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嘉隆說出這三個字時,宮爵和田雞還有凌芷寒或許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同,我和封承吃驚的對視一眼,錦衣衛隸屬大明皇帝的侍衛親軍,調派必須要有皇帝的旨意。
若當時馳援錦西的是錦衣衛,能擊退倭寇海患,保一方平安,如此大捷,正史上絕對該有記錄纔對,可我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我很確定,在任何一本明史中,都沒有看到關於有錦衣衛馳援寧錦之亂的記載。
“既然是你先祖的對手,你可知道統兵的錦衣衛叫什麼名字?”封承問。
“這個問題不但讓先祖疑惑,甚至是我,一直都在研究先祖過往,從先祖留下的書信中,這個對手莫要說名字,直到最後,甚至連長什麼樣都沒看清過。”
“疆場廝殺,你先祖連對手樣子都沒瞧見?”田雞有些不相信。
赤井嘉隆點點頭,提到這個錦衣衛時,我發現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直起來,透着一股莫名的敬重,火爐上的水沸騰,他穩健的給我們每人倒上一杯茶,把後來發生的事娓娓道來。
赤井信成在最後關頭,遭遇錦衣衛馳援,本來強攻三年已是強弩之末,本想一鼓作氣攻克錦西,可萬萬沒想到,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被錦衣衛反攻,一路丟盔棄甲被趕回海盜。
此役雖然赤井信成元氣大傷,但在人數上依舊佔據優勢,經過短暫的休整,赤井信成捲土重來。
“先祖在家書中提及,他一生征戰無數,遇過強敵不少,但從未有令他敬佩折服的對手,可在錦西,就連先祖也不得不承認,那個錦衣衛統帥,是他有生之年遇到最強勁的對手,即便是生死相搏的敵人,但也是先祖一生唯一尊敬過的對手。”
赤井嘉隆頭微微一埋,話語中沒有做作,居然是發自肺腑對這個,他從未謀面的先祖對手溢於言表的敬重,他告訴我們,雖然錦衣衛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可畢竟人數不佔優勢,加之錦西被強攻三年,城池破損嚴重,已經失去防守的先機。
可即便如此,在那名錦衣衛統帥的帶領下,力戰不退,寸土不讓,硬生生把數倍之多的赤井嘉隆抵禦在城池下,萬般無奈,赤井信成甚至派出大量浪人和忍者試圖暗殺這麼對手,可始終沒有得逞。
這批錦衣衛到了錦西之後,不惜生死力保海防寸土不失,而赤井信成損兵折將節節敗退。
“奇怪了……”封承聽到這裡眉頭緊鎖,看着桌上的大明海防圖。“先不管這些錦衣衛到底是什麼人,可錦西雖然是彈丸之地海防重鎮,但即便是丟失落入倭寇之手,戰略意義上說並無關緊要,遼東內陸守軍因爲要防禦外敵,囤積十萬計大軍,赤井信成倘若敢冒進,勢必以卵擊石。”
“我也是這樣想到,當時大明軍隊戰略防禦,一旦戰事緩和,揮軍南下會直接讓赤井信成正面受敵,錦西根本不是一個完全的補給之地,爲什麼赤井信成會強攻三年不棄,而那批錦衣衛同樣也力戰不退,這兩方人馬,幹嘛要爲了爭奪錦西不惜一切?”
“這件事我也疑惑了很久,直到我發現先祖的家書,才明白其中的原因。”赤井嘉隆不慌不忙端起茶盞。“我始終不想去承認,先祖攻擊錦西是戰略失策,被錦衣衛打敗後,他原本還有機會撤回東瀛,可先祖卻一意孤行,不惜一切也要拿下錦西,而他最大的阻礙並非是那些重整旗鼓的大明守軍,而是那個神秘的錦衣衛統帥,先祖在家書中寫道,那人屹立在殘破的城池上,亦如一隻永遠也砍不斷的大明旗,只要有他在,除了望城興嘆外,剩下的就是絕望……”
“大明晚期很悲壯,沒想到還有這號人物,真想知道這位英雄是誰。”田雞聽的熱血沸騰。
“別打岔,聽他說完。”凌芷寒聽的入神。
赤井嘉隆的表情透着遺憾和惋惜,終究是沒喝懸停在嘴邊的茶,放下後繼續對我們說,赤井信成到最後,剩下的兵力,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再發起正面的大規模攻城。
不過終於讓他等到一個機會,他孤注一擲鋌而走險,把原本就所剩無幾的兵力,兵分兩路,一路用來吸引錦衣衛統帥的注意,爲了能讓計策有效,赤井信成不惜用一大半主力作爲誘餌,畢竟在他心裡,只要錦西沒有那人坐鎮,剩下的守軍不足掛齒。
沒想到計策居然真的有用,誘餌成功的把那人從錦西引開,赤井信成終於看到最後的希望,但他同時也很清楚,這將是他最後一役,不成功便成仁,所以在揮軍前,他將一封家書和一卷畫像還有一樣東西,交付給自己的心腹副將,叮囑無論如何也要帶着這些東西返回東瀛,交給赤井家後人。
