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個女子身上。
直到她落到了臺階上,落到了很多人的前面,然後那個女子看着停下腳步的武帝。
武帝轉過頭來,看着那個女子。
當然很多人都在看着那個女子。
武帝沒有說話,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那個女子收回雙翼之後,說話了。
“別急着走。”
武帝之前說了他要走了,所有人都在爲這件事震撼,因爲長生這兩個字,真的沒有太多人能夠擁有,人們的情緒都是不同的,但是沒有人生出過他們之前在三百年裡,一直都有的情緒。
直到現在。
那個女子說別急着走。
別急着走,做什麼呢,別急着走能幹些什麼呢?
別急着走,大概是來先戰一場吧。
這是很多人從那句別急着走裡讀出來的意思,但真正的意思,是什麼?
沒有人知道。
可是所有人都想知道。
武帝說道:“朕走之後,你自然有可能成爲妖帝。”
之前他就已經開口說了,自己要走了,走了之後,妖族自然能選一位妖帝出來,所有人都想着之後妖帝的歸屬,從來沒有人想過要對武帝出手。
但是她來了,她站在臺階上,看着武帝說,別急着走。
“不用那麼麻煩。”
這是那女子說的第二句話。
是的,要和那些人爭,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但是和妖帝打上一場,勝了便是妖帝,自然簡單。
這也是最簡單的辦法。
所有人都聽到了這簡短的對話,於是所有人都明白了一個事情。
那就是這個女子是要和武帝打一場。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女子上。
武帝是誰,是要離開人間飛仙的人物,就連柳巷都不一定能戰而勝之。
她是誰,竟然能夠出言要和武帝打一場?
她生出一對雙翼,很多人其實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那個鸞鳥一族的纔出滄海大妖,但是這件事太過駭然,讓他們一時之間也不敢接受。
如果真的是她,那麼豈不是說她進入滄海纔不過幾十年,就要和武帝這樣的人物一戰,便要去爭奪妖帝的名頭?
武帝黑色長袍下滿是屬於滄海盡頭的氣機翻滾,他看着這個女子,說道:“你本來不該這樣的。”
女子說道:“鸞鳥一族要成爲百鳥之王,似乎要先和她打,然後再和你打,你要是走了,便只用和她打,要簡單的很多,可是我不喜歡,便只想和你打。”
這個世間有很多不講道理只憑喜好做事的人,但是這些人裡,最有名的,應該就是這個人。
她是葉笙歌。
只有葉笙歌能這樣做。
李扶搖站在雲端,看着下面發生的事情,沉默不言,此刻是因爲那些大妖都在關注即將發生的大事,所以纔沒有人理會他,要是那件大事沒了,李扶搖纔是會被攻伐的對象。
此刻他算是安全的。
武帝說道:“即便是柳巷在此刻,都不會敢說勝我,你才入滄海多少年,便敢和我打。”
葉笙歌沒有說廢話的習慣,所以她只是看着武帝。
武帝知道了葉笙歌的想法,然後說道:“就這樣吧。”
之前他在朝着大殿走去的臺階上說過這一句話,此刻又說過這樣的話。
之前他說這句話,是因爲覺得人間一切都倦了,沒有什麼好說的事情了。
這個時候他開口說這句話,則是因爲和葉笙歌的交談到這裡就行了。
就這樣吧。
說完了話,那就打吧。
武帝一身氣勢磅礴而起,很快便讓在場的大妖們都感覺到了壓迫。
武帝已經差不多有兩百年沒有出過手,誰也不知道他的境界到底有多高妙,也沒有誰知道,這位武帝陛下現在殺一位滄海需要多少時間。
但是在這股磅礴妖氣生出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了,武帝絕對不是他們能夠打敗的人。
有好些人都看向帝師。
帝師的境界可能不是最高的,但是他卻是活得最長的人。
現在該是什麼樣子,他應該是知曉的。
帝師微微眯眼,輕聲說道:“妖族的規矩,妖帝只要不是負傷,任何一位妖君挑戰,都應當接受。”
這是妖族的規矩,即便是武帝也不能違反。
所以今日這一戰,勢不可免。
說完這句話,他看向雨夜妖君,輕聲笑道:“你這老傢伙的子孫,還真是有些怪。”
雨夜妖君笑了笑,感慨道:“年輕人們有想法,都不好攔着,到底如何,還要看最後怎麼樣,不過結局不管是什麼,我這把老骨頭都能接受,只是希望陛下若是勝了,好歹留那丫頭一個全屍。”
說這些話的時候,老嫗早已經把手放在了雨夜妖君的胳膊上,聽到他這麼說話,她的那隻手很快便使上了力。
雨夜妖君面不改色,繼續說道:“其實依着我來看,那丫頭還是有個幾分機會的。”
這句話當然是爲了哄那老嫗所說的,所以沒有人當真。
只有帝師神情複雜。
然後帝師看着天幕,輕聲說道:“這一位,又是怎麼回事?”
