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你能夠瞞得了一時卻瞞不過他們一世。”商唸的語氣中是說不出來的疲累和心痛。不知道是爲了葉楠還是爲了葉未晞和葉安佚這兩個孩子。或者連二者都有吧!
葉楠一下子就焉了下來,別開了視線似乎不想去看商念以及在場所有人的表情。被顧昱緊抱着不鬆開的身體在害怕的顫抖着,滿是悲慼的絕望,讓顧昱的心臟都跟着撕扯的疼痛起來,抱着葉楠的手臂竟也跟着顫抖起來。
葉楠離開的這五年來,她到底受了多少的罪。恐怕也只有商念他們才清楚了,葉楠是絕對不可能開口提起來的。哪怕是偶然間說到了,估計依照她的性子只會一語帶過。過後不再提起吧!
唐唐蠕動了下嘴角,但商念看都不看他一眼。
沒道理葉楠受了那麼多的罪,這些跟她有關的人全都不知道,以爲她那五年真的如她所說過得很好。要真是那樣的話,她也不至於回來了。
商念深呼吸了一口氣,話音都有些顫抖:“…小初她當年流產時子宮內壁受到了不小的創傷。之後又發生那樣的事,就連醫生說能夠懷上孩子都是一種奇蹟。我們陪着她去產檢的時候,醫生強烈建議她流掉孩子,因爲風險太大了。一個不小心連孩子大人都保不住。”
林曼和趙菍霜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們都是生過孩子的人,自然知道這種危險,視線齊齊落在了葉楠身上,心臟在發着抖,說不出的心疼和後怕。
顧昱幾番想開口說什麼,可是手臂上那逐漸緊扣的痛意讓他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葉楠的身上,深色的眼眸深處旋着寂滅的痛楚扭曲,他現在甚至都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對葉楠了。
這樣的痛楚,這樣的委屈難過,全都是她一個人承受下來了,沒有主動開口說過自己這些年來過得有多苦有多難過,而是笑顏如花將一切全部都遮掩在下面。
“小初卻一直堅持着說一定要留下肚中的孩子,我們…雖然很想讓她打掉,可是到最後我們還是尊重她的選擇,懷孕初期她受了很大的罪,吃什麼吐什麼,到了後面纔有所緩和,倒是也代表着月份越大,她和肚中孩子都開始變得越來越危險,六月份的時候有了小產的徵兆,爲了孩子她整整臥牀躺了一個多月。”
商唸的聲音很是平淡,可是平淡之下卻潛藏着各種沉重的心情,“她是如何把孩子生下來的,這個我就不多說,接下來就說說她生產完之後,子宮內壁出血造成挽救不回的傷害,醫生說她…這輩子再也沒有任何可能懷上孩子。”
唐唐咬住了下脣,別開了頭,強忍住溼熱的眼眶,不讓淚水滑落下來。
“換句話來說,安安和未晞這兩個孩子就是她的命,是她唯一的孩子,之所以不敢在你們面前承認孩子是顧昱的骨肉,就是因爲怕自己和顧昱之間的那些事情沒有牽扯清楚,先把孩子扯了進去,她最害怕的就是你們會把孩子從她身邊強行奪走。”
趙菍霜喉間堵着一堆話語,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林曼更甚,眼眶通紅得被莫翰暉抱在懷中,莫雲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眼眶通紅略微帶着溼潤,他沒有想到,他一個無知竟然將他的妹妹傷害成這個樣子,落下終身疾病。
也難怪葉楠看到他的時候,眼底除了恨意便是無法釋懷的痛苦,不僅僅是爲了死去的那個孩子,秦羽和肖瀟,同樣的還有她自己的。
一個女人若是以後再也無法生育,莫雲都不敢想象她以後要怎麼辦,現在即便他開口說要養着她一輩子,她心裡面也高興不到哪裡去吧!
