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結識了沈曦靈,阮蘇的活動變得多了起來,也不知道她從哪裡得知的遊戲,什麼都要試一下。不過多半是沈曦靈玩,她在一旁看着。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阮蘇和沈曦靈基本都相熟了,知道各家的狀況。
阮蘇本家已經沒有多少人了,世代單傳,到阮蘇父親這一代基本斷後了,現在也只剩下阮蘇和她祖母還在祖宅守着。但是沈曦靈的情況不同,她家裡還有幾門親戚,雖然以前曾經遠了,但現在又巴結了回來。只是她父親不太讓她接觸那些人,所以平日裡她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敢在家裡野。
也許是生活的環境不同,兩人的性格也不一樣,一動一靜,剛好互補。
這天沈曦靈約阮蘇去上香,她以前都是和慕關的母親,也就是她的姨母去的,但是也只是拜拜佛祖。這次她卻想去求姻緣。
阮蘇應了約,這次穿的比較素淨一些,頭上戴了一隻白色梅花樣式的步搖。她本來也沒有多少首飾,倒是她祖母看不過去,又做主給她添了幾樣簪釵步搖,去會人的時候,也不至於太寒酸被人壓一頭。
阮蘇是不怎麼在意這些,只是她祖母的要求,她也只是照做沒有說什麼,如果真要提她不需要這些東西,老太太也不會高興的。
沈曦靈一大早就起來了,先讓趕車人去阮府接阮蘇,再去郊外的寺廟上香。阮蘇每次被她這麼照顧,實在是不好意思,但是又沒有什麼能做的,只能待更她好一些。
兩人坐在馬車裡有些悶,沈曦靈一向坐不住,沒一會就要掀開車窗的簾子,往外看一眼。阮蘇見她這樣迫不及待,忍不住想笑,她也掀起了簾子,往外瞧了一眼。
外面的風景確實好,今天陽光難得不怎麼曬,很適合出遊。郊外車道兩旁的草木葳蕤,樹林陰翳,車輪軲轆的滾過去,將那些景物拋向身後。
阮蘇放下簾子,對沈曦靈笑了下,“你今天怎麼想起找我去寺廟上香?”
“求個姻緣啊,順便保佑我不要被選上。”沈曦靈雙手合十,做出許願的樣子。
“選上什麼?”阮蘇剛想笑話她想成親了,又聽見她後面的話,不由疑惑。
“選上和親公主啊,我可不想被選上,嫁那麼遠的地方。”沈曦靈又看了一眼窗外,話說完才意識到阮蘇似乎不知道的樣子,“蘇蘇你不知道嗎?”
阮蘇搖頭,並沒有人和她說過這件事,她連選和親公主是怎樣的也不知道,但是總歸和她無關的。
“咦?”沈曦靈輕咦了一聲,看上去有些驚訝,“那就是宮裡還沒通知了。”
阮蘇聽了她這話,雖然不解選和親公主是做什麼的,但是按她話裡的意思,她也有份。
“爲什麼要通知我?”阮蘇問。
沈曦靈給她解釋,“慕哥哥不是打了勝仗回來嘛,北漠那邊說要求娶一位公主,以示臣服和交好,然後皇上就下了這道指令,說要正五品以上的大臣家的女兒,都要進宮進行挑選。”說着她有些渴,順手從擺在馬車裡的矮桌上拿了一杯水喝了幾口,才繼續說話,“這幾天父親有些忙,沒空管我。前天我偷偷翻了他手裡的名單,發現有你的名字。”
說完大概後,沈曦靈又問,“蘇蘇,你父親是幾品啊?”
“從四品。”阮蘇還在消化沈曦靈所說的信息,過了好一會纔回答。
沈曦靈點了點頭,但是又有些不解,“你父親不是去世了嗎,爲什麼還會算上你?”隨後她又自己說自話,“其實也還好啦,慕哥哥和我說只要表現平庸,不鋒芒畢露就行了,而且進宮還有蘇蘇陪我,也不用擔心和那些人相處不來。”
阮蘇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她也不太能理解,她一個已故之臣的女兒,爲什麼也被記在名冊裡。只是她現在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她走了後,祖母怎麼辦,雖說現在花銷十分節儉,家裡庫銀還有些剩餘,但是如果出了事怎麼辦。
這件事她回去後還要和祖母商量一下,如果不是今天沈曦靈告訴她,她怕是要等諭令到家才知曉這些。到時就更是措手不及。
阮蘇心裡想着心事,沈曦靈卻是一副沒有憂愁的樣子,嘴裡哼着不知名的調子,看上去還有幾分高興,完全沒有被選和親公主的事影響到。她看她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忍不住羨慕起來。
又過一會,馬車終於到了山上寺廟,待車停了,阮蘇和沈曦靈從上面下來。
阮蘇擡頭看着眼前的寺廟山門牌匾,頭頂的陽光耀眼,她忍不住伸出手擋住陽光,纔看清上面的字:潛山寺。
潛山潛山,可不就潛在山中嗎?
