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三個幾天不見,話變得有點多,不知不覺就到了正午。
這時候外面的天早就晴了,街上道路的水漬都幹了徹底,她們準備換地方去吃飯。
阮蘇沒怎麼留在外面,沈曦靈也是最近才被她父親允許外出交幾個朋友,上京的酒樓客棧也很少去,對這些並不瞭解。
蘊仙倒是知道不少,和她們說幾家酒樓味道不錯,說了幾個特色菜,讓她們選。
幾個人最後敲定了一家酒樓,結算了茶錢過去。
蘊仙出門沒帶什麼人,只有馬車還停在樓下,旁邊站了兩個僕從。她們三個和蘊倩乾脆上了一輛車,將車窗的簾子掀開,看着雨後初晴的太陽。
“話說回來,你們知道和親公主定下來了嗎?”蘊仙忽然想到這些天宮中還沒出結果,不由問另外兩個姐妹。
蘊倩乖巧的坐在蘊仙身邊,阮蘇不知道從哪拿出一根線翻花繩給她看,聽見蘊仙問,她擡頭和沈曦靈對視一眼。
“你們知道結果了?”蘊仙看見兩人不說話,心裡幾乎都明白了。
最後還是沈曦靈反問,“我們出來那一天,結果不就公佈了?”
阮蘇不怎麼插話,在一旁逗蘊倩,她家裡也有兩個孩子,只是都不像她那樣乖巧,看着讓人心生歡喜。
“什麼時候?”蘊仙還是有些不太明白。
“就是榜上的名單呀,林雲婉第一。”沈曦靈耐心說着,“你不知道嗎?那個名單誰第一誰就要去和親。”
蘊仙愣了會,這時馬車停了下來,她也就沒有再問什麼,只是心裡的疑惑卻只多不少。
姐妹幾個進了酒樓,要了一間廂房,至於僕人就讓他們呆在大廳吃飯。三姐妹帶着一個姑娘上樓,進了屋點了幾個菜等人走了,才繼續聊天。
蘊仙繼續剛纔的疑惑,“林雲婉不是應該當太子妃的嗎?”
“誰知道呢?”沈曦靈嘟囔了一句。
阮蘇沒有搭話,給她們幾個倒了杯茶,隨後又去將一旁的窗戶打開,給房間通一下風。
“我覺得……皇后可能不太希望林雲婉坐上那個位置。”阮蘇坐回位置上,見兩個人都在想這事,忍不住說了一句。
“唔……”沈曦靈聽了忍不住沉思,蘊仙忽而反應過來,喝了一口茶說,“林雲婉和太子婚事一壓再壓,說明帝后二人確實有自己考量。”
“我們還是別討論這個了,畢竟不是我們該管的事,反正要去和親的不是我,想這麼多做什麼。”沈曦靈晃了晃頭,手拍着桌子有些不耐煩,“我好餓啊,菜怎麼還沒上啊!”
阮蘇也止住了這個話題,畢竟皇家的事,不適合她去猜度,但是那天杏月讓她去送東西,她總覺得這裡面有另一層的含義,只是她猜不出其中的意思而已。
過會吃的都上來了,沈曦靈停止哀嚎,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
阮蘇對她這舉動已經見怪不怪,轉頭給坐在旁邊不怎麼說話的蘊倩夾了一點吃的,見她杯子裡的茶空了,又續了一杯以免她突然口渴。
下午的時候太陽正當空,姐妹幾個商量一下也不出去了,續了瓜子果盤,在廂房裡談天說地。
再過一個月就到了七夕,七夕乞巧節也是女兒節,到時會有人放煙火,沈曦靈想和她們一起去看。
阮蘇平日很少出門,像這種天黑夜間出去就更少了,但是難得交了兩個朋友,她也不想掃興,所以應了下來。
沈曦靈興奮了一會,又忽然消沉起來,趴在桌子上有些無精打采,“過完年我爹就要給我找人家了,我還不想嫁人啊。”
“話說回來,你爹怎麼突然讓你出門了。”阮蘇忽然想起沈曦靈的父親管她比較嚴,按理來說不是應該一直讓她呆家裡嗎?
“哦,他說讓我交幾個朋友,多認些人,以免到了夫家交際不行,被人笑話。”沈曦靈撇了撇嘴。
“說到交際,等你成親後,到了那羣貴夫人的圈子,那可是什麼人都有。”蘊仙忍不住開始槽幾句,“你們孃親不在世,所以那些圈子摸不到,但是我就慘了,不停的被比來比去。”
“你婚事定下來了嗎?”沈曦靈突然有了精神。
“定了。”蘊仙磕着瓜子道。
“真慘。”沈曦靈一臉同情。
阮蘇聽着兩人訴苦,心裡也忍不住想,她奶奶最近也是,不停的把畫像拿回家,選了幾個又自己否定了,阮蘇也就任由她糾結去了。
雖然這麼想有些不厚道,但是阮蘇還不想嫁人,也不知道自己未來夫君的品格,更不知道自己以後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和朋友在這一坐就是一天。
下午差不多的時候,阮蘇拍了拍手裡的瓜子殼,準備回去了。
沈曦靈和蘊仙也要回去,三人互相告別,這次阮蘇想自己一個人走回去,也就沒讓沈曦靈送。
雲彩跟着阮蘇後面,看着自家小姐一路不怎麼說話,不免有點疑惑,剛纔和沈曦靈她們不是聊的好好的嗎?
