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謙在中間站着,扭頭看了眼他老子。沈祭梵臉色嚴肅得有些過分,目光只是淡淡的掃了沈昱謙一眼便轉開了去。
沈昱謙猶豫了,拿了他媽的照片。
會館中在座的人一片唏噓,幾家歡喜幾家愁。少一個競爭者也好,省得他們在下手。可少了沈爺這一脈的,也就意味着沈家與婭赫家族劃清關係。都看到了沈家的財力勢力,這樣雄厚的勢力從族中劃出去,對族人百害無一利。
沈祭梵看着沈昱謙,沈昱謙兩歲,腳下步子走得倒是穩,拿着他媽的照片走向沈祭梵,最後竟然把照片給了他老子。他媽是他老子的,只有他老子能喜歡,他就不湊這個熱鬧了。這照片嘛,也該還給他爸。
沈昱謙說:“爸爸,我們一人一個。”
沈昱謙回頭就把冕拿了,天真無邪的衝他老子笑着說,聲音極其洪亮。一人一樣,公平得很不是?
沈祭梵臉色當場就黑了,魏崢即刻將沈昱謙抱了開去,約克幾人也在沈祭梵面前橫着,顧問道:“爺,小爺身上流的是您的血。”
沈家的男人,是天生註定的野心家,這是宿命,人爲更改得了嗎?從沈家第一代家主,那位意外闖入西班牙王室並震驚西班牙國人的Z國年輕軍官起,就有着凌駕與所有人的雄心。沈家男人,一代一代下來,就沒有甘於平凡的男人。
沈家第一位站上家主大位的男人,他的兒子,孫子付爵伯爵,曾孫艾瑞斯公爵,哪一個甘於平凡?這就是代代遺傳的結果,沈昱謙在這樣野心勃勃的家庭裡出生,他會有個平凡的人生?
天註定的,沒法兒更改。
*
婭赫族人來得快,去得也快。沈祭梵領着兒子回去,在想着怎麼跟安以然交代。那小東西平時是抱怨兒子不聽話,可抱怨歸抱怨,要把兒子送走,是不會同意的。
沈昱謙在車上爬來爬去,沈祭梵嫌鬧得慌,直接把小子給扔了出去。
外頭魏崢忙不迭地的把軟綿綿的奶娃娃給接住,心跳得厲害,爺,這可是您親生的,要是哪兒給摔壞了,安姑娘不鬧死你。
沈祭梵不待見的看了眼沈昱謙,怎麼就不是個女兒?
安以然和安家人旅遊回來,沈祭梵親自去接的,在機場等了大半小時飛機纔到。
安以然出來時候看到沈祭梵來接機,心裡美得不行,扔了行李就朝沈祭梵撲去,眉開眼笑的喊了聲:“沈祭梵!”
沈祭梵揉了揉她的頭髮,低聲問:“玩得高興嗎?”
“高興,高興。”安以然連連點頭,伸手去勾他脖子,沈祭梵順勢俯身,安以然在他面頰上親了下,低低的說:“我想你們了沈祭梵。”
玩一天是高興,玩兩天也還行,可三天四天就不行了,想兒子了,這是歸心似箭啊。總算體會到那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滋味了,她是真想小胖子。
沈祭梵臉子沉了沉,對她這“你們”不是那麼高興,過來有了兒子不是十全十美的。
沈祭梵心裡嘆息着,她要知道沈昱謙不要她選擇去西班牙,怕是會氣死吧。
攬着安以然,把她的行李箱拉着,安以然問:“小胖子在家嗎?”
