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又下起來雨,還好沈曦靈用馬車送她回來,不然這一身衣服就溼透了。
阮蘇剛進了大門,老管家打着傘過來迎接,阮蘇接過老管家遞來的傘撐開,傘面上褪了色的桃花不再那麼鮮豔,她看着上面的圖案一時愣了下。
她也只是出神了一會,就撐着傘走進了雨中,雨珠啪嗒啪嗒落在傘面上,就像落在她的心上。
過了幾天天氣轉晴,外面又恢復到原來的溫度,中午的時候熱的人不想出門。
但是今日和人約好了,阮蘇不得不出去。
前兩天她祖母好不容易相中了一位公子,自然是想讓阮蘇過去二人相看相看。阮蘇其實有些不太願意,但是對方都沒有嫌棄她,自然也不能唐突拒絕。
阮蘇見過他的畫像,模樣清秀溫潤,看上去是個讀書人,只不過畫上的人畢竟還有幾分虛幻,也只有真見了人阮蘇才知道他到底長什麼樣子。
赴約的時候阮蘇帶了雲彩過去,順道將前幾日抄完的書給方老闆送過去。
到了約定的酒樓,阮蘇問了掌櫃的房間在哪,跟在店小二後面上樓。
店小二將門推開,阮蘇謝過他朝裡看了看,裡面確實坐着一位公子,一個人坐在桌邊在那喝茶。
阮蘇踏進門檻,過去對他行了個福禮,“見過賀公子。”
那賀公子看見阮蘇進來,也起身對阮蘇回了一禮。二人站在原地互相打量着,賀蘭鈺請阮蘇坐下,也坐了下來。他給阮蘇倒了一杯清茶,放在她面前。
阮蘇一直低着頭,輕聲謝過但並沒有動面前的杯子。
真人和畫像還是有點區別,賀蘭鈺比畫像上長的俊朗多了,舉止言談都帶了那麼一點書生氣,言行之間卻多了一股灑脫超然之氣。
阮蘇比較沉默,也只有對方問話才答應那麼幾句。她從小到大沒和幾個男人說過話,尤其現在兩人是在相親,氣氛有些尷尬。
幾天前她還在慶幸祖母沒有將人帶到家裡來,現在卻坐在茶樓裡和人對坐着,話也說不了幾句。還真是不折不扣的烏鴉嘴。
等中午吃了一頓飯之後,阮蘇和人告辭,這次只是互相瞅瞅長的什麼模樣,相處一下,好在只有這半天時間。
對方倒是知禮知趣的人,也不像其他書生那般呆板,但是阮蘇對他到底沒有那個意思,並沒有讓人送自己回去。
回到家後,祖母逮着她問東問西,阮蘇都一一答了,她瞧阮蘇不怎麼上心,也只是嘆了口氣,並沒有再說什麼。讓夕顏屋裡的畫像都收好,明日送還給人家。
選了這麼多天,好不容易看上一個,但是孫女似乎不想出嫁,她也不能逼着她嫁人,只是她現在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是不趁早給她找個婆家,以後她不在了誰來照顧這個孫女。
老太太拄着柺杖回屋,阮蘇看着她的背影沒有上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任性了,可是若要她隨便嫁一個人,只是爲了避免她表哥,阮蘇覺得完全沒有必要。
這幾日許世昌不再出現,她清靜不少,這樣的日子即使再過個幾年也不覺得膩。
阮蘇回到書房,看着桌面上的書本,有些喪氣的趴在桌子上。
如果她父母還在世,也就沒有這些問題了,她不用擔心這擔心那,祖母也可以安享晚年。
但日子到底是要過的,阮蘇又重新振作起來,她收拾了一下桌子,把新書放好。
