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雪在二樓樓梯口遇到龍戰。
龍戰似是猜到她的目的，沒等她提出請求便直接把她帶到一樓的辦公室去了。
他的背影很堅定，鞏雪跟在後面，途中遇到請假外出的學員，紛紛向龍戰和鞏雪問好。
來到辦公室，龍戰把軍帽一卸，朝衣帽架上一掛，轉頭問鞏雪，“喝茶還是白水？”
鞏雪怔了怔，“我不渴。”
龍戰還是給她倒了杯白水，放在會客的茶几上，示意鞏雪過來坐。
鞏雪軍姿筆挺地站着，“報告教官，我不累。”
龍戰的笑聲很爽朗，“回頭可別說我虐待你！”
龍戰在硬皮沙發裡坐下，喝了口從家鄉帶過來的毛尖，茶葉獨有的清香在口腔裡迴旋，他微微眯了眼睛，心也霎時變得柔軟起來……
毛尖是鳳兒特意爲他帶的。
寒假他沒有回家。
沉默了幾秒，收回走神的思緒，龍戰問鞏雪：“你來……是因爲索林川的事？”
“是。索林川並沒有錯，當時是地方生故意尋釁滋事，索林川看不過，才還擊的。”
龍戰睨她一眼，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葉，“那你看清楚了嗎？是索林川，還是……別的……誰先向自然生動的手……”
鞏雪的眸光有些晃動，但很快就恢復了淡定，“是索林川。”
“咣——”龍戰直接把茶杯撂茶几上去了，茶水潑出來不少。鞏雪只是筆直沉默地站着，神情裡露出一絲倔強的意味……
“連你也學會包庇縱容了，說！！你們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個個的想把事兒都攬在自己身上，護着真正該受懲罰的人！”龍戰言語犀利地朝鞏雪發泄道。
鞏雪的話一向不多，但是該說的時候，絕不會退縮不前，“教官您什麼都知道了，爲什麼不幫幫他們。前幾次打架的事情我沒有站出來，是因爲我們有錯，可這次不同，他們地方生顯然有備而來，故意尋釁滋事，把事情搞大，讓我們國防生丟臉！我們是正當還擊，如果選培辦領導和學院領導不分青紅皁白處理他們，那我……我也會寫申退報告！”
“咣——”龍戰一拳砸在茶几上，茶杯蹦了幾蹦，還是滾路在地上，瞬間摔成碎片……
這次龍戰是真怒了，黑沉着臉，呼吸急促地指着鞏雪，點了點……又點了點，發現對方毫無所動，乾脆惱怒地把腳底的半拉茶杯踢到了角落。
“威脅我呢？你寫……現在就寫，看我批准不批准！”龍戰氣勢洶洶地走到辦公桌前，唰一下撕掉半本信紙，連同一杆中性筆扔到鞏雪身上，“寫！！只要你寫，我龍戰就批准！！然後我帶着它到你父母和高原的面前去，讓他們都看看，你做了些什麼？！”
話說得太重了，可龍戰卻控制不住他的情緒，一心培養的，兩個特戰好苗子，一個不惜暴露身份也要爲他人頂罪，一個卻直接用刀子樣的申退報告插進他的心臟……
鞏雪的臉色霍然間變得蒼白，她靜靜地立在那裡，緊咬着嘴脣，不肯服軟……
其實她說的是氣話，是想用申退報告激起教官的鬥志，讓他站出來，爲索林川和劉崢說話，可龍戰的反應卻出乎意料地暴烈，他好像被自己的無心之言傷到了，以至於講出那些刺痛人心的話來……
申退報告。
她怎麼可能寫呢？又怎麼可能讓龍戰把它帶到父母和高原的面前……
龍戰立在窗前吸菸，背後立着沉默如雕塑般的鞏雪。她一直沒說話，而他冷靜下來之後，也爲剛纔的衝動後悔不迭。
自己怎麼能講出那樣傷人心的話來呢？
鞏雪又有什麼錯，她不過是爲被冤枉的同學出頭罷了，冷靜下來細想想，鞏雪那些寫申退報告的威脅，全然不是發自真心，她可能是想激起他的保護欲吧，畢竟，那些打架鬥毆的學生，都是他平常器重的尖子。
“對不起。”
“我錯了。”
兩人同時向對方開口，愕然，若有所思，而後是相視一笑的釋然和諒解……
“我錯了，教官，以後再也不會說那樣的話了。”鞏雪主動承認錯誤。
龍戰也撓撓毛寸，呵呵笑了兩聲說：“我口氣太重，你也別記在心上。”
鞏雪搖搖頭，“教官，那索林川他們……”
龍戰的目光霎時變得凌厲起來，“我會妥善處理的，你們放心，今後那些自然生再也不敢找你們的麻煩了。”
鞏雪微笑，“我相信您，龍教官。”
“爲什麼那麼相信我！我又不是專管你們學習的幹事？”龍戰也覺得奇怪，這些國防生不論大事小情，第一個想要求助的人，就是他這個軍事教官……
鞏雪清澈流動的眼睛，特別的清亮，她笑着說：“我感覺您就是一隻鷹，鷹是正義的化身，是勇敢的象徵，如果您是一隻展翅翱翔的天鷹，那我們就是渴望藍天白雲的小鷹，只有在您的羽翼之下，我們才能飛得更高，飛得更遠……”
龍戰的眼睛睜得異常的大，他從來沒想過普普通通的自己，能夠獲得這麼高的評價……
還是來自鞏雪最發自肺腑的評價。
而天鷹，正是他的動物崇拜，而他曾經服役過的特種部隊，對外名號，就是“天鷹。”
龍戰最終只是笑了笑，卻不自覺地挺直了脊樑說：“又給我灌迷魂湯，想讓我儘快爲他們出頭，是不是？”
鞏雪也笑，毫不虛僞地點點頭，承認道：“是啊，最好您現在就去擺平這件事，別讓我們國防生流血流汗……再流淚了。”
龍戰用食指點點她，“你們啊……真是……”
鞏雪向他敬了個軍禮，“那我先走了，教官。有需要我幫忙動手……什麼的……您儘管說話！”
“等等……”龍戰叫住她，指着地上的茶杯碎片，命令道：“先動手把地掃了……”
鞏雪誇張地嘆口氣，眉眼含笑地取來掃帚和簸箕，認真打掃起來。
龍戰猶豫了一下，還是衝着彎腰打掃的鞏雪說：“索林川受傷了，你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