沈祭梵點頭,安以然笑眯眯的說:“沈祭梵,我是歸心似箭礙。”
沈祭梵也沒接話,沈祭梵平時在外面話本來就少,安以然早就見怪不怪了。後面安家人也走了上來,個個面上喜氣洋洋的,打着招呼。外頭安以鎳這時候纔來,是接安家人回去的。
安以然跟孃家人打了招呼後就跟沈祭梵上車了,一路上那個高興啊,眼睫毛一翹一翹的,巴拉巴拉不停的說話,顯得特別興奮,整個樣子都呈現出一種喜氣洋洋的狀態。去的是巴厘島,看到的什麼新奇玩意都跟沈祭梵說,還拿着相機一張一張給他看,邊說:“我就怕回來跟你說不清楚呀,所以都拍了照,你看……”
是的,拍照記錄她整個的行程,就爲了給他看。姑娘這個旅行算是圓滿的,因爲一心惦記着另一個人,想把自己看到的都給他看,所以這次旅途異常認真。
沈祭梵帶着笑意,輕輕順着她的頭髮,目光看着照片,她問得急了纔出聲答應一聲,別的時候全都是她巴拉巴拉的聲音了。
回了淺水灣,安以然就抱兒子去了。給沈昱謙帶了不老少的小玩意,沈祭梵那就等着給他的東西,抱歉得很,沒有。沈祭梵一邊坐了坐,起身上樓了。
安以然也沒發現沈祭梵情緒不好,跟兒子坐地上兩個人就開始拼火車了。
沈昱謙平時玩的都是熱血類的,安以然給倒騰回來的這些玩意,人小子壓根兒就看不上。所以啊,不定是誰陪誰在玩呢。當大抵是知道自己在他媽跟前不久了,特別聽話特別乖巧的坐在媽媽身邊。安以然拼火車,沈昱謙就給拿車輪子。
火車拼完了又堆積木,沈昱謙翻了下眼皮子,也沒鬧,就給他媽拿木條。
晚上安以然抱着沈昱謙躺牀上,給讀白雪公主呢。沈昱謙聽得直打瞌睡,這故事安以然出門之前隔幾天就給他讀一遍,沈昱謙就特別煩這些。
以前讀故事的時候沈昱謙會鬧,今晚上沒鬧安以然還以爲這小子是喜歡了呢。畢竟小孩子記憶力短,過會兒就忘了,讀得挺起勁。
沈祭梵從浴室走出來,坐上牀,拉着安以然的手低聲道:“然然,我們談談。”
安以然推開沈祭梵的手,說:“別鬧,還沒讀完呢。”
沈祭梵耐着心一旁坐着等,安以然成功催眠了沈昱謙,給兒子蓋好被子後再轉向沈祭梵,沈祭梵下牀將她抱了出去,“去書房談。”
“什麼事這麼嚴肅啊?”安以然看着沈祭梵的臉,像發生好大事了一樣。
安以然從沈祭梵身上滑下去,坐在沙發上,沈祭梵再度把她提了起來,自己坐了上去。安以然皺眉頭看他,這人怎麼這麼壞?那邊不是空的嗎,非要跟她擠。安以然轉身坐對面,沈祭梵拉着她低聲道:“上來,抱一會兒。”
安以然怪異的看他,“你是不是抱你兒子抱上癮了?”
沈祭梵把人拽身邊來,打橫抱着放腿上,低聲道:“他太小了,你剛剛好。”
抱着兒子就怕一個失手給碰傷那小子哪裡,還是小東西好,習慣了這樣了的方式。
“沈祭梵,你要跟我說什麼?”安以然轉頭看着沈祭梵,伸手戳了戳他的臉。
“Z國有句古話說,子承父業,這是天經地義的,我覺得這話說得沒錯,你覺得呢?”沈祭梵老半天才擠出這麼句話出來,垂眼她。
安以然認真聽着,本以爲他會有什麼長篇大論,結果他就說了這麼兩句就不說了。沒等到沈祭梵後面的話,安以然有些愣,望着沈祭梵,說:“沒了嗎?”