今天想休息一下,趁天還沒黑,阮蘇找了一把剪子去外面剪了兩支月季,一支還未完全開放,另一支卻綻開自己的花瓣,豔麗奪目。
阮蘇將花湊到自己鼻尖嗅了嗅,月季的香味讓她放鬆了不少。
她將上面的刺給去了,準備了一隻青色的細口花瓶,裝上水將花插進瓶子,就端放在書桌上。
做完這些阮蘇在桌子上鋪了一張宣紙,拿鎮紙壓着,開始對着花描畫起來。
偶爾心情不好的時候,阮蘇就會畫一張畫,等畫完了自己的心情就會好上很多,雖說她畫技根本不到家,但是她畫畫也是爲了放鬆,並不在意自己畫的多不好看。
晚上吃飯的時候老太太明顯還有些不高興,阮蘇見了朝安安寧寧使了個眼色,讓兩人到她祖母面前討個好,逗她開心開心。
安安寧寧兩個都是小機靈鬼,平時阮蘇出門經常給他們帶吃的回來,所以一人一張小嘴哄的老太太眉開眼笑。只是等她看見阮蘇,笑容又緩了下來。
阮蘇有些無奈,只好早早吃完晚飯下了桌離開她的視線。
第二天一早太陽就出來了,阮蘇起牀收拾一下準備開始抄書,蘊府那邊突然遞來消息,蘊仙請阮蘇去她家做客。
阮蘇接到消息時,人家馬車就在外面,她只好換了一身稍微新一點的衣服,帶着雲彩上了馬車。
等到了地方,阮蘇擡頭就看見鎮國將軍四個字,她看了一眼又低下頭,隨着蘊家僕從進了將軍府。
蘊仙請阮蘇是經過家裡同意的,蘊仙母親還特意通知廚房中午的時候做頓好的,以便招待客人。
到了前廳,阮蘇見只有蘊仙和她妹妹,不由放鬆下來,她還有點擔心見到蘊仙父母,以免給他們留下不好的印象。
蘊仙見阮蘇過來了,連忙起來上前,拉着阮蘇在旁邊位置上坐下,“終於來了,曦靈還沒到,我們先坐會吧。”
蘊倩乖巧的跟着她姐姐,然後坐到阮蘇另一邊,見阮蘇和她打招呼,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的形狀,甜甜的叫了一聲,“阮姐姐好。”
“這幾天我沒出門,她就一直纏着我說要找你們玩,剛好我準備了一個茶會,說要請你們她纔不鬧騰了。”蘊仙湊到阮蘇耳邊低聲抱怨着,阮蘇聽了轉頭見蘊倩一直看着她,忍不住對她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頭。
“對了,順便一會給你們介紹我朋友,和我一塊長大的,就住在對門。”蘊仙讓一旁的婢女看茶,一邊對阮蘇道,“你來的時候沒注意吧,那是我爹的部下,當年選在對面住下來。”
阮蘇過來的時候確實沒有回頭看,不過聽蘊仙的話,阮蘇估摸對方性子應該很好相處,一時也有些期待。
等了片刻,僕人通知對面有人過來了,蘊仙起身出屋去看,阮蘇也站起身跟在她身後。
從門口到廳堂這一段距離,阮蘇看見一位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子,意外的穿着一身的黑,頭髮高束成馬尾,臉上妝容精緻,眼尾描繪的紅線上揚,眉飛入鬢。
和蘊仙表面傲慢不同,這個人是真的從骨子裡帶着驕傲,頭顱昂起眼睛望向這邊,看見阮蘇忍不住多打量一會,視線明顯的想讓人忽略都不行。
待人到了面前,蘊倩抓着阮蘇的衣服往她身後躲了躲,看上去似乎有些害怕這個女子。
阮蘇擡頭看她,心裡有些奇怪,只用袖子遮着自己的臉,垂下眼睛避開她看過來的目光。
“你別嚇着我朋友。”還是蘊仙見對方目光太過侵略性,忍不住提醒一句。
