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濃國,岐阜。
織田信長斜坐在席上,一隻腳向前伸出,另一隻斜搭着。兩側的文武大臣坐的到是規矩,但是也無一人開口。
殿中坐着兩個男子,一人聲淚俱下,如今已經是說不清楚正常話了。另一個到是沒有這般,只是坐定,腰背挺的筆直,盯着席上的織田信長。
哭倒的那人叫做奧平貞能,奧平貞昌之父,自不必去提。坐定的這位叫做小慄大六忠常,三河小慄氏出身,領知八百二十四貫文,奉公同心四十一騎之名主。
不認識也不要緊,“明治之父”小慄忠順就是他們家的後人,江戶幕府時期時代擔任關東之代官頭,以至於最後成爲總郡代,在幕末執掌幕政。
“下馬殿下雄兵一十五萬,旦夕即至,大殿難道還要在此逡巡猶豫嗎?”小慄忠常朗聲言道。
織田信長半年前徹底打倒越前朝倉氏,然後進入洛陽,鎮壓寺社、國人和農民的一揆反抗。又不斷的壓制江北淺井氏,攻打鮎江城的六角氏餘孽。
任命原田直政爲山城守護職,統領山城左近還屬於織田信長的勢力,相機對三好三人衆和石山本願寺兩股勢力進行討伐。
加上三好三人衆在高屋城和畠山高政你來我往,打的起勁,一時之間畿內都是坐守之賊,居然沒有敢於對織田信長髮動主動攻擊的有力勢力。
信長本來下一步的計劃是徹底鎮壓長島一向一揆,再相機處理山內家或者三好三人衆的事情。結果足利義昭終於下定決心,對信長髮起討伐。
足利義章以幕府繼承人的身份,終於撕毀了與織田信長的盟約,舉大義向織田氏發動攻擊,東國幾乎一夕皆應。
這就導致了信長的老家尾張受到了兩路威脅,一是長島一揆,二是攻入三河的山內軍。
計點他現在手上可以動員出來的人馬,越前的就不去提了,若狹的丹羽長秀三四千衆可以隨時出戰,江北的羽柴秀吉也能三四千衆(森可成六千衆總鎮近江,暫時不會有問題),南勢的北畠信具約一萬二千衆,美濃本領有二萬衆,彙集在尾張的尾、勢、志各路人馬還有二萬衆。
在不影響其他各條戰線,同時暫時不管長島一揆以及巖村山內義保偏師的情況下,織田信長可以集合一支六萬人的巨大軍勢。
“沒曾想布武天下的岐阜彈正殿下,居然也畏懼於下馬太郎之兵鋒!”見織田信長還是不回答自己,小慄忠常繼續說道。
這話說得就有一點難聽了,但是以小慄忠常一個小小的國豪來說這話也十分符合他的身份。畢竟如果信長不來,那包括德川家康在內的三河諸名主全部都要拜在足利義章的馬下,做足利義章的馬前卒。
他們自然是畏懼於足利義章的兵鋒的,不會有人自大到認爲可以憑藉自己那幾十個人,阻擋住足利義章的大軍。
小慄忠常在合理猜測,只不過說出來難聽罷了!
“修得胡言!”林秀貞看織田信長不答,他身爲織田氏筆頭家老,自然要維護織田氏的臉面。
“誒!”織田信長終於開口。
他揮手攔住呵斥小慄忠常的林秀貞,擡了一下眉眼,示意小慄忠常繼續說下去,他很樂意聽這個年輕人發表自己的看法。
“我主三河守,悉徒夫,盡餘羨,可得六千之衆。大殿據山河之險,仗兼併精銳,不下十萬衆,天下間能與下馬太郎相爭者唯大殿一人!”
“這又如何?”織田信長樂了,剛說慫了,現在又誇我天下第一。
“大殿難道尚不及我主三河守之膽氣?”我家主公德川家康都豁出去了,你織田信長這麼大的家業,難道要在這坐以待斃?
“哼哼……”
西三河對於織田信長的老巢濃尾自然是有極其重要的意義,只要西三河穩固,那濃尾就算生亂,也不過是丸芥之蘚。要是西三河完蛋,不僅會使山內軍獲得剛剛豐收完的矢引川平原糧倉,獲得就糧於敵的機會。
還會導致整個尾張都暴露在山內軍的兵鋒之下,濃尾剛剛豐收完的糧食也就會成爲山內軍的囊中之物。
失去了濃尾的巨大糧倉,織田信長這仗也不用打了,直接投了就行!
“難道大殿還不及在下,連匹夫之勇都欠奉?”
這真就是看不起織田信長了!
織田信長霍然起身,到底是畿內霸主,天下梟雄,這一起身,把小慄忠常嚇得夠嗆。雖然嘴炮很爽,但是惹怒了織田信長,就要做好心理準備。
“告訴三河守!四五日內,五萬大軍將至岡崎,命他準備一臂粗的原木一萬根和繩索!”
“嗬嗬!”小慄忠常和奧平貞能喜出望外,織田信長允諾出兵。
信長下令援救三河德川家康在座下諸大臣的預料之中,足利義章的山內軍乃是最有力的敵軍,不把山內軍擊敗是不可能真的消滅其他敵對勢力的。
但是準備一萬根原木和繩索就有很多人看不明白了,這是要幹什麼?如果是堅守岡崎城的話應該多帶鐵炮和火藥,如果是去野外浪戰,那就應該召集民夫,扛着織田信長買的佛郎機銃往三河去啊。
“臣會命令所有士卒也每人攜帶一根原木的!”羽柴秀吉第一個想明白,立刻大聲向織田信長說道。
“很好!”織田信長讚許的看了一眼羽柴秀吉。
其他武士面面相覷,有人有些想法,有人還雲裡霧裡,但是既然羽柴秀吉說完後織田信長十分讚許,就知道織田信長肯定有深意於此。
“臣等亦會命士卒攜帶原木!”諸大臣同聲。
“另外徵調全領內的鐵炮和火藥,命令津島、大津、草津、小濱等衆,將所有鐵炮送至岡崎!”
“命江南的傳馬役,徵調江南馬,一同加入岐阜的小荷馱,攜帶兵糧米和大炮!”
“命紀州根來衆(真言宗)加入對長島的包圍!”
信長一系列命令不斷傳下,織田氏停歇了數月的軍事機器再度運轉起來。所有的準備,都是爲了與山內軍一決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