沈祭梵點頭,等着她的迴應,安以然想了下說:“你問我啊,我不知道礙。”
“就說說你的想法,我想聽,嗯?你怎麼認爲的?”沈祭梵低聲問,聲音很溫柔,能醉死人那種。
安以然真不知道,想了想再說:“子承父業是沒錯,但也要沈昱謙將來有個能力繼承父業吧。我們Z國還有句話是說富不過三代,就是一代不如一代的意思。”
“那可不會,你不能小看我們兒子,沈昱謙,或許將來會超過我也不一定。”沈祭梵捏捏安以然的臉低聲道,這麼平和的談話就對了,他就怕她情緒不對,要大吵,這事兒無情成不了。他是不可能不經她的同意,再一意孤行把沈昱謙送走。
小東西看着這麼軟趴趴的沒性子,事事都被他壓着,要真硬把兒子送走,誰也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來。
到底也在一起這麼多年了,沈祭梵早吃透了安以然那脾氣,知道該怎麼樣把話題引出來,再大的事兒,把它縮小來說,就像平時交談那般,萬不能自己亂了方寸。還得牽引着她的思路來,瞧,瞅準她高興的時候談事情,就是最正確的。
“沈昱謙哪能超過你呀?沈昱謙以後老老實實做個平凡人就夠了,要以超過你爲目標,那沈昱謙活得也太累了吧,不成不成。”安以然搖頭,沈祭梵是不能被超越的,兒子是平凡,更不希望兒子將來成爲沈祭梵這樣的人。
沈祭梵被安以然噎了下,臉子下意識繃了起來,一時間竟然找不到話說。安以然掰着手指說等下半年就能上沈昱謙上學了,現在孩子上學都早,兩歲三歲就開始學了。安以然就心疼啊,這麼小的孩子,學也學不到什麼,苦了童年哦。
“我之前就已經問好了,淺水灣小學的學籍是全國公認的,沈昱謙往後上學就在區裡面,上下學接送也近。要不聽話啊,或者想我了,我也能過去,是吧?哦,沈祭梵,你知道嗎,我前陣兒去給沈昱謙報名,結果那老師說年初名額就滿了,小區裡面有這麼多小孩兒嘛?也都太積極了吧?所以沈昱謙下學期還不能上學,得明年。下學期我準備給他報了個班,跟別的小朋友熟悉熟悉,你覺得怎麼樣?”
沈祭梵沒說話,安以然就巴拉開了,說沈昱謙的事安以然這有的說,就跟她嫂子兩人說一整天孩子的事都能說。
安以然拉拉沈祭梵袖子,“礙,問你呢,沈祭梵,你覺得好不好啊?”
沈祭梵動了動脣,他沒聽,頓了下道:“然然,那你是準備把我們家的錢送給別人嗎?”
“什麼?沒有啊。”安以然愣了愣,再說兒子上學的事呢,他又扯哪去了?
沈祭梵換了個方式,耐着心跟她掰扯,道:
“兒子將來不子承父業,那我打拼這麼多年換來的東西豈不是要拱手讓給別人?然然,你要沈昱謙做個平凡人,是要我把所有東西都送出去的意思?”
“哈?”安以然有些木,剛說孩子上學的事說興頭上了,這一時間沒轉過彎來,仰頭望着他說:“沒有啊,沒那個意思。”
她是不自私,可也完全沒到把老公的財產全部拱手讓給別人的地步吧。
“那怎麼辦?我沈祭梵有兒子,有能繼承我財產的繼承人,可你卻……”沈祭梵適時剩下後面的話,話不說滿了,留點空白才更能觸動她的愧疚感。
安以然望着沈祭梵堆疊的眉峰,這就成功被他帶走了思維,順着他的話想了想說:
“我,沒有不讓他怎麼了呀?”那小子也不見得會聽她的話吧,“我只是希望他將來不要那麼累,沈祭梵,你已經很累了嘛。兒子再這樣,我會很心疼的。你想想啊,要是以後他也像你這麼忙,我們白天等,晚上等,等十天半個月也等不到他回家陪我們吃一頓飯,那樣,很可憐的說。”
沈祭梵笑笑,並不以爲然,再道:“寶貝,你看,我們兒子若將來不承父業,我們這麼大的家業,交給誰好?”
