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平息
他的視線掃過之處，讓衆人都不約而同都低下頭顱。
但沒有一個人後退。
他們固執的像是一塊塊頑石。
“領主老爺，您收回了所有的土地，破壞了過去所有的約定……我們不知道如何才能活下去。您應該知道，農民是離不開土地的，就像是您和您的騎士們離不開白麪包。”
羅曼也很固執，他說道：“你們今後不需要繳納土地的稅賦，你們從此衣食無憂，因爲我有的是辦法養活你們，伱們只需要服從我！這是你們唯一要做的事情！”
老農夫搖頭道：“我不能相信您說的事情，您怎麼能靠着那兩千畝地餵飽我們所有人？”
羅曼皺眉：“我可以承諾，承諾今年、明年、直到我統治的最後一日也不會有任何一位居民餓死？你們也不會相信？”
那位站在人羣最前方的老農夫經過了反覆的斟酌和思量。
最終，他點頭說道：“是的。”
羅曼厲聲喝道：“你在質疑我！你在毀滅你自己！現在滾蛋，我赦免你的無禮之罪。”
“我們不能離開！我們知道一畝地能產出多少，也知道兩千畝地能產多少。領主老爺您讓鐵匠打造出了重犁，但究竟能起到多大的效果也只是個未知數。那些沉重的犁具不可能創造諸神的奇蹟，相比起來，我們更相信自己的雙手，用我們的雙手來養活您，來養活我們所有人——只要您肯大發慈悲，給我們一條活路的話。”
“你覺得我要餓死你們嗎？”
“不，領主老爺，您肯定不是要餓死我們，您肯給我們喝麥粥、吃麪包、只需要每天中午的那樣一頓飯，我們一天就不需要吃飯了。這足以說明您的仁慈，而且您甚至會親自勞作，您耕田的手藝比我們所有人都要純熟，那些奴隸也說他們從未見過您這樣的領主……但糧食的總量是有限的，我們遲早會落得啃樹皮和吃土的地步。”
那位老農夫繼續說道：“如果所有糧食都吃完的話，您隨時能離開這片土地，難道我們所有人也能和您一樣離開嗎？”
他們沒得選擇，他們少收穫一季的收成，就意味着他們要餓半年的肚子。
這個時間長度讓人絕望。
就算農事官莫爾，也不可能借給所有人糧食。
兩千畝地，種出兩千人的口糧？
純粹是異想天開！
只靠這些土地是養不活他們的。
這位肯給他們喝麥粥、沒有明確稅賦的領主老爺，也只是承諾會等到夏季豐收後給他們發放糧食。
這意味着他們極有可能什麼都拿不到。
這可比六成稅賦更可怕！
羅曼臉色冷硬說道：“所以你們拒絕服從？”
那位老農夫說道：“領主老爺，我們只要分地，您不能將我們困在那兩千畝的土地上。”
“即使我說這些土地足夠保證你們不被餓死？”
老農夫搖頭：“這就好像是在說我們今後再也不用擔心糧食的問題了，我想不出那是怎樣的場面，我之所以反對您的決策，就因爲您的許諾太不真實。”
羅曼道：“那好吧，反對我的人，上前一步吧。”
那位老農夫沉默一秒鐘，而後邁出了腳步。
其他的身影也動了，紛紛邁出一步。
更多的人是沒有動的，領主老爺的背後站在兩位騎士老爺，他們在觀望着，在內心深處祈禱着領主老爺會妥協。
但羅曼不會妥協。
他知道改變傳統生產模式會遭到阻力。
而他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羅曼從格林那邊抽出那把摻了山銅的大劍，單手轉動這把足有十餘斤的雙手大劍。
劍刃的寒光凜冽，映照出那十幾張溝壑縱橫的老臉。
他們的年齡極大，可能在四五十歲左右，對於土地的敏感程度遠超於所有人。
他們不會做出任何改變，因爲他們害怕羅曼的所作所爲會把他們帶入絕境，所以發動羣衆懇請羅曼分地。
兩千畝地能養活所有人，是極小概率的事件。
養不活所有人，是極大概率的事件。
老農夫反對此事，因爲在他看來，這根本不是概率的問題，而是神蹟的問題。
所以老農夫只要活着就會阻止羅曼，就要請求羅曼給他們分地——即使這份請求的代價是付出他們的生命。
固執？愚昧？
只能說這是少數人會做出的抉擇，他們自覺做了正確的事情，將其行爲視作爲民請命，或許還存着只要一個人站出來、就有無數個人站出來、對抗橫徵暴斂的領主老爺的幻想。
但這種樸素的認知只讓羅曼覺得可笑。
無知矇蔽了他們的雙眼，而這怨不得誰。
時代的悲哀！
勸說是勸不了的。
這種理念的衝突沒辦法用語言來緩和。
囚禁也是沒用的。
這次動亂平息了，但只要這些人還在，過個十天半個月，其餘蠢貨一旦被他們再度煽動，只會耽誤更多的勞作時間。
羅曼冷漠的望着他。
那老農夫的身體顫顫巍巍，一輩子的察言觀色，非常清楚接下來的事情。
但他依舊在羅曼面前用力的挺直了佝僂了一輩子的腰板。
噗呲！
羅曼擡起大劍刺穿了他的胸膛，幾乎沒怎麼費力，那猩紅的鮮血順着劍刃流淌。
而後，羅曼一劍一個，砍殺了所有敢忤逆他的、向前一步的人。
那些人也並未作出什麼反抗，溫順的像是一隻老牛，最多是發出了臨死前的痛呼。
十三具屍體血濺這片土地上。
人羣中擠出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農夫，他抱着最先死掉的那位老農夫，滿臉悲慟，泣不成聲。
“你叫什麼名字？”羅曼眯起眼睛，望着眼前的年輕人。
他哽咽着，“巴洛，這是我的父親馬修。”
他抱着那具漸漸失去體溫的屍體，他勸過父親，但後者很堅定，他聲稱總有人要站出來的，即使前方只有鮮血，他們也得發出聲音，讓領主老爺聽到。
現在他成功了，代價是生命。
“好吧，巴洛，我的一星使徒，我現在提拔你成爲農業管事，今後你要配合農事官莫爾去耕種那片土地，你要替你的父親去未來見一見他過去一生都不敢去幻想的景象。”
“只要你們服從我、擁護我、愛戴我、爲我獻上你們卑微如塵的生命，那我將永遠庇護你們。倘若在今年、明年、往後的任何一年，直到我統治的最後一日，我使你們中的任何一人餓死，你們便可以拔出這把劍，將它刺入我的胸膛！”
羅曼隨意的鬆開手，那把染血的大劍便自由落體，沉重無匹，劍鋒勢如破竹般的沒入草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