“什麼畫像?”宮爵好奇的問。
赤井嘉隆從旁邊拿起一副畫卷,小心翼翼在我們面前展開,他的身子更直,雙手按在跪着的大腿上,埋頭不語態度虔誠。
我們目光都落在那泛黃的畫卷上,看了一眼全都驚住,那畫上是一名身穿黃色飛魚服的錦衣衛男子,外披黑色披風,手中一把鑲金繡春刀,可惜我們看不見這男子的樣子。
在他臉上戴着一副金絲面具,官帽下只看見一雙寒心四射不可一世的眼睛,即便是畫像,我們依稀也能從這雙眸子中看見睥睨天下的傲氣。
想必這就是能令赤井信成配合和敬重的對手,東瀛尚武,能令赤井信成居然把敵人的畫像帶回東瀛,可見這人在他心裡的分量和敬畏程度。
難怪赤井信成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樣子,原來這位錦衣衛統領戴着面具,這更讓幾百年前發生在這裡的事,顯得格外撲朔迷離,爲什麼會有一名隱瞞自己長相的錦衣衛出現,而偏偏連文史都沒有絲毫記載。
“我翻查過中原大明史書文獻,從未有過錦衣衛馳援錦西的記錄,說明這支突然出現的軍隊,並非是被正常調派的,從某種程度上,這批錦衣衛完全只聽命於這個人。”赤井嘉隆的目光很恭敬的看向畫卷。
“然後呢?你先祖計策成功後,這人被調開,後面又發生了什麼事?”我急切的問。
“和先祖預計的一樣,終於攻破錦西,然後……”赤井嘉隆慢慢搖搖頭。“就沒有然後了,那是先祖最後一役,錦西破城之後,先祖便和剩餘的部下如同人間蒸發一般,突然銷聲斂跡下落不明。”
“既然最終攻破了錦西,爲什麼會突然不見了?”宮爵問。
“事實上大明文史中,錦西並沒有被攻破的記載,這中間一定發生過什麼事,好好想想似乎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封承深思熟慮說。“以當時赤井信成的兵力來看,即便他攻破錦西也無濟於事,被調開的錦衣衛一旦折返,他反而會成爲甕中捉鱉插翅難飛,他……他千方百計要攻錦西應該有其他原因。”
“赤井信成既然不是爲了佔據要塞,那他強攻錦西就是爲了一時之需,不惜損兵折將也要進入錦西……”我眉頭一皺細想半天喃喃自語說。“難道錦西城裡有什麼東西,赤井信成想要得到?”
“北鼠食月逐火狐!”
……
我們同時愣在,看着對面平靜的赤井嘉隆,這是紀家寶藏的傳聞,雖然如今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但從他嘴裡說出來,還是讓我們大吃一驚。
“這就是先祖強攻錦西的原因。”赤井嘉隆直言不諱告訴我們。“關於先祖的事,大多我都是從那封書信中得知,其中先祖提及到這句話,並且在書信裡明言,有一處神奇的寶藏就在錦西。”
“這不過是傳聞,幾百年來從未有人找到過。”田雞說。
“三年,四萬七千兵卒……”赤井嘉隆擡頭和田雞對視,很沉穩的說。“先祖在東瀛貴爲霸主,並非是貪財之輩,窮兵黷武不惜一切強攻錦西,你難道認爲,就差一點可稱霸東瀛的男人,會僅僅爲了一個傳聞孤注一擲?”
“紀家寶藏真的存在,而且赤井信成還知道那寶藏的所在,所以纔會強攻錦西,可一處寶藏至於不惜一切嗎?”我深吸一口氣問。
“我說過,先祖即便流落華夏,並非缺少財帛,先祖在家書中提及,那不是一處尋常的寶藏,裡面藏着能令赤井家東山再起的秘密和力量。”
赤井嘉隆把一封書信小心翼翼放到我們面前,上面的日文我們看不懂,但最下角卻有一處醒目的標誌。
三眼麒麟!
“先祖在這封家書中詳細記載了這處寶藏的由來,我並非對什麼寶藏敢興趣,以我這些年的研究,我推測,先祖進入錦西后,應該直接去了這處寶藏,我只要找到寶藏的所在,或許能找到先祖的下落。”赤井嘉隆很平靜的對我們說。
“既然你已經有線索,何必還要找人幫忙,按照這封書信的內容,不就可以找到了嗎?”我冷峻的反問。
“這封家書應該是有兩頁,可惜家將帶回來的時候,第二頁在水中浸泡,上面的文字模糊不清,無法在辨認,可偏偏寶藏的線索就在第二頁上,所以我也無法確定寶藏的位置。”
聽到這裡我心裡長鬆一口氣,至少赤井嘉隆並不比我們有優勢,對於寶藏我並不在意,反而是那三眼麒麟的標誌,我很想知道,三眼麒麟和紀家寶藏又有什麼關聯。
還有另一個讓我隱隱不安的事,對面的赤井嘉隆爲什麼會毫不隱瞞的,把如此重要的事,告訴纔剛剛認識的我們,既然是城府極深的人,他如此有恃無恐,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有把握我們不會泄露出去。
可我能想到,保守秘密最好的辦法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