沈祭梵就在同一個問題上繞,非要把她給帶進來才罷休。
這說話也得講究計較,若是交談雙方之一一直執着在一個觀點上,另一方無疑就會妥協,順着就被對方帶走。沈祭梵和安以然,向來沈祭梵是佔據在引導的位置。
“這個,”安以然也意識他一直在這個問題繞了,想不出答案就反問:“可是,我們兒子還很小很小礙,現在我們就擔心這個,是不是太早了?生活都有很多的變數的嘛。小胖子才兩歲點兒,他還什麼都不懂啊,我們現在就照我們的想法去設定他的人生,太過分了對不對?我們誰都不喜歡別人干涉自己的事,對吧?”
安以然鬧不明白的就是沈祭梵現在說這個的目的,小胖子纔多大點兒啊?現在說十幾二十年以後的事,是不是太早了?
“你是怎麼想的?”沈祭梵再問,她的話,他明白,但他們倆是站在截然不同的兩種現實面前說的話,他有的考慮,安以然當然也有她的道理。
“就是,”安以然翻了下白眼兒,打破沙鍋問到底嘛這是?服了他了真是:“我覺得吧,沈昱謙將來的人生是他自己的,只要他不誤入歧途,他喜歡做什麼我們都應該支持。我說希望他將來是個平凡的人,那也只是我的想法。我不能左右他的,他小的時候,我們教他明辨是非善惡,教他爲人處事的道理,將來等他長大了,我們就可以功成身退。沈祭梵,你看我們長大了之後,我們的父母也沒有再左右我們啊對不對?所以我們現在給他設定人生,真的沒用的,還得看他自己嘛。”
沈祭梵擡了下眉峰,小東西在沈昱謙身上,倒是看得比誰都明白,話也說得頭頭是道,倒是刮目相看了。
擡手撥弄了下安以然的脣瓣,低聲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言善道了?”
“沒有礙。”安以然還等着沈祭梵的話呢,結果突突的就被他給誇了句,有些難爲情,抿着脣笑眯眯的往他懷裡躲,哼哼了聲兒,說:“一直都這樣的。”
沈祭梵揉揉她漆黑的頭頂,把安以然的臉給擡了起來,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然然,我沈祭梵的兒子,不能太差,即便不能是人中龍鳳,也要成爲一代人中的佼佼者。我不求他多優秀,但是,我當父親的能給他多少,我會盡能力給他。你說得很對,小時候我們要盡全力去培養他,將來他長大想做什麼,看他自己,我們不去插手任何。我沈祭梵雖不是什麼好人,但傷天害理的事卻沒做過,我的兒子,將來自然也不會是大奸大惡之人。”
安以然目光有些呆滯,好大會兒才終於會晤過來,沈祭梵這話就是她剛纔說的那意思,不過就是換了個說話。想了想,笑着出聲:
“對啊,我就是這麼想的啊。盡力培養他嘛,你看,下學期學校名額都滿了,沒給他報名,我都準備着給他找個興趣班上課啊。”
基本上兩人的話和思想達成一致了,這樣一來,話就好說了。
沈祭梵搖頭,“不,不,既然要盡全力培養他,那就不應該只讓他學這些。然然,是這樣,我想把他送出去,國外畢竟起點高,他一開始接觸的東西就這裡的孩子先進,思想觀念,接觸的人,事,物,這些在他的成長中是非常重要的。”
“啊?”安以然張口,好久才蹦出了這麼一個疑問句。
“你覺得呢?我們要給他最好的,自然從啓蒙教育就得是最好的。而且,啓蒙教育至關重要,人生中第一個老師的思想會很大程度影響孩子。然然,我們有錢,我們有能力給孩子最好的,所以我們不能自私,該給的就要給,你覺得呢?”