對方笑了笑,收回視線,對阮蘇作了一個揖禮,“我叫邵雪。”
阮蘇稍微愣了會,有點不太明白她行爲怎麼和男子一樣,但還是還了禮,“阮蘇。”
“仙兒同我說過,還有一位是沈丞相家的千金。”邵雪將腰上插的一把扇子取出來,瞬間展開。
蘊仙見了預料阮蘇可能第一次見人,不太瞭解,便和她解釋,“她家裡都將他當男孩子養,看上去就像一個男人。”
阮蘇微微點頭,拿眼打量對方,單看外表不覺得有什麼,但她的舉止都不似一般人家的少女,行爲也全無嬌媚之氣,而臉上精緻的妝容也只覺得錦上添花,讓她顯得更加豔麗。
邵雪和蘊仙站在一起,兩個容貌同樣豔麗非常的女子,風格卻完全不同。邵雪比蘊仙要銳利一些,而蘊仙卻要比她溫柔許多。
阮蘇眼界不高,無法說出具體的區別,只是兩個美人站在一起,將身邊所有的色彩都奪去了,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邵雪和蘊仙兩人站在一起就有許多話要說,阮蘇插不進去,也不打算加入她們的話題,坐在位置上和蘊倩玩起了猜拳的遊戲。
沈曦靈向來不怎麼準時,這次也一樣。等她到了也將近正午了。
蘊仙領着她們來到一處後院,旁邊種着一棵枝葉繁茂的櫻花樹,只是現在還不是花開的季節,看不到滿樹的櫻花。
中間是很大一塊的空地,旁邊的櫻花樹下面還鋪了一條毯子,一邊上面放着一張小巧的矮几,另一邊都是一些瓜果糕點。
四個人帶蘊倩坐在上面還有多餘,沈曦靈看見矮几上放着棋盤,忍不住搓了搓手伸進棋盒裡拿了一個白子,空下來的手招呼阮蘇,“蘇蘇,我們來下會棋。”
“你還嫌輸的不夠嗎?”阮蘇拉着蘊倩給她剝橘子,聞言睨了一眼她。
旁邊邵雪看見蘊倩一直乖乖的,忍不住扯了扯蘊仙的衣服,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你妹妹幾時變得這麼乖了?”
“我也不知道。”蘊仙扶額低聲回答。
沈曦靈聽見阮蘇這麼說她,輕拍了一下桌子,“胡扯,那都是我讓着你的,不信我們再來一局!”
阮蘇相信如果自己現在不答應,過會肯定會被她煩的答應,只好將剝好的橘子遞給蘊倩,拍了拍手站起來做到沈曦靈對面。
“我們來玩連五子。”沈曦靈拿着白子搶先一步。
沈曦靈現在也不講究下棋的規矩了,只要能贏就好,阮蘇見了沒說什麼,跟着她後邊落子。
蘊倩拿着橘子坐着阮蘇旁邊,乖巧讓蘊仙以爲這個不是她的妹妹,平時這個時候她可沒有耐心看她和邵雪下棋,早該哭鬧起來了。
或許是她和邵雪看上去不怎麼好相處,而阮蘇幾乎是一眼就能夠看透的人,對自然保持着敬意,對人和善從來沒有見她發過脾氣。蘊仙自認爲自己還是一個好姐姐的,但是一想到她母親和她說讓她多笑笑,別總一副自視甚高的樣子,她忍不住摸了摸臉。
“這下滿意了?”阮蘇撐着下巴笑眯眯的看她。
下了小半個時辰連五子,沈曦靈手裡的棋子都沒了,她看着棋盤上最後的四個白子,手裡還拿着一個,本來還想再掙扎一下,但是看着棋盤幾乎哪條路都不通,最後也放棄了。
“我也要玩。”蘊倩手裡的橘子已經被她吃完了,她看着阮蘇又看了看沈曦靈。
“想和誰玩?”阮蘇問。
“靈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