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向地獄門的胎(5)

這千鈞一髮的險峻時刻,突然出現的機會怎容我錯過。藉助自身產生的極大慣性,我快速鬆開了手裡的繩索,撲抱在了劇烈搖晃的樹枝上,腳下是深不見底的島谷。

播月爲了保護自己的眼睛不受傷害,她必須放棄攻擊,及時調轉姿勢,讓那些可以遞減下鉤山繩撞擊力的樹枝,儘量戳在自己的背部。

扒在大樹枝上之後,我急速蹬爬,穿過望天樹的樹冠,抱住大樹的主幹下滑。在我腦袋即將沒入繚繞水霧的一刻,我對着攀附在樹冠另一端的播月,嘴角漏出一絲陰冷的笑。

也正在彼此目光被水霧隔斷的瞬間,播月幾乎變綠了的瞳孔中,閃出兩道仇恨的陰寒。

我像一隻樹懶,扒着望天樹的樹幹,快速下到了軟綿綿、黑漆漆的望天樹界底層。憑藉腦中的記憶,我估算了阿鼻廢僧剛纔襲擊我的大概位置,便往他身後的幾棵大樹跑去。

由於繩索的鉤頭無法拋上六十多米高的樹冠,我只得拔出匕首,扎戳着樹皮朝上一點點地爬,回到可見天日的世界。

待我悄悄回到樹頂,並未見播月追來,這反而讓我擔憂。很顯然,播月去和阿鼻廢僧聯手對付凋魂門螺了。

上升的水霧已經沒過了索道,視野能見度小到了五米左右。我雖然看不到那邊的打鬥情況,但雙腳剛踩回索道上,便感覺到上下劇烈起伏,波動源從乳白色的水霧中傳來。

看來,大家此時都已清楚,這條破舊失修的索道,完全可以承載三個人在上面打鬥,只是不知道等我靠過去後,會不會超重崩斷。

剛纔從望天樹界底層爬上來時,我已經準確記下了這節索道四周的樹木情況。所以,一旦索道崩斷,可能會擊撞在哪棵望天樹上,我也是心中有譜了。

我慢慢趴下身子,順着索道劇烈顫動的方向摸爬過去,兩隻眼睛的睫毛上,掛滿了溼漉漉的水珠,可我一眨也不敢眨,生怕一不留神給霧氣後面閃出來的利器扎傷或斃命。

阿鼻廢僧並沒有想到,我此時已經回到了他的身後,這傢伙還在掄着那條鋼鞭,想憑藉播月相助之優勢,把凋魂門螺打得體無完膚。

此時的凋魂門螺,兩隻肩頭都在汩汩冒血,她越是提高攻擊速度和攻擊力度,傷口便惡化得越厲害。可這個緬甸女

人,反而越戰越勇,她已經抽出兩把獠長鋒利的棱刀,左右回擋一手持鞭一手握尖刀的阿鼻廢僧。

播月站在凋魂門螺的身後,看上去像在一旁觀戰。而實際上,她是在等機會,等一個要麼不出手,要麼一出手便致死對手的機會。

我與阿鼻廢僧快要接近時,胸口下已無多少鋪墊索道的腐朽木板,殘存的幾塊連在一起的木片,已經被阿鼻廢僧和凋魂門螺剛纔的打鬥毀壞殆盡。

我如同一隻泥鰍,滋溜一下鑽到了索道的底下,抱着如大海波濤般起伏的索道底板,一點點地往阿鼻廢僧的腳底下靠去。

凋魂門螺很是吃力,她在與阿鼻廢僧廝殺的同時,眼角餘光必須時刻提防着身後的播月拔出手槍。

如果播月真敢拔槍,凋魂門螺定會將手中的一把棱刀,甚至兩把棱刀擲向播月,寧可再給阿鼻廢僧打上一鞭,也不能讓子彈打中自己。

播月在等的機會,其實就是想在凋魂門螺招架不住時,觀察能力跟不上時,一個冷不丁出手殺死她。

我趴在索道底下,周圍濃烈的白色水霧,令我感覺像泡在牛奶中。這樣也好,對手更難發現我的存在。

