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隨默然。
他並不意外厲佑霖會問起昨晚的事。
只是……
“老四。”厲佑霖的聲音沙啞的厲害，像是在極力壓抑着什麼，“別瞞着我。”
座椅轉動，霍清隨轉而面對明亮的落地窗，一雙眸子幽幽地望着外面。
“佑霖。”他沉聲叫他，語調溫溫淡淡好似一絲起伏都沒有，格外的平靜，“不是瞞，而是……過去的事，就是過去了，追根究底，重新挖出，你心裡好受，還是她心裡會好受？”
厲佑霖呼吸微滯。
細長的睫毛眨了眨，霍清隨眸底晦暗如深：“我曾經問過你，是否決定好了，你說是。”
厲佑霖忽地就沉默了。
是啊。
一直都是他放不開她，是他在明知她心裡可能還有着老四存在的情況下，答應了和她在一起。
外人都說他厲佑霖萬花叢中過，這輩子都不會把一顆心落在女人身上，可他們誰又知道呢，根本不是不落，而是早在很多年前，心裡就住進了那個沒有自己的趙綰煙。
是他……綁住了她。
剎那間，他只覺心底升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有點像一隻貓在他心頭撓來撓去。
眸色黯淡着，他出聲：“老四……”
“至於昨晚你聽到的，你若想知道，問再多人，都不如她親口回答你。”霍清隨垂了垂眸，“兩個人相處，不是相互猜忌，更不是相互傷害，那樣只會把彼此越推越遠。”
厲佑霖語塞了幾秒。
他好像突然間懂了。
似乎從兩人在一起以來，他們就一直在越走越遠，他沒有安全感，心裡有道坎。
而她……
好像也沒有真正把自己當成男朋友來依靠。
呵……
他扯了扯脣，再度啞聲開腔，語氣像是自嘲，又像是隱隱認真：“老四，你相信麼？昨晚，我第一次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是不是做錯了，我覺得自己動搖了。可……我他媽的就是捨不得放手。”
也真是……犯賤。
“啪嗒——”
手機隨意一扔，厲佑霖身體往後一躺，重新躺在了牀上。
宿醉後的腦袋還在隱隱作痛，可幾遍如此，卻絲毫不影響那個女人的身影越來越清晰，到最後，甚至清晰到讓他覺得異常煩躁。
伸手胡亂的揉了揉頭髮，下一秒，他拉過被子嗖的一下蓋住了腦袋。
“嗡嗡嗡——”
手機振動聲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不依不饒。
厲佑霖的臉色頓時變得很臭，語氣也格外的差：“什麼事？！”
電話那端的秘書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竟一時忘了要怎麼開口：“厲總……”
“說！”
秘書被嚇得回神，瞬間恢復到以往的幹練迅速說道：“美國那邊項目合作負責人臨時改了航班，今天下午就會到青城，他們那邊的意思是，想今晚就和您見面，有幾處關鍵的細節需要儘早當面討論。”
厲佑霖本就不耐煩極了，如今聞言更是冷冷一笑：“這種事還需要問我？你不會安排？我要你幹什麼？”
跟在他身邊這麼久以來，秘書還是第一次捱罵，頓時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委屈，可說讓自己撞槍口上了呢，只能硬着頭皮提醒：“可是，厲總，您原本讓我訂餐廳，今晚要約趙小姐吃晚飯……”
話音落下，厲佑霖眸色變的幽暗。
“厲總……”
“安排取消。”一字一頓的，他冷漠至極的從喉骨深處擠出了這四個字，眉目間皆是化不開的陰鬱，而話落的同一時間，他猛地掐斷了電話。
心中鬱氣凝結，他煩躁的按了按眉心，這次起身往浴室走去。
一個小時後，他沉着臉到了公司。
先是視頻會議，後是過目文件，整個上午外加中午，他的臉色都沒有好看過，而整個厲氏辦公樓都被籠罩在了低氣壓中。
直到下午他帶着兩個助理出去，不敢大喘氣的衆員工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兩點，在結束了巡視後，厲佑霖準備離開商場。
“厲總！”女助理眼睛一亮，指着不遠處道，“是趙小姐，她好像在那拍廣告！”
刻意遺忘了半天的名字猝不及防被提前，厲佑霖腳步倏地停下。
女助理沒察覺他的異樣，依舊說道：“厲總，在那。”
明明心裡告誡着自己不要看，可眼睛似乎總是快想法一步，誠實的望了過去。
那個讓自己又愛又恨的女人果然就在不遠處。
一身360度展現着她好身材的西裝，穿在她身上，掩蓋了女人的嫵媚，卻很好的展現了她身上的另一面，在導演的指點下，強大的氣場和高貴冷豔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英氣十足。
女助理眼睛都看直了，一時忘了身旁站着的是總裁大人而不是平日裡一起八卦的同事，興奮的表情溢於言表：“趙小姐今天的打扮，纔是真正的進可成功撩漢，退可掰彎女人的天仙攻！好帥！”
話說完，她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自己話有點多了。
“厲總……”飛快的吐了吐舌頭，她尷尬極了。
厲佑霖恍若未聞，面無表情的收回視線後，他不發一詞擡腳離開。
只是眉頭卻不受控制的皺了起來。
天仙攻？
什麼東西？
然而他沒走多久，卻忽的聽到了女助理低低的驚呼了聲。
