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踏着夜色徐徐前行,外面是恆久不變的熱鬧與喧囂。長寧悄悄掀起簾子一角看着外面燈光通明的街市, 點點亮光映在她的眼中像是落在天上的星星。
陸硯靠着車壁閉目小憩, 雖有些微醺, 但不影響他的思考, 他此次文兼武職, 又是大功歸來, 勢必要對一些人構成威脅,因爲得知那些人想讓他就任武職時, 他並不奇怪。只是聖上居然想讓他任職戶部……他眉心微微皺了起來, 不知自己心中所想是否正確, 卻知道在這兩方未能達成公示之前, 他可能就要在家一直歇着了。
他微微睜開眼, 恰好看到長寧一臉嚮往的看着外面,看了她許久, 見到馬車轉彎, 慢慢遠離的街市,她眼中的星芒一點點的暗淡, 微微勾了勾脣角道:“很喜歡?”
“啊?”長寧飛快的放下簾子,轉頭驚疑的看向他, 半響後才淺淺笑道:“覺得很熱鬧, 看起來很繁華。”
陸硯看着她頰邊的梨渦, 想到早上看到的最後一首詞,突然擡手敲了敲車壁:“掉頭去六川河邊。”
長寧睜大眼睛看着她,就見陸硯對着她道:“今日便在外面用飯吧。”
“可以嗎?”長寧臉上時呼之欲出的欣喜, 但很快就想到府中長輩,連忙道:“是否待告知家中之後再出來?”
陸硯本想說不必,但見她心有憂慮的樣子,只能再次對馬車外道:“棋福,你回去告知母親。”
聽到外面的應諾聲,長寧揚起笑臉看向陸硯:“我已經許久沒有出來逛街市了呢。”
“有多久?”陸硯看着她,微微垂了垂眼眸道:“是自從與我成婚後麼?”
“那倒不是。”長寧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一般,趕忙否認:“母親疼我,每逢節日便允我與三哥一道出來熱鬧,有時三哥當差不能陪我,母親便帶上家中護衛與我一道出來逛呢……上次重陽,我與母親從萬雲山下來之後,母親便帶我去了盛陽樓,還碰到了好幾位夫人也在那裡,還叫了大鼓書,挺好看的,只不過我與母親離開的時候,還未演完,不知道後來結果如何呢……”
長寧說話的聲音軟糯柔和,像是一碗甘甜卻不甜膩的糖水,陸硯靠着車壁,看着她眉眼含笑的樣子,目光也逐漸溫柔了起來。聽到她最後滿是遺憾的嘟囔,忍不住低低笑了聲,問道:“可曾記得那小戲的名字?”
“今日也能看麼?可是好像時間挺久的……”
陸硯看着她一臉期待的看着自己,耳朵卻聽到她口不對心的話,微微挑了下眉頭,平靜道:“哦,那便……”說還未說完,就感覺到自己的胳膊被一雙小手抓住。
“不長!其實一點都不長!”長寧眼見陸硯要反悔,連忙拉住他的袖子道:“一整部確實不短,可是我都已經看了一半了呀……所以只剩下一點點了。”說着還用手在陸硯面前比劃了下,好像還怕他不信一般,又用力的眨巴着眼睛,那雙清澈的眼眸好似比之前更加璀璨了。
陸硯脣角輕輕翹了翹,微微抖了下胳膊,順勢握住她緊緊抓着自己胳膊的小手,看着她道:“是真的只剩一點點沒有看了麼?可是我記得你說你只看了一半……”
長寧見他這般不通融,微微撅了撅嘴巴,最後還是妥協道:“是啊,可是……可是我可以只看最後結果的那一點點嘛……”
陸硯見她不情不願的嘟着小臉,菱角一般的小嘴微微撅着,不由心情愉悅的笑了,他這一笑,本有些微惱的長寧便想丟個白眼給他,卻在看到他的笑容時愣住了。
長寧自小便不少見美貌的人,舒家的兒郎們皆是翩翩佳公子,可陸硯與她幾位兄長相比,毫不遜色,甚至更勝於他們,只是他爲人清冷,又是自幼習武,雖面容俊美溫潤,卻總給人以冰玉清峻之感,讓人不敢輕易接近。然而此時他這般笑容,卻讓長寧似有暖陽初升之感,耀眼奪目。
陸硯見長寧怔怔的看着自己,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的淡了下來,卻聽到一個軟軟的聲音傳進耳中。
“你這般笑,甚是好看!”長寧微微咬着下脣,眉眼彎彎的真心誇讚。
陸硯一頓,看向她,見她神色誠摯,脣角微微勾起一抹暖心的弧度,握緊手中的小手,輕聲道:“快到了,準備下車罷。”
長寧眼睛一亮,立刻扭身掀起窗簾看向外面,果真看到六川河中來回穿梭、絲竹聲聲的各色花船,不由笑着看向他:“你如何知曉的呀?”
“聽到的。”陸硯待車子停穩之後,扶着長寧走下車,指了指河中的花船道:“此時船上多文會,因此絲竹樂聲會與其他不一樣。”
長寧恍然大悟一般的點着頭,崇拜的看着陸硯,這般眼神讓陸硯心中似被風吹過一般,起了一層漣漪。
盛陽樓的門樓依然高掛花燈,彩帛圍檐,往來客人絡繹不絕。陸硯拉着長寧的小手,跟着夥計來到前樓三樓,尋了一個臨江的雅閣坐下。
長寧看着窗外與平地截然不同的遼闊江面,只覺得那些穿梭其中的花船似是更多了幾分旖旎。陸硯見她頗有興趣的看着窗外,便也不喚她,直接點了幾樣有名的吃食,對夥計道:“招一班小戲來。”
長寧聽到“小戲”兩個字,立刻轉頭看向夥計,強調道:“要會演王九娘那出的小戲。”
陸硯聽到這個名字便知這出小戲只怕又是什麼才子佳人的情節,微微搖了搖頭,道:“除了小戲,可要看雜耍?”