這話,真是,只能說這男人老狐狸一隻,安以然已經被他給繞暈了。
沈祭梵那話就挑明瞭,他們有的是錢,能給兒子最好的教育,不在乎從啓蒙教育開始。要是她有異議的話,那就是自私,因爲他們有錢啊。
“我……”安以然五臟六腑都開始糾結了,想了好久沒找到能說的話,勉強纔出聲說:“可是,沈祭梵,我覺得他太小了,才,兩歲呀,你放心嗎?”
“兩歲不小了,當年我被帶去無人島時候還不滿週歲……”沈祭梵話到此忽然停了下來,垂眼看着安以然,安以然也睜着眼珠子望着他,看得出來眼裡有心疼。沈祭梵笑笑,指腹輕輕摸着她的臉道:“沒事,都過去了。沈昱謙跟我不同,我是送沈昱謙去接受最好的教育,我想把我兒子培養成全能的人。當然,該教給他的東西半點不少的交給他,他能吸收多少,全憑他自己。”
安以然沒說話,心裡很不願意。從一開始她跟沈祭梵的距離就拉得很大,她就是小農思想,她不想多偉大多厲害,她只想兒女承歡膝下,不要把孩子送走。
可沈祭梵顯然跟她不一樣,他想要兒子跟他一樣強大。安以然是知道在這件事上說不過他,所以心裡難過了。眼眶有些紅,覺得兒子就快不是自己的。說她自私也好,她真的不想把兒子送走,她就這麼一個啊。
“乖寶,說話,說說看,你是怎麼想的?”沈祭梵見安以然沉默,擡起她的下巴,低聲問道。安以然撇開他的手,臉躲進他懷裡,悶聲說:
“你都已經想好了,還問我幹什麼?我的話,有用嗎?”
“當然有,我這是在跟你商量,並沒有強行怎麼樣。乖寶,沈昱謙是我們兩人的兒子,我希望他好,跟你心裡的希望是一樣的。如果你不願意把他送走,我們就把他留在身邊。只是將來……”沈祭梵頓了下,依然省去了後面的話,話鋒一轉,又道:
“許多成功人士都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他們在出身社會前選擇出去深造是有一定道理的。然然,Z國是好,但Z國的教育無疑不能與國外相比。難道,你想我們的兒子在Z國應試教育下成長?這樣,會在他成長過程中泯滅多少先天優勢。”
沈祭梵的話說得很慢,句句都站在爲兒子着想上,這是要試圖蠱惑她承認他的想法。
“沈祭梵,我會想他。”安以然低聲說,臉還是埋在他懷裡,已經沒有再說話的意思。
“傻瓜,又不是一去不回了,想他了就視訊,或者過去看他,他也有假期不是?就跟上學一樣,放假不就回來了?我們只是提前讓他接受國外的教育,從啓蒙教育開始。乖寶,你要清楚,是兒子我纔要求這麼嚴格的,我沈祭梵的兒子,不能太差,對嗎?如果是女兒,我巴不得一輩子養在身邊。可兒子將來的責任不一樣,我們不能溺愛他,你認爲我說得對嗎?”沈祭梵扣着她的頭,輕輕順撫着。
安以然吸了下鼻子,她能說不對嗎?沒說話,直到睡着了都沒再出聲。
話是扯開了,可沒結果。沈祭梵嘆息,也不能逼她,畢竟那是親生兒子。
孩子忘性大,沈昱謙再知事也才兩歲而已。要離開父母的事情在那之後沒有再被提及,他也就漸漸的忘了,依舊皮得不行。
安以然倒是隨時防着沈祭梵把她兒子偷了,盯得緊緊的。沈祭梵下班回家時,抱一會兒沈昱謙,安以然就來搶人了,不讓孩子跟他爸處太久。
沈昱謙倒是比沈祭梵幸福得多,他世界裡,親人是齊全的,有爸爸媽媽,有姥姥姥爺,姥姥家的親人,他都有,就是正常家庭里長大的孩子。
時間就跟做賊似的,一個不注意就溜走了。沈昱謙三歲,徹頭徹尾的小魔頭一個。
安以然帶着沈昱謙回安家,安綿已經開始上幼兒園了,下學期就正式開始上小一。
安綿穿着小花裙子往安以然身邊跑,嘴裡甜甜的喊着:“小姑姑,今天又得了一朵紅花,得了一顆糖,這是獎勵。”
知道弟弟要來家裡,安綿那顆糖一直揣兜裡從上午踹到現在放學。想想,糖果對孩子的誘惑多大?可安綿愣是把糖給沈昱謙留下來了。
這邊遞給弟弟,安以然就說:“小胖子,你看,小姐姐對你多好啊。還記得媽媽給你說的孔融讓梨的故事嗎?拿到糖應該怎麼樣?”