這時太陽已經西斜,西面的天空雲彩被染的橙紅。
阮蘇準備順道去一趟集市,和雲彩買點東西回去。
路上遇到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阮蘇要了兩根糖葫蘆準備付錢,身旁突然有人伸出一隻手,遞了一樣碎銀給小販,“不用找了。”
阮蘇一聽這個聲音,眉頭禁不住跳了幾下,擡頭看過去果然是她那個表哥。
“表妹,逛街市啊。”許世昌拿着一把扇子敲着肩,對阮蘇露出曖昧的笑,臉上還有些不正常的紅暈,眼睛也有些渾濁。
他這是喝酒了?阮蘇不動聲色的用袖子掩住鼻子,許世昌湊的有些近,一股濃重的酒味撲過來。
“這是你那個表妹?長的還不錯嘛!”許世昌後邊突然有人開口說話,阮蘇擡頭看過去,才發現不止他一個人。
聞言許世昌回頭看向那個人,“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誰?看上的人還能差嗎?”
阮蘇忍不住皺眉,往後退了退,今天許世昌似乎和平時不太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語氣比平日還要輕薄些。
被這些人口頭上輕薄阮蘇倒是不太在意,但是對方攔着自己的路,看上去就像幾個逼人就範的惡霸。尤其是周圍的路人走過時往這邊看了幾眼,眼神裡充滿了對她的同情,阮蘇嘴角忍不住扯了扯。
“如若無事,我先回去了。”阮蘇不想在大街上和他們久耗,偏過頭對雲彩使了個顏色,轉身就要走。
但是這次許世昌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當街拉住阮蘇的手腕,“表妹不如今日就和我把這親事定了,我再送你回去吧。”
即便阮蘇再好的修養,也被他氣的忍不住呵斥,甩開他的手,“放手!”
許世昌身後幾個朋友還在慫恿着,阮蘇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又將目光轉到許世昌身上,“別說我現在不想嫁給你,就算我這輩子孤獨終老也不會回頭去找你。”
“你看看你現在的模樣,身上的酒味和胭脂味道我站在這都能聞到,再看看你身後的那羣朋友,都結交的是什麼人?”阮蘇盯着他的眼睛,將遮臉的手放下來,“別人在你這個年紀已經有了一番成就,甚至是光宗耀祖,你卻和這羣人花天酒地敗壞自家錢財。你捫心問問你拿着姑父留給你的錢出去吃喝嫖賭,你自己不虧心嗎?不上進也就罷了,還和這羣吸血蟲呆在一起。”
“你當初不是問我爲什麼不願意嫁給你?我告訴你許世昌,就憑你沒有學識,不思上進,投機取巧,我就不可能看上你。”阮蘇說完後,又用很輕的只有離他們近的聲音補了一句,“我知道你一直想要阮家的宅子,你覺得我會這麼蠢嫁給你嗎?”
她輕蔑的看了他一眼,對身後的雲彩道,“我們走!”
這幾年積攢下來的怨氣一口氣說完,阮蘇覺得全身輕鬆下來,沒有管周圍圍觀的人,帶着雲彩歸家。
這次許世昌沒有攔她,只是愣愣的看着她離開。這時候他酒已經醒了大半了,回想剛纔自己的舉動和阮蘇的話,被這麼多人圍觀只覺得難堪。
他從前一直以爲自己想的事沒有人知道,但是阮蘇卻告訴他,她知道他想要阮家的宅子,甚至明確表示不會嫁給他。他以爲天衣無縫的計劃,在別人眼裡並不是沒有漏洞,他以爲自己聰明絕頂,但實際上不過都是他的自以爲是。
甚至他身後的那些人,也不過是幾頓飯結交出來的,所謂的狐朋狗友。
許世昌交的幾個都是些紈絝,有些倒是覺得阮蘇有理,有些卻覺得不過是個女人而已,根本不懂他們男人之間的情誼。有幾個不想自己顯得難堪,也附和別人的話。
周圍圍觀的人有不少已經散去了,畢竟阮蘇已經走了,也沒有什麼好看的了。
到了最後許世昌和他朋友也離開了,街上又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街邊的一家酒樓裡,有兩個人靠着窗邊看着下面,其中一個手裡敲着摺扇,“這是上次那個姑娘吧。”
“嗯。”慕關沉下眼瞼應了一聲。
“倒是有趣。”季白卿轉身回到桌邊,將扇子放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慕關看着窗下早就沒有對方人影的地方,想起剛纔少女面對着幾個男人,也毫不膽怯的模樣,甚至可以說是從容不迫不輸他人絲毫的氣勢,目光一時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