長寧有些糾結,這些她都好喜歡的,可是……若是都要看,豈不是回府時便要很晚了麼?百般割捨之後,忍痛搖頭:“不了,今日便只看小戲吧……”
陸硯見她一副難以割捨的樣子,臉上浮現一抹笑意,溫聲道:“你若是都想看,今夜便是不回府,也無妨。”
長寧立刻瞪大眼睛,連連搖頭:“不可以的,怎麼能一夜不回府呢,母親要擔心的。”
“你與我一起,母親甚感安心。”陸硯神色平靜,仔細聽了聽隔壁動靜,道:“這裡還有一些婦人的賭舍,六娘可要玩?”
長寧眼睛瞪得更大,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氣,慌亂的擺手,看着他一臉平靜自如的樣子,只覺得剛剛那些提議好似都不是他這般看起來不苟言笑的人會提出的。
陸硯見她彷彿被嚇到的樣子,命人喚夥計過來,從袖中掏出一把碎銀角,道:“換成壓籌。”
長寧一臉震驚的看着匆匆出去的夥計,張了張嘴巴,弱弱道:“可是我並不會玩……”
“不難。”陸硯爲她到了一杯紅果糖水,淺笑道:“一會兒會有幾場相撲,也就是讓你押哪方會贏罷了。”
“相撲?我還從未看過呢……”長寧喜歡新奇玩意,只是因相撲手穿着不雅,是以家中從無人帶她來看,此時聽聞可以看到,頓覺心中歡喜。
陸硯見她開心,也跟着笑了笑,讓玉成將另一側窗戶打開,垂下細紗,才指着遙遙可見的臺子道:“一會兒便在那裡,六娘覺得誰會贏,便押誰。”見她目光微有些猶豫,溫聲道:“輸了也無妨。”
因全身心都惦記着外面的新奇事物,進來的小戲,長寧便看的有一眼沒一眼的,陸硯見此也不叫退,只當給這間雅閣多了些熱鬧。相撲還未開始,臨江的窗邊便傳來一陣悅耳的琵琶聲,長寧立刻扭頭趴在窗邊看向江中,只見一隻花船緊靠着這棟高樓駛過,船體被湖綠色的帷幔圍起,她只能影影綽綽的看到一個美好的身影。
陸硯見她專注,朝下看了一眼,眼睛微微眯了眯,伸手扶起她趴在窗邊的小腦袋,道:“莫要看了。”
長寧不明所以,但見花船漸漸行遠,便也聽話的“哦”了一聲,將目光從外收回來,好奇道:“不知是誰彈得琵琶,彈得好,身形也好……”
陸硯喝了一口茶,看了眼窗外的臺子,淡淡道:“你喜歡聽琵琶?這樓中也有不錯的彈手……”
“不必了。”長寧立刻攔下,笑道:“夫君莫不是想讓我今夜便將這些玩得都玩一遍麼?”
陸硯微微一笑:“有何不可?便是今夜全玩一遍,改日六娘想玩,我再帶你來也是無妨的。”
長寧被他這般帶着幾分寵溺的話弄得一怔,只覺得心狂跳了幾下,還來不及細想,便聽到清脆的鑼聲,便趕忙扭頭看向外面的高臺,不敢再看淺笑如煙的陸硯。
轉眼已到亥時,長寧只覺得眼皮微微有些沉重,然而精神卻還在亢奮中,緊盯着臺上抱成一團,相互扭摔的兩個相撲手,手裡將最後一塊壓籌摸了又摸。
陸硯見她這般謹慎的模樣,無奈的笑了,微微嘆了一口氣,從她手中將壓籌摳了出來,看她一臉肉疼的看着那塊壓籌,丟給玉成道:“押掛綠。”
長寧立刻扭頭看向臺子,然後連忙擺手:“不要!他……他看起來都還不了手呀。”
玉成腳步一頓,扭頭看向兩位主人,陸硯抓住她不停擺動的小手,對玉成揮揮手,靠近長寧道:“聽我的。”
短短三個字像是帶着魔力一般,讓長寧完全沒有抵抗的便放棄了自己的意見,乖乖的點了頭。陸硯見她這般,覺得心頭微軟,擡手摸了摸她的鬢髮,輕聲道:“若是贏了,一會兒回去時,爲你買些夜市上的小吃……”
“那若是輸了呢?”軟軟的聲音帶着幾分撒嬌的意味,陸硯只覺得心頭連着整顆心都軟了,看着她精緻的側顏,柔聲道:“那……便由我買給你吃。”
作者有話要說: 溪溪快困死了,腿疼、腰疼、肩膀疼、脖子也疼,感覺我就是一個缺了機油的生鏽鐵人……
因爲今天晚上沒有碼出明天早上的更新,所以如果明天早上溪溪能4點起牀,就準時更新,如果起來晚了,呵呵噠,明天早上的更新也會晚一些,還請各位親愛的天使見諒!
好啦,溪溪要睡覺了,晚安各位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