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世道該變了
“娘,你怎麼樣!”
老母親捱打了,呂蒙自是顧不得其他,也只能匆匆收了報紙便趕來此地,第一時間他就看到了人羣當中果然有自己的老母親。
此時呂母額頭上流有血跡,正坐在人羣邊緣暗自抹眼淚,這讓呂蒙怒火中燒,一時有殺人的衝動。
如此一邊給母親擦拭傷口,一邊小心翼翼把她攙扶到一邊坐下,呂蒙強忍着怒氣,往人羣中間的那個富態男人看了一眼,不用問他也知道是誰動手打的人。
此時富態男人身邊,站着兩三個手持棍棒的家丁,那一臉凶神惡煞的模樣,必是兇手。
“娘,你在這裡安坐,兒去給你報仇!”
呂蒙眼神一下冷卻,站起身來就要過去。
但這番動作一下就把呂母嚇了一跳,也顧不得抹眼淚,一把把呂蒙的手給拉住。
“去不得去不得,呂老爺今日本就是漲租來的,咱們日子已經很不好過了,若是再把他給得罪,惹得呂老爺不讓咱們租田了,那明年咱母子只怕都要餓死。”
呂蒙一聽此話,頓時明白這裡是在鬧什麼事情了。
果然,他再冷靜一看,就看到鄉親們所哀求的收錢,多是請呂老爺寬限田租或是貸款。
這更讓呂蒙爲之寒心。
今年遭遇旱情,鄉親們收成普遍不好,這個時候掌握本地田產最多的呂老爺,不僅不看在鄉親的份上降租子疏厄濟困,反而漲租子給鄉親們火上添油,不可謂不狠心。
明年租子一漲,大家過得只會更苦許多,可若是不依,自家田地不夠想活命都難。
這種情況,可真是一個進退兩難。
根本不必代入別人,呂蒙自己都有些喘不過氣來,畢竟自家也是遭受本地豪強壓迫的其中之一。
雖然說,作爲寒門,自家往上倒,或許還能與呂老爺沾親帶故,但這沒有任何意義。
呂蒙轉過頭看着母親,道:“母親大人受難,兒子豈能視而不見,若這也能忍下去,那便是畜生不如!”
母親卻更急了:“你瘋了,在咱們呂家崗,就算是得罪官府也不能得罪呂老爺,俺不過就是受點委屈罷了,你莫把事鬧大,這日子怎麼也過得!”
說罷,呂母就要把呂蒙拉扯回家,但她這麼一拉,就像是拉一塊石頭一樣半點不動。
呂蒙常年習武,體魄健壯,自然不是婦人隨便拉得動。
呂母再一看,赫然看到呂蒙一臉冷色,這讓呂母沒由來的一陣心慌,她似乎預感到,今天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了。
“娘,今日之事不只是您被打的事情,這更關乎公平正義,兒子自有分寸,您不必擔心。”
呂蒙平靜而冷淡的聲音傳來,這讓原本還想說些什麼的呂母不由自主的安靜下來,一直都聽自己話的兒子,真的開始堅持一件事的時候,卻是那麼強硬。
呂蒙安頓好母親,轉過身,看着現在也依然在毆打鄉親們的幾個家丁,眼神愈發冰冷起來。 這些鄉親捱打,是因爲還不上呂老爺的借貸,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情,看似是應該的,但正因爲這個天經地義,這種事才顯得可怕。
呂蒙想起了自己在《自然經》中學到的許多道理。
教主通過文字,早已把這一切殘酷壓迫剖析的清楚明白。
農民看天吃飯,天然就沒有抵抗自然風險的能力,一旦收成欠佳必然就生存艱難,此時就需要向掌握資源的貴人們借貸和承租,這兩個組合拳下來,自然而然田地就會向上層集中。
這整個過程,一切都合乎情理,根本不需要醜陋的搶奪,更不需要違背任何道義道德,事情自然演化就能變成這種結果。
甚至於,貴人老爺們在農民困難的時候給他們田種,借錢給他們渡日,這都可以算是善舉,若是日常再做點修橋鋪路的事情,那更是能讓農民們感激涕零高呼大善人。
至於最後農民們還不上錢該怎麼辦,那當然是拿田抵債了,欠債還錢是多麼天經地義的事情啊。
什麼,沒有田種,老爺我大發慈悲租給你,你也不要嫌棄租子太高,給你田種讓伱能活下來,你應該給我跪下磕頭感謝纔對。
呂蒙看《自然經》能一下開悟,正是其中的文字給他撥開迷霧,讓他看到了最根本最黑暗的東西。
只要這樣的社會運行規則存在,那這樣的事情就會永遠發生,無論是一百年一千年還是一萬年過去,底層百姓永遠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如何才能解決這樣的問題,呂蒙已經知道答案,答案就在玄夏。
這世道該變了,大漢不能扭轉痼疾,唯有來一次徹頭徹尾、從裡到外、打碎重來的全面革新,這世道纔有撥開黑暗投射光芒的希望。
教主在北方的事業如火如荼,但南邊的百姓多等一年,或許就是生和死的差別。
我呂蒙志不平凡,怎麼能就這麼被動的等待教主傳播恩澤,既然上天把經書賜下,那這正是對我的預示。
是時候做些事情了
此時的人羣,正是一片愁雲慘淡,鄉親們的日子已經是近乎極限了。
這些年世道艱難,他們不僅要面對官府的徵糧徵兵,就連老天爺似乎也變的更加喜怒無常,氣象時有極端多變,直讓廣大的農民叫苦不迭。
這時候,任何一點多餘的壓力,都能把他們徹底摧毀,而現在這個壓力來了。
呂老爺看着眼前百姓們的苦苦哀求,心裡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
都去可憐他們,誰來可憐老爺我,諾大的呂家崗居然還有那麼多田地不是我的,這還有天理?
現在的天象纔好啊,乾旱多來點,雨澇也多來點,若是年年豐收家家都能豐衣足食,老爺我還怎麼放貸收田?
呂老爺似乎都可以想象到,明年這些泥腿子還不上錢的時候,就該挨個上門把各自家裡的田地乖乖奉上了。
然後呂家崗最後不多的自耕農們,將會徹底變成自家的佃戶,完完全全依附在自家的莊園之中,他們的女兒來給自己暖牀,他們的兒子來給自己做奴僕,他們自己也世世代代給自家種田。
呂老爺還在做着美夢,所以完全沒有察覺到,此時一個年輕人,已經提着一把柴刀穿過人羣,正平靜的往他背後走來。
直到一道飆射而出的血跡劃破天空,呂家崗由此開始變得不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