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點不容易吧。”秦廣王聞言微微一怔,隨即化爲萬般爲難,同時眼中有道不可思議的目光一閃即逝:“不,是很不容易。”。
雖說遁神國鬼才輩出,武將濟濟,國力經濟也不弱,面對十萬酆都軍的入侵,抵抗個七八個月也未必能落下風。畢竟要是沒點實力,他們也未必敢反?
但陰天和屢天也是身經百戰的猛將,用兵得當,絕非只會紙上談兵之徒;曾經有多少膽敢挑戰酆都大帝權威的反賊,有名的無名的好多都死在了他們手上。
區區遁神國,在他們眼中又算什麼?
只需他們大膽而又謹慎的去指揮任何一場戰役,必定是十萬大軍可抵百萬雄師。若是要這兩魂在平叛遁神國時吃敗仗,還真是比哪天被天上掉下來的金子給腦袋開了瓢了還難。
龔明義瞥了一眼從他眼底漸漸泛起的費解,猜到了他的不信,於是便輕笑一聲,靠近秦廣王側臉,在他耳邊低聲喃喃道:“其實不難,陰天和屢天不會讓你在上戰場,但後勤保障就會交給你管了。到時候只需無意中把糧草運輸路線啊,護送物資的軍力,透露給敵方,兩位陰帥不輸也難。屆時陛下一定會再次親自點將,讓你上陣。但那時候,陰帥和敵軍已是兩敗俱傷,說不定你還能就此一步登天,以後他們兩位陰帥見了你也要畢恭畢敬也有可能哦。”。
秦廣王登時呆愣在原地,瞪大的雙眼直視着前方不遠處撲來的一股巨浪,愣愣出神。直到那道巨浪帶着千軍之勢,猛然撲打到他腳下那塊黑色的巨大礁石上。水珠四射間發出“轟隆”一聲巨響,秦廣王這才緩過神來。
卻還是有些呆愣得問到:“這風險太大了吧?要是被查出來......”。話未說完,身子便在海風吹拂下,微微一顫。
龔明義擡手打斷了他的話,冷笑一聲,道:“富貴險中求嘛。”。那笑中帶着鄙視,好似在嘲笑秦廣王膽小一樣。
“其一,只要挑選好信得過的聯絡人既可,要是沒隨軍出征的鬼,也不要在軍中任職的士兵,最好是遊俠義士,而且是和你我單線聯繫的。其二,情報要有真有假,虛虛實實這樣能保證沒法查出情報來源;且告訴聯絡人這都是假情報,是用來迷惑敵軍保證勝利的手段,讓他矇在鼓裡,還可以假模假樣的許諾點官職之類的承諾,讓他義無反顧的去爲你賣命。”不等他開口問問怎麼就容易了,龔明義便把頭輕輕一搖,又悄聲說到:“其三,聯絡人要有絕佳的武功,能輕而易舉的潛入遁神國王宮而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把這些消息用飛刀或是飛箭掛着情報,直接遠程傳到銀靈子身邊。”。
秦廣王越聽越是驚訝,卻也帶着幾絲激動,眼中的費解早已蕩然無存。
這些龔明義嘴中隨口而出的手段和策略,看似簡單,實則無懈可擊,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出來的?
但不可否認,這確實能讓陰天和屢天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提升失敗率。
“至於其四嘛,你應該不用我說也懂。只要這聯絡人回來了,就殺。如此一來,誰還能查到什麼。”這番得意洋洋的輕語方纔語畢,嘴角便微微翹起的他轉頭看向秦廣王,而秦廣王也正好此時轉頭看向他。兩鬼四目正好相對,便是相視一笑。
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決絕和果斷,還有對陰謀的熱衷。
而秦廣王對滿肚子壞水說來就說,連個思索過程都沒有,如那黃泉海中濁浪一般層出不窮的龔明義,是更加欣賞了。
“找你好久了,原來躲在這兒啊?”他們還沉浸在得意中時,身後忽地傳來一聲冷哼,透着三分憤和六分的恨,還有一分的不屑。
秦廣王和龔明義齊齊轉身,紛紛遁聲望去,只見他身後不遠處,有兩個魂魄正朝着他們大步走來。
左邊那個貌有古稀的老丈,身着下襬兩側有開叉的陳舊青衣;身材高大偉岸的他,和藹的臉上總是掛着春風般笑意,眯起的眼深處,卻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狡詐。
右邊那位是駝背雞胸的老嫗,艾發衰容。滿臉都是深深的皺紋,像是乾裂的大地上的溝壑,充滿了滄桑。滿頭銀髮蓬鬆的她,身上白衣白裙,披着麻衣,頭上還環繫着一條白綾,手中緊握着不是柺杖,而是一根一人來高的烏黑鐵棒。