逢年過節時阮蘇曾和祖母來過幾次,只是每次也都只是燒香拜佛,祈福平安,從來沒有聽過這寺廟還可以求姻緣的。
沈曦靈也不知道從哪聽的傳言,她現在站在寺廟前,心裡是說不上的激動,拉着阮蘇開始往上走,讓車伕在山門等她們。
爬了一會階梯,終於看見了寺門,門前有個年輕的和尚在掃地,瞧見阮蘇一行人,連忙停下來行禮,“阿彌陀佛。”
阮蘇回了禮,沈曦靈卻是見慣了的,直接拉着她進去,說要去拜佛。
寺裡還有其他香客,只是阮蘇她們來的早些,還沒幾個人。這樣大的寺廟,供奉是不會少的,而且這裡香火鼎盛。
有次阮蘇和祖母過來捐香油錢,都需要排隊。
兩人進了大堂,頭頂上金光閃閃的金塑佛像,面方長耳五官端正,手捻蘭花坐在正中。
二人跪在蒲團上,阮蘇看着眼前的佛像連心都靜下來,面色肅穆。她心裡許着願望,只求平安。
兩人拜了拜,又上了香,沈曦靈就拉着她去求籤,求姻緣的不在正殿而是在副殿。沈曦靈拉着阮蘇過去一人拿着籤筒求了一支,然後去找偏殿一位老者解籤。
阮蘇對這些不抱什麼期望,將籤文遞過去,那上面寫着一首詩裡的句子: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女施主這籤可是上上籤。”老者接過籤文,看了一眼爲阮蘇解籤,“乘秋風踩白露,哪怕只是一次相遇,也勝過人間千萬種相逢。這說明女施主的有緣人要到了。”
阮蘇呆愣了一下,腦子裡不知怎的出現一個身影,直到老者將籤文遞還給她,她纔回神過來,對他道了一聲謝,讓開位置與沈曦靈。
沈曦靈早就迫不及待了,坐下將自己的籤文遞過去,眨了眨眼,“師傅你看看我的怎麼解?我是不是也要遇到了?”
老者道了一聲阿彌陀佛,伸手接過沈曦靈的籤文。他看了一眼籤文後,又看向沈曦靈打量了幾番,才爲她解籤,“這位女施主也是上上籤,只是可能還要等一段時間纔會遇到。”
沈曦靈沉吟了一會,“要等多久?”
“這個……恕老衲無能爲力。”老者看上去有些爲難,他搖了搖頭不欲再說。
沈曦靈也沒有糾結多久,拿回籤文與阮蘇謝過他後辭別,兩人一時也不急着走,沿着寺院長廊漫步。
“爲什麼我是等一段時間,蘇蘇你是快要遇到了呢?”沈曦靈拉着阮蘇,看着廊檐外的綠樹,難得一臉憂愁的模樣。
阮蘇心裡想着老者剛纔的話,聽見她這麼問,嘴角泛起一絲笑容來,“大概是我比你早出生那麼幾月吧。”
有風吹過來,吹亂了阮蘇的鬢髮,她擡手將耳鬢的頭髮攏至耳後,看着寺院裡栽種的樹木,枝葉繁茂掩着陽光,落在人身上。
“好像也是。”沈曦靈仔細一想似乎也是這樣,她也懶得再去研究這些詩句籤文,也不會解這些詩句的意思,索性放下了。
阮蘇見她又變成先前的樣子,忍不住搖了搖頭,嘴邊卻泛着笑意。
兩人又再寺廟裡逛了逛,快到中午時才離開,離開的時候寺裡的人來來往往絡繹不絕,一直到她們離開還有人往山上走來。
馬車內依舊搖晃着,車廂裡的氣氛比來時還要安靜,雲彩和桃紅坐在車廂外面說話,車伕坐在一旁趕車。
阮蘇心裡想着事,腦子裡反反覆覆都是那位老者說的話,等她回身過來,沈曦靈已經喊過她數次了。
“怎麼了?”阮蘇回神眼睛開始有焦距,看着她。
“你在想什麼啊蘇蘇,一直不搭理我。”沈曦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見她回神才收回手。
“沒事。”阮蘇輕輕搖了搖頭,有些事不便對沈曦靈說,她也不能說。
雖然她曾經有過對未來的憧憬,但是現在她實在不適合去想那些風花雪月的東西。
前路如何,還未可知。
沈曦靈也沒在意,她呆在馬車裡只覺得無聊,用手託着下巴看着阮蘇,“蘇蘇,你家裡人給你訂過親嗎?”
“沒有,怎麼了?”阮蘇不解她怎麼會這麼問。
“因爲我爹爹說最近幾位大臣都把自家的女兒提前嫁出去了,都在躲和親一事。”沈曦靈抿了抿脣,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好像北漠很可怕的樣子,雖然慕哥哥和我說了,但是我還是有點擔心。倒不是擔心我自己啦,蘇蘇你怎麼看都比我更有可能選上吧。”
阮蘇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她看着沈曦靈,伸手摸了摸她頭髮,過了一會纔開口,“放心吧,我還有祖母要照顧,會仔細的。”
沈曦靈將她的手拿下來,握住,撅起嘴,“你如果走了,我就沒人陪了。”
阮蘇被她這番話氣的直笑,另一隻手戳了戳她腦門,“原來你就是打着這個主意。”
“當然。”沈曦靈靠在她身上,抱住她的胳膊。
阮蘇也將身體往她那邊移了移,與她互相依偎着。她很幸運遇到了這麼好的朋友。
馬車車輪軲轆軲轆行駛在車道上,路兩旁的樹林草葉十分茂盛,陽光落下來的光線被剪的細碎,在車上一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