“咦？好像……有兩個小姑娘在找趙小姐麻煩！”
厲佑霖下意識的想停下腳步，但這個念頭也僅僅只是劃過，他到底還是忍住了，全當沒有聽見繼續向前。
卻不想——
“厲總！趙小姐被推倒了！摔倒在了機器上！”
厲佑霖身體驀地繃緊！
下一瞬，他薄脣緊抿成線，二話不說往趙綰煙所在方向跑去！
“厲總！”
厲佑霖緊張跑到出事地點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女人額頭在流血，而在她面前站着的，赫然就是推倒人的罪魁禍首。
“怎麼回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他沉聲問道。
氣息包圍過來的那瞬間，趙綰煙沒擡頭就認出了是他，毫無徵兆的，她只覺心尖像是被什麼刺中了一樣，難以形容的情緒隨之破土而出。
他關心的話語就在耳旁，但……昨晚的爭吵還歷歷在目。
“沒事。”冷漠別過臉，趙綰煙生硬將自己的手抽出。
厲佑霖臉色一沉。
趙綰煙清楚感覺到了，但沒有看他。
“厲總……”複雜這則廣告的導演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因爲緊張，額頭覆上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他看看厲佑霖，又看看趙綰煙，一顆心就那麼吊到了嗓子眼，“厲總，趙小姐她……”
厲佑霖一個冷冽的眼神掃過。
導演想要解釋的話硬生生被堵在了嗓子眼。
現場的氣氛不知怎麼的就變的壓抑起來。
厲佑霖眉目冷硬，視線所及，始終是趙綰煙冷漠的側臉，冷哼一聲，他視線掃向臉色慘白的兩個小姑娘，冷漠中暗含狠戾的嗓音幽幽響起：“怎麼回事？！”
兩個小姑娘本就害怕，被這麼一問，當即驚恐的瑟瑟發抖，說不出一個字。
厲佑霖只覺礙眼，不等回答，他面無表情對跟上來的助理氣急敗壞吩咐：“愣着幹什麼？送去警局，好好教育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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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啊！”
“是。”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厲佑霖卻懶得理會。
下一秒，他一個打橫將身旁人抱起！
“放開我！”趙綰煙刷的一下臉色就變了，下意識就掙扎起來。
厲佑霖冷笑，看都不看她一眼。
趙綰煙的呼吸抑制不住的微微粗重了起來：“厲佑霖！你……”
只不過話還沒說完，她突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
短短兩秒，她的臉色忽白忽紅。
厲佑霖心疼，更生氣，當即低下頭就要說話，卻不想正巧碰上她擡頭，兩人的額頭一下撞在了一起。
也就是這一剎那，他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了她的額頭……很燙！
“怎麼了？”再開口，那些不快早已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緊張和擔憂。
只是……
“沒事。”
迴應他的，依舊是懷中女人冷冷淡淡的聲音。
厲佑霖額角頓時突突地跳了起來。
“趙綰煙！”他壓抑着情緒低聲叫她的名字。
趙綰煙倔強的抿住了脣，不肯說話，更不肯看她。
厲佑霖被氣到胸膛起伏。
可到底，他還是暫且壓下了那些氣憤，冷冰冰的扔下了一句：“我帶你去醫院。”
“不要！”趙綰煙想也沒想出口阻止。
厲佑霖冷哼一聲，不爲所動。
趙綰煙手指死死的攥住了他的西裝，一向飽滿水潤的脣瓣不知何時被咬的有了印記，她看着他，倔強的始終不肯妥協，更像是威脅：“我不要去醫院，送我回家！厲佑霖，你聽到了沒有？！”
厲佑霖臉色更難看了。
四目相對，她的眼神異常堅定。
最終，還是他率先結束了這場對峙。
一路疾馳，車子到達他住的別墅。
而等下了車，他才發現她竟昏睡了過去。
“綰煙！”眉頭狠狠一皺，厲佑霖心跳加速，彎腰將她抱出直奔別墅。
客廳裡，被一個電話喊來的程川見狀很有眼力見的迅速跟上。
十分鐘後。
“額頭上藥了就沒事，至於發燒，應該是着了涼，好好休息就好。”處理好傷口，程川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先走了，有事再找我。”
厲佑霖一雙眼睛直直地看着牀上的人：“嗯。”
很快，臥室裡就剩下了他和她兩人。
厲佑霖眸色越來越深，隱忍的情緒也越來越不受控制。
片刻後，他到底是按捺不住心底的那份感覺，順勢在牀邊坐了下來。
視線裡，因爲發燒而昏睡着的她，似乎沒了往日裡的倔強和高冷，更多的只是一個生着病需要人照顧的脆弱小女生。
她好看的眉頭正皺着。
情不自禁的，厲佑霖伸出手覆上，而後溫柔的替她撫平。
“唔——”
他聽到她難受的呢喃了一聲。
再然後……
一個名字低低的從她嘴角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