每次看到她這身打扮,秦廣王和龔明義都會忍不住暗自在心中疑問:“她這打扮倒底是給誰弔喪呢?”。
那棒身上,雕刻出了無數面目兇惡的小鬼,作奮力朝着棒頂爬去的模樣。卻紛紛都不是面目猙獰,反而笑眯眯的。只是那些小鬼的笑是那麼的機械,其中透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
而之前冷哼,正是來自這根鐵棒的主人。
那老丈名曰屢天,而這老嫗正是陰天。六天神鬼中的兩天,是冥界的高級神僕。
他們都是以酆都大帝的肉、血、皮、毛和發,以及指甲,這六種體魄之物,混合着玄力由酆都大帝親手塑造而成;便以六天命名。
從另一方面來看,說他們高級神僕,不如說他們是酆都大帝的分身或是孩子,更是貼切些。
畢竟,他們的魂雖爲玄力所造,但體魄卻是取自酆都大帝身上之物。而酆都大帝,也很信任他們,畢竟怎麼也算是自己的骨肉了。
“秦廣王,你完了。”老丈笑嘻嘻的站到秦廣王身前半丈處,那老嫗卻踏前一步,擡起枯槁的手,深處長着有黑又長的指甲的食指,一指秦廣王眉心處,破口大罵道:“風煙城一戰,你爲了立功,不顧一切的朝着我軍開火,導致我軍死傷兩萬餘士兵,纔不得已在此休整。你就是個劊子手,我要繼續參你。我就不信,你這種焉壞焉壞的王八蛋,豬生狗養牛懷胎的垃圾,還能繼續在朝廷中混下去?”。
畢竟是酆都大帝親手所造的神僕,後臺很硬,根本管你是什麼王,上來就直接開罵,一點廢話沒有,也一點面子都不給。
口水橫飛間秦廣王卻一直保持着微笑看着她,沒有反駁也沒有急躁和發怒。眉宇間,還掛着淡淡的不在乎。
罵了幾十句後,陰天看秦廣王罵不還口,是越來越氣,卻也一時間那他沒辦法;於是狠狠的罵了句:“別以爲陛下褒獎了你,就沒事了;這次出征你留在這邊,保護物資和運輸港口的安全,別想再上戰場了。”。語畢猛然轉身離去。
“好自爲之吧。”屢天依舊笑嘻嘻的說了一句,也轉身追趕怒氣衝衝的陰天去了。
“我說的沒錯吧。”看着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龔明義傲然道:“你被留在還這邊了。”。
秦廣王笑笑,沒有說話;注視着陰天和屢天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興奮......
東夷洲,穹冥城。
日落之際,天空滿是深紅色的雲靄,映照在城中那些光滑的柱狀巖上,使整座飛島都熠熠生輝。
在城東一個僻靜之地,一塊比其他柱狀巖更大更高的六邊形玄武岩巖柱上,臨時建起了十來間小草棚,裡面架起了風箱,火燙的鍛爐還有衝子、鑿子、鋼銼和鋼鏨子的工具。
袒胸赤膊的工匠們,不懼鍛爐中散發出的炙熱,拿着衝子、鑿子、鋼銼等工具,叮叮噹噹的打造着各式武器的各樣零件。
墨翟站在巖柱南邊邊緣處,吹着黃昏的涼風。
他身後的草棚,那些工匠,爐子以及鍛造工具,都是銀靈子纔給他配發的,用於爲遁神國打造連弩車和轉射機等武器。
許久後,當暮色四合,最後一抹斜陽帶着無限的留戀,悄然消失在地平線上後,墨翟轉頭瞥了一眼身後的那些工匠,見他們都各忙各的,誰也沒有注意這邊後,對身邊的禽滑釐悄聲說到:“冷子菩提得手了,他給我送來了嗜魂傘。”。
得到自己夢寐以求之物,本該喜悅纔對,但禽滑釐從他語氣之中除了聽到平淡,再無其他。
正在禽滑釐狐疑之時,墨翟又慢慢說道:“但是那是把假的。”。這次他的聲音低沉了不少,帶着絲絲的怒氣。
“不會吧。難道他不知道怎麼分辨真僞嗎?”禽滑釐眉頭輕皺,更是狐疑了。
“不,他知道。”墨翟輕聲說了一句,十指神智又猛然彎曲,使勁攥緊雙拳:“這纔是我最擔心的地方。”。
“你擔心他.......”反了兩字來到禽滑釐喉嚨,就吐不出來了。冷子菩提,也就是金剛,可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打死他也不相信,這個人魂會背叛墨家。
“我誰也不想懷疑,但不得不懷疑。”墨翟看着前方的華燈初上的穹冥城,冷冷道:“朔月島,黑龍島還有三星島的墨者們,除了冷子菩提,其他都突然和我斷了聯繫,我不得不去懷疑,我們內部又出內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