沈昱謙把糖捏手裡捏得緊緊的,繃着小臉子看着他媽。特討厭他媽現在的樣子,那都是給他的了嘛?還要怎麼樣?
安以然把安綿拉身邊來,再對沈昱謙說:“小姐姐把糖留給你,你要說謝謝。然後你應該學孔融哥哥,把糖給小姐姐吃,知道嗎?”
沈昱謙依然繃緊了肉嘟嘟的小臉子,不做聲,捏着糖的手已經背到背後去了。心裡在想,扔了也不給她吃。東西都給他了,還想他給回去?
安以然覺得自己真是失敗,以前瞧不上她嫂子來着,可楊可至少把孩子教得很好,安綿就非常討人喜歡。而她自己呢,瞧瞧沈昱謙這死小子像什麼樣啊?
帶沈昱謙回安家是安以然最頭疼的時候,畢竟這邊人多,她不好說兒子什麼,還得事事哄着,不然他得鬧啊。家裡人都在,又哭又鬧像什麼樣?
張可桐從他房間裡出來,上了初中的張可桐倒是比以前懂事了。大概是也是課業重了,更明白事理了的原因。張可桐走出來喊了聲安以然“小姨”後就拉着沈昱謙,兩人在說話,張可桐給了個變形記剛給沈昱謙,沈昱謙拿着就在掰弄。
安以然鬆了口氣,問張可桐:“可桐啊,你作業寫好了沒?”
張可桐點頭:“寫好了,小姨,你去忙吧,我會看好弟弟的。”
安以然點點頭,“那我去幫你舅媽了,你看好他,別讓他玩水。”
“知道了小姨。”張可桐應着,看着安以然進了廚房後,張可桐帶着沈昱謙去後院。
沈昱謙人小鬼大,看見張可桐爬樹,他也要爬。張可桐讓他在下面等,他給他摘蘋果吃。張可桐剛爬上去,那邊沈昱謙自己往樹上爬了。張可桐抱着樹幹大聲喊:“沈昱謙,快下去,別讓你媽看到又要抽你。”
沈昱謙幾乎是每次來安家都要被安以然兇一次,因爲到了這邊這小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特別皮,不該摸的要摸下,不該碰的也要碰一下。
沈昱謙搭理你纔怪了,抱着樹幹往上爬。沈昱謙三歲個頭兒差點兒就趕上安綿了,就是身上肥肉多,小臉子上胖嘟嘟的,安以然這時候就想着給他減肥來着,被沈祭梵給收拾了一次再不敢倒騰沈昱謙減肥的事。
沈昱謙身體圓,所以爬樹就不是那麼靈敏,短胳膊短腿兒的就掛在樹下面。
張可桐在樹上看到安母出來,趕緊從樹上跳了下來,跑沈昱謙那棵樹下,伸手抓沈昱謙的衣服:“下來,弟弟你趕緊下來,老巫婆來了,快下來。”
張可桐一抓,沈昱謙沒抱住,人就直接栽了下來。張可桐手上也沒抓穩,就提着點兒衣服,結果人就給摔地上了,嘭一聲悶響給砸地上。
張可桐臉色當時就變了,他很清楚沈昱謙他爸爸是什麼樣的人,這要是給摔壞了怎麼辦?站在原地嚇得都忘了動,就傻呆呆的看着。
安母就是看到張可桐爬樹摘她的蘋果才跑出來的,結果正看見沈昱謙從樹上被張可桐拽了下來。當場嚇得慌了,邊跑邊罵:
“你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畜生,你都揹着人幹了些什麼缺德事?你想把你弟弟摔死嗎?你這個缺德貨,遲早該你進大牢吃牢飯。供你吃供你喝竟然供了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出來,成天就知道作,你怎麼不作死去啊?”