滄海里的大修士,好些人都有些怪癖,至於交友更是如此,即便是人族和妖族相交,都是常有的事情。
從古至今都有,不過遇見大事之後,也會有着立場而已。
不算是什麼大事。
沒有再說話,現在所有人的精力都放在了那邊即將要發生的大戰上。
就連李扶搖在雲端都收斂了心神。
……
……
“來吧。”武帝的聲音從大殿之前傳了過來,既然說了再多的東西都逃不過一戰,那就一戰吧。
葉笙歌沒有說話,只是武帝說出這句話之後,她便朝着武帝走了過去。
此刻的武帝是這個妖族,乃至於這個世間的最強者。
他的身前佈滿了浩瀚的氣機以及無數妖氣,沒有幾個人能夠如此輕易的朝着他走去。
但葉笙歌便這樣做了,她朝着武帝緩步而行。
她身側有無數磅礴的氣機生出,如同一隻又一隻看不見的手,將那些妖氣和氣機都給撕扯開來。
葉笙歌神情很平靜。
滄海修士之間,一定都有各自的手段。
武帝一身黑色長袍如墨,看着葉笙歌朝着他走來,這才往前一步。
就是這一步,讓雲端的好些雲海都亂了起來,雲海裡似乎有無數的氣機已經將雲海衝亂。
整座巨城上,風起雲涌。
武帝往前走了一步,然後天際的雲海便成就了一個巨大的旋渦,而武帝就在那旋渦的中間。
他看着不像是一個滄海修士,而是一個舉世無敵的絕世魔神。
尤其是那一襲黑色長袍,更是讓人不敢直視。
所有人都知道武帝很強,但是沒有任何人知道武帝的強,竟然是強到了如此地步。
沒有人想到,武帝已經走到了這一步。
武帝站在大殿前,神情漠然至極。
所有人都想着這樣的武帝不知道還有誰能夠勝過他。
葉笙歌在這天地異象之下,看着便像是一葉扁舟,在風浪裡飄蕩。
沒有人還認爲葉笙歌能勝過武帝。
但事情並沒有如此簡單。
雲海裡落下紫色的天雷,就像是一條條紫色的巨蟒,瘋狂的撲向葉笙歌。
葉笙歌背後生出了那雙美麗的雙翼,然後雙翼展開,攔下了所有的紫色天雷。
此刻她距離武帝,不過數步之遙而已。
武帝如同一尊雕塑,佁然不動。
葉笙歌臉色有些發白,但是她還是朝着前面走去,一邊往前,雙手便開始結印。
武帝尚未出手,便有如此浩大的氣象。
葉笙歌卻不會就此束手就擒。
她的身側,生出了數道金光,無數條金色的絲線在這裡出現,那些絲線或是從天際而來,或是從她身上生出,但不管是哪裡來的。
總是將這裡照亮。
武帝的黑色長袍是照不亮的。
但別的可以。
武帝忽然開口了,“你連修行之法都是學的人族,以爲這樣便能勝過我?”
很多年前,妖族並不能修行,是因爲他們不知道該如何修行,但後來妖祖學來了人族的修行之法,而且將其傳給了妖族,之後無數次演化,有了最適合妖族修行的法門。
如今的妖族修行之法雖然還是來自於人族,但是和人族的已經有了很大的差別。
可葉笙歌此刻用的,是最純正的道門道法,是人族修行法門。
那些金色絲線,是雲端那些聖人們才能施展的。
若不是葉笙歌此刻還生着一雙羽翼,只怕便要被當做人族了。
這樣的事情,很難在妖族見到。
葉笙歌沒有說話,只是那些金色絲線已經侵入了武帝身後的旋渦中。
就好像是一條小魚,進入了一條大江之中。
那條大江波濤洶涌,那條小魚很可能會死在那裡面。
但是武帝卻眉頭卻微微一動,他說道:“有些意思。”
隨着這句話說出,武帝伸出了他的那隻大手。
他的那隻大手朝着葉笙歌探去。
哪怕葉笙歌身前有些什麼金色的絲線,也被這隻大手一手扯住,然後直接將其扯斷。
武帝這隻大手並不停歇,彷彿下一刻便要將葉笙歌的身軀也扯斷。
別人或許做不到,但是他是武帝,一切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