阿鼻廢僧的牛皮靴子,踩得索道木板腐屑飛落,我眯縫着眼睛,像駱駝那樣用睫毛保護視力,不被小固體迷傷了。但我的脖子裡面,掉的盡是潮溼的木渣滓。

瞅準機會,我抽出肩頭一把鋒利的匕首,悄無聲息地翻上了索道,對準阿鼻廢僧的右腳後筋,咬着牙下了死手,狠狠將刀刃抹了上去。

“啊呀呀呀啊……”耳旁雖然雨聲唰唰,可連我自己都能清楚地聽到,利刃割斷活人腳筋時,金屬薄片上發出“噌”地一聲。

阿鼻廢僧慘叫的同時,他心中已經明白,自己一條右腿被廢掉了。這傢伙因吃疼而迸發出的躁狂,一下飈升到了極限。他憤恨地嘶吼一聲,猛揮手中的掛肉罪鞭,朝我翻扒在索道底下的頭部抽來。

那條盡是細碎倒刃的鋼鞭,來勢勁道巨大,倘若橫着掄在我鼻樑骨上,別說臉上的皮肉給它剜拽下去,恐怕兩隻眼球都給連帶着掛出眼眶。

凋魂門螺的雙肩多傷,本就與阿鼻廢僧廝殺的極度艱難,可突然之間,見對手歇斯底里地大喝一聲,那條再度打向自己傷處的掛肉罪

鞭,竟然中途一抖變向,朝索道下面抽去。她立刻明白,自己不再是孤軍反戰,我這個一直被她被視爲低等傭兵而刻薄待見的男人,已經如幽靈一般,隱伏在繚繞迷霧中出手了。

凋魂門螺從阿鼻廢僧的嚎叫中,聽得出對手傷得不輕,她豈肯放過這等機會,兩把鋒利獠長的棱刀,更是削中帶刺、刺中變削,宛如久旱之後爆發出來的雨點,密集地攻擊阿鼻廢僧的咽喉、心窩和雙目。

那條宛如一股疾風抽打下來的鋼鞭,在我右臂快速蜷縮收起護擋住頭部後,卻沒如料想的那樣打下來。

“蒼啷啷……”一聲棱刀和鋼鞭的激烈撞擊,再次從索道上面傳來。凋魂門螺知道,我翻扒在索道下,偷襲阿鼻廢僧實則相當冒險。懸掛在索道底下的我,不僅躲閃不便,更會一不小心墜斷索道,讓四個人一齊摔進望天樹界底下。

凋魂門螺和阿鼻廢僧,彼此已是廝打得傷痕累累,而播月這名悍將殺手,仍處在優良的格鬥狀態,仍在等待最佳的以逸待勞的時機。不難看出,播月與凋魂門螺之前那短暫的交手,使她對這個出身緬甸的殺手極爲提防。

播月一直沒對凋魂門螺冒然出手,是因爲這個北歐洋妞心裡清楚,這場海盜大戰,不知何時休止,假如過早地使自己負傷,就等於減小了自己活到最後的機率。

正如獵豹捕食水牛那樣,它寧可暫時餓着肚子,放棄一頓美餐,也不會爲了把肉吃進嘴巴而使自己在狩獵中受傷。因爲瘸腳的獵豹吃得再飽,也不能規避生物鏈上的契約,等到它再度飢餓,估計連旱鴨都追不到。所以,狡黠的獵手不會讓獵物成爲自己最後的晚餐。

大自然的法則是威嚴的,它凌駕於人類社會的法則,不容許任何褻瀆。現在,這片幽隱在浩然雨霧中的查戈斯羣島,已經將我們每個人,納入了地獄的法則。

在這場獵殺與反獵殺的盛宴中,任何一個想活下去的人,僅靠缺失陰險和詭計的殘酷手腕是遠遠不夠的,勢必要處在獵殺鏈條的低端。

到了這個時候,凋魂門螺也不得不做周全考慮,她寧可自己再吃阿鼻廢僧一鞭子,也不想讓我負傷。其實她心裡比誰都清楚,播月遲遲不肯出手,正是想要致凋魂門螺於死地。而我,必須調動一切可能,成爲播月的壓軸對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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