沈昱謙合計是給砸痛了,好大會兒都沒反應,張可桐聽見安母的罵聲後才反應過來。趕緊蹲地上把沈昱謙扶起來,檢查着表面上有沒有哪裡碰傷的地方。
安母已經跑了出來,指着張可桐就破口大罵。不是她要跟張可桐計較,摔了安綿合計都沒這麼反應大。那是那位爺的兒子啊,能是給這麼摔的?
“活該你有娘生沒娘養,你爹媽就是被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作死的,你弟弟纔多大啊,你這麼摔,那多高的地方?摔壞哪了你就用賠吧,安家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你,不是讓你成天惹是生非。不滿意這裡滾出去,你哥不是賺錢了,趕緊給我滾出安家!”安母一口氣堵在心口,安家平靜日子才過幾年,難道就因爲這個東西給攪合了?
沈昱謙看着破口大罵的姥姥,張可桐撿了小半塊磚頭塞沈昱謙手裡,那磚頭是給家畜砌牆剩下的。張可桐在沈昱謙耳邊說了句:
“外婆以前就是這麼罵你媽媽的,她不是小姨的親媽媽,還打小姨了。”
“老巫婆!”沈昱謙眼裡戾色閃過,手裡磚頭就那麼飛出去了。
沒砸到安母,倒是把安以然給砸了。安以然是聽到安母的罵聲才跑出來的,摔着她兒子了?這可不得了,趕緊撂下手裡的東西跑了出來。哪知道前面安母閃開身體那磚頭就只朝她飛過來了?
也就是千鈞一髮的時間,安以然連躲都沒得多,直接給砸腦門兒上了。
沈昱謙傻在當下,三歲大的孩子,把他媽砸了個頭破血流,可想而知下手有多狠。即便不砸到安以然,砸到安母,怕是也是同樣的結果。
這下子安家熱鬧了,安母扯着衣杆子追着張可桐打。裡頭安父也出來了,直接打了醫院急救,回頭喊楊可。
那楊可倒是坐得住,後院裡這麼大動靜,她愣是眼皮子都沒動一下,覺得跟她無關,摔着那小爺可跟她沒半分半豪的關係,她閨女可是屋裡玩得好好的,最好是把那小傢伙摔出點兒什麼毛病來,這不就順理成章把張可桐那作死的臭小子攆出去了。
聽到公公喊,楊可不耐煩,在廚房忙活了大半天,這才坐下,屁股都沒坐熱就喊她了。楊可心裡意見不小,以前她沒嫁進安家的時候,那不成這家人就不過日子了?
這話可真是,辭退下人不是你自己決定的?當初那話是你自己說出去的,家裡活兒能幹完,犯不着一點兒家務就得請人。話說那麼好,現在抱怨什麼?
楊可慢騰騰的往後面去,安父一個人扶不住安以然,安母就追着張可桐打已經追出院子了,就剩安父和沈昱謙兩。沈昱謙繃着小臉子,緊緊咬着牙,手抓着他媽的衣服,心裡就在祈禱他媽媽別死了,他知道錯了。但小臉子繃得死緊,半點看不出他的驚嚇來。
都說三歲定八十,這小子將來比他父親,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楊可屋裡出來,一看,愣了下,不是說摔的是沈昱謙,怎麼小姑子弄了一頭的血?