這樣無法言語出口的痛苦和傷悲,也怪不得她想要瞞下去,也怪不得她縱容孩子叫着顧昱爸爸,卻不想讓葉未晞和葉安佚和他走得太近,不僅僅是怕顧昱會奪走這兩個孩子,還害怕着這兩個孩子和她越走越遠。
“不僅如此,她生產完之後身體還沒有恢復完全,就親手照顧葉未晞和葉安佚,她的身體早就已經毀了,滿身病痛卻爲了孩子強撐下來,你們…又有什麼資格去阻止她想要做的一切。”
說到最後,商唸的聲音直接冷了下來,帶着決絕的狠戾。
“你們一個個自詡大家族,可是你們卻對她沒有任何容忍之情,許多事明明和她並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你們卻把所有的罪名都強加在她身上,我商念在這裡敢問你們一句,小初她做錯了什麼,非得要看你們的臉色。”
這句話意有所指,但是被商念意有所指的人卻無法在這樣的場合之下,說出半個字來。
這件事本來就是他們錯了,當年葉楠也開口解釋了,可是是他們沒有相信她,都一致認爲她是在狡辯,到了最後她連開口解釋的念頭都沒有了,不是不願意說,而是即便開口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還不如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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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們強硬蠻橫的態度一點一點將她逼到了懸崖邊,前進不得,也不能後退半步,身心飽受煎熬。
身上的傷口縱使癒合了也還是會留下淺淡的痕跡,心上的傷口無論如何都癒合不了,當想起來的時候,那道傷口就會撕裂開來,鮮血淋漓,每痛一次,她的恨意就多一分。
不想去原諒,也不願意說出原諒的話語。
這樣對她來說太不公平了,也太痛苦了。
五年來的折磨,怎麼可能會因爲一句對不起,一句我錯了,一句我補償你就能夠輕易得到她的沒關係,她的原諒。
“小初小初小初…我的小初…”林曼踉踉蹌蹌走到了葉楠和顧昱的跟前,噗通一聲朝着她的女兒跪了下去,面上沒有絲毫的痛楚,滿是自責的愧疚,可是這樣的自責愧疚卻換不回來她的女兒。
葉楠眼睫顫動了一下,臉色慘白得嚇人,眼底空洞得駭人:“小初小初…莫初已經死了…所以沒有莫初,就沒有小初了,你們的小初已經死了,死了,哈哈,她已經死了!!”
肆意大笑的聲音中滿是崩潰的情緒,說完之後掩面痛哭出聲,淚水不斷從她的指縫間滲出,嗓間聲音沙啞得厲害:“我一直在逼我自己…逼迫着自己去原諒你們,逼迫自己在你們說出那一聲對不起,那一聲我錯了的時候,讓自己說出沒關係,可是….可是…我做不到…”
“我沒有辦法做到逼迫自己去原諒你們,更沒有辦法去原諒對你們說了沒關係的自己。”
“你們口口聲聲說要我原諒你們…可是我呢…你們有沒有爲我想過,我原諒了你們,那麼誰又來原諒我,如果我真的原諒了你們的話…我自己都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唐唐臉上的表情龜裂開來,想要上前卻被商念抓住了他的手腕,對他搖了搖頭,“現下這種情況還是讓她發泄出來比較好,不然一直憋悶心中,遲早會再次憋出病來的,安安的事情已經讓她心神憔悴了,再讓她自己將一切痛苦委屈嚥下去的話,她會瘋的。”
一如剛到美國的那段時間,整個人都瀕臨崩潰了。
“哪怕我一直都想着小羽毛哥哥的話,儘量做到不去憎恨你們,但很抱歉,我做不到,有些傷害已經刻骨銘心,我做不到背叛自己的心去說出那一聲違心的沒關係,每一次心臟都痛得厲害,都是你們帶給我的,那些傷口,那些痛苦,那些委屈全都是你們親手刻在我心臟上的。”
一次次如泣如訴的控訴讓莫雲終於壓抑不住面上的情緒,崩盤開來,溼熱的液體似乎從眼眶中滴落而下,浸染着深深的愧疚自責。
“只是現在我已經沒有那個心情去恨你們了,我只想我的安安能夠平平安安的從手術室裡面出來,這纔是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可是這點小小的願望似乎都變成了奢望。
顧昱將葉楠掩面的手拉下來,深色的眼瞳直直看進了那雙空洞卻泛着淚水的眼睛裡面去,傾下身子在她淚水漣漣的眼角落下親吻,帶着無盡的心疼和酸澀,“會的,安安會平安無事從手術室裡面出來的。”
葉楠呆愣愣看着顧昱,半天都沒有一點反應。
顧昱扭頭看着商念和唐唐,聲音有些不穩的冷道:“你們兩個應該對安安的病情很清楚吧,那麼就去安排一下,準備換血吧!”
換血這項過程不僅複雜而且也十分的危險,顧昱此番舉動相當於也把自己的命給賭在了手術臺上,可是現在不管是葉楠還是他自己都無法後退一步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絕不後悔。
不過現在他也終於明白過來,爲什麼當初葉楠會那般不願意相信他說的話,一直口口聲聲說他會後悔的,原來就是爲了這件事,但不可否認地是,剛開始知道葉楠回來,讓孩子主動親近他都不過是爲了算計他的時候,心裡還是有點難受和憤怒的。
可是一旦知曉了前因後果,那點難受和憤怒都化成了齏粉,隨風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