢宮正門緩緩跪下。
隨着帶頭之人下跪,後面一片兔面也跟着跪了下去。
“都察院靈秀司三號拜見皇后娘娘。”
聽到都察院的名號,皇后沒有其他官員的驚慌,反而眼中閃出一些神采,支着身子努力地坐了起來,但語氣還是那麼冷淡:“說說吧,爲何驚擾本宮,爲何在皇宮內殺人?”
“下官奉都察院首座之命徹查今日刺殺一事。
皇后娘娘今日從青玄門出宮,此人正是當值,便有走漏消息之嫌。
面對調查,此人不予配合,反而私下逃走,必然是心中有鬼。
尊首座大人之命,凡不配合調查者,可立殺之。”
裡面的小太監聽了只覺得譁然,小聲道:“簡直是反了天了,不管他們是什麼來頭,如今在皇后娘娘面前,卻說聽什麼首座的令,這是根本不把娘娘你放在眼裡呢!”
小太監也不是想慫恿什麼,只是單聽外面的話覺得匪夷所思。
皇后卻是不以爲然,不覺得對方的話有什麼冒犯。
“既然是調查刺殺之事,那現在有結果了嗎?”
“暫無結果。”
“這令到底是誰下的?
若真如剛纔那人所說,你們都察院今夜可是在對朝廷下手,春嬌膽子可不小呢!”
“春首座只是春坊司首座,斷沒有如此大的權力。”
“不是春嬌?
!是他!”
皇后驚喜地叫了起來,不想牽動了傷勢,疼得一下倒在了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