“怎麼回事兒啊這是?”楊可那聲兒,腳還在門裡頭,聲音就老遠傳了出去。
反應這麼大,這才能完全表示出她的熱心。
“小姑,到底這是怎麼回事?剛還好好的人,這一頭的血,天啦,張可桐那作死的畜生……”楊可不解恨的罵着,安父沉着臉吼了句:“閉嘴,先扶屋裡去!”
楊可張張口,她這是爲了誰啊?費力不討好。
沈昱謙在後面跟着,緊緊抓着她媽的衣服也進了屋裡,一句話不說。
其實這小子怕得很,怕他媽就這麼死了,他不要他媽死。心裡又急又慌,在他媽身邊守着,又想去找約克叔叔,可他怕他一走,他媽就死了……
楊可把安以然扶着坐在沙發上,自己也一屁股坐了下去,誰能理解她當家庭主婦的辛苦?做飯帶孩子收拾家裡,這是人乾的事兒?
沈昱謙一直緊緊貼着安以然,肉嘟嘟的手在安以然身上摸着,要找手機。約克叔叔說過,他媽媽手機裡有他的號。
安家這是一時還不敢給沈祭梵打電話去,這正是上班時間。再者,安父沒有沈祭梵的聯繫方式,楊可就更沒有了。安以然血流得是嚇人,但應該沒什麼大事,已經聯繫了醫院,所以都放了些心。
安以然腦子好暈,伸手擋開沈昱謙的手,這死小子,這時候還掀她衣服。
沈昱謙就是個小色鬼,是要他媽抱着他時候,他就不時的去抓他小時候吃飯的地兒。在家只有他們母子倆的時候還行,可這在他老爺家啊。安以然頭又痛又暈,還得管沈昱謙,極其無力。
沈昱謙把手機給搶了來,大概還在兩歲多點的時候就會打電話的,一個一個按,通一聲,聽對方的聲音,聽到約克叔叔爲止。
結果沒幾個就撥到他老子那去了:“乖寶?”
沈昱謙一聽他爸爸的聲音忍不住“哇”地就哭了出來,“爸爸,媽媽要死了……”
抱着電話那個哭啊,哭的楊可跟安父心直直的跳,小子,你這麼咒你媽,該天打雷劈吧?楊可那眼皮子就開始跳,那位爺會不會把這賬算在安家頭上啊?
沈祭梵眉峰擰得死緊,提着衣服就往安家趕,約克那邊也即刻動身。
救護車比沈祭梵先到,安以然上了車,就去醫院了。
沈祭梵那邊又中途往醫院去,沈祭梵趕到醫院時候,安以然已經上了手術檯,個悲催的,額頭上縫了三針。
手術室原本是不讓孩子進去,可沈昱謙硬擠進去,護士抓他出去時這小子就往手術檯下鑽,誰也沒辦法,後來見他安靜,護士給他裹了身衣服就準了。
沈昱謙就在一邊看着,肉嘟嘟的臉依舊繃得很緊,眼睛直直看着縫針在他媽額頭上穿過,本來已經止住的血,那一過去,又嘩啦啦的冒。
沈昱謙牙幫子咬得緊,心裡一遍一遍的說:我知道錯了,我認錯,媽媽不要死……
安以然推了出去,麻醉沒消,所以沒什麼痛感,就是頭暈得很,沒經歷跟任何人說話。
沈祭梵守着安以然睡過去後提着兒子走了出去,沈祭梵也捨得下手,三歲點兒大的娃兒,愣是狠狠一通收拾了,屁股都打腫了。
還真應了當初安以然那話,生了兒子揍兒子,別揍她。
魏崢幾人就一邊看着,眼皮子直跳,爺那手多重,這麼打,行嗎?
沈昱謙本事,嚎得是厲害,但愣是沒哭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