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曼眼瞳緊縮了一下，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在輕顫着。而莫雲則是上前就要將跪在地上的杜天諾拉起來。“諾兒，你起來。哥哥沒事的。”
顧昱指尖動了動，視線落在葉楠慘白無血色的側顏上，盈滿了嗤嘲的悲涼，嘴角輕抿，視線稍微閃爍一下。沒有開口說話。
莫雲看着葉楠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葉楠視而不見。“出去！！”
清淺的兩個字徹底粉碎杜天諾所有的尊嚴，讓她臉色陡然灰白下來。她原以爲如果她豁出面子給葉楠跪下的話，葉楠心中再怎麼生氣憤怒，也會礙於在場人對她的印象，勉強不追究莫雲對她做的事。
但事與願違。在她想來，葉楠應該有很多反應，卻不包括這平淡的出去兩個字。一時間僵在那裡，順勢被莫雲拉起來。
“諾兒都給你跪下了。葉楠你還想做什麼？”莫雲內心快要氣爆了，偏偏現在不能動葉楠半根手指頭，着實讓他窩氣得很。恨得牙根癢癢的。
“你發什麼火。又不是我們家楠楠要求杜天諾給她跪下的，看清楚一點是杜天諾自願給楠楠跪下的，沒人強迫她，不要把什麼錯都怪到楠楠頭上去，你莫雲不要臉，我們家楠楠還要呢！”
趙菍霜環抱雙臂，眼裡十分不耐，隱有冷光竄過。
“就像菍姨說的，我沒有強迫威逼利誘杜天諾給我跪下，但倘若一個跪下說兩句可憐話，就可以不付出點代價就讓受害人原諒的話，那是不是也意味着我把她殺了，再給你跪下說我不是故意的，我給你說聲對不起，所有的過錯罪孽就可以一語帶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莫雲噎住了，有些僵硬着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是越發攬緊了杜天諾的肩膀，面色沉鬱。
“看吧，連你都不贊同這個說法，所以你也沒有資格要求我必須接受杜天諾給我跪下，請求我什麼都不要去計較這件事。”
“我不是什麼聖母，我做不到別人害死了我肚子裡面的孩子，我就因爲別人給我跪下了，便一笑帶過什麼都當做沒有發生過，如果你莫雲死在我面前的話，或許我可以考慮一下。”
葉楠幾乎都要瘋了，一個兩個都在強迫着她遺忘這件事，好似那個孩子不曾來到過一樣，好似她身上這些傷痛不曾存在過一般。
他們做了壞人，憑什麼要求她做個什麼都不計較追究的傻子。
此話一出，林曼，艾安，莫雲和杜天諾四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看向葉楠的視線有些複雜得憤怒。
顧昱沒有開口，只是溫熱的手掌不停在葉楠後背上輕撫着，緩解她的情緒。
“莫雲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我惡毒心腸嘛，這樣夠惡毒了吧，讓杜天諾傷心難過，我惡毒；她給我跪下了，不接受不原諒，也是我惡毒，現在看到了的話，就請你們全都給我滾出去！”
既然說她惡毒的話，那她現在就惡毒給他們看，不把惡毒變成現實，又怎麼會對得起他們那一聲聲的指責和咒罵呢！
久久緩過神來的趙愫霜也開了口，“怎麼還不走，難道還留下來看我們家楠楠的‘惡毒’嘛！人要臉樹要皮，可有些人連臉都不要了，做出來的事噁心得讓人連飯都吞不下。”
鬧騰了這麼久，林曼不管是身體還是內心都十分疲累了，這件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還不如先回去，但杜天諾卻鐵了心不願意離開，讓林曼和莫雲都十分頭疼。
“諾兒，你這又是…”何必呢，再留下來也無非更讓自己心痛難過，況且葉楠現在根本就不願意看見他們，諾兒留下來的話，他一點都不放心。
顧昱也覺得此時杜天諾留下，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她的留下只會讓本就情緒不穩定的葉楠，心中怒火更甚而已，對她的病情起不到半分作用，“諾兒，和莫雲先回去。”
葉楠眼中水波流轉，不知在想什麼，眼睫輕然垂下，掩蓋去眸中冒出來的複雜和迷惘。
“可是，昱，我…”杜天諾看看莫雲，再看看那邊不作任何反應的葉楠，眸中的擔憂之情顯而易見，配上臉上那還未消去的指痕紅印怎麼看，都讓人心中最柔軟的那一塊軟塌下來。
“諾兒，聽話，先跟媽媽和雲兒回去病房，你的身體不好，還是先回去再說吧！”林曼這番話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總之讓病房中的人眉心皺了皺。
葉楠深呼吸一口氣，擡頭看着滿眸子裡面盈滿了淚水的杜天諾，眼前有些模糊的痛楚，好像從這個女人出現之後，她就在不斷遭受着這些子虛烏有的罪名和痛楚。
不管杜天諾是有意還是無意的，這次明顯的中傷和誣陷，都讓葉楠心中的怒火瀕臨臨界點，只等待着一個發作的時機。
“杜天諾，你不是想要我原諒你哥哥的所作所爲嘛，你過來！”葉楠嘴角的笑容有些猙獰，但看在每個人眼裡都覺得在正常不過，要是葉楠臉上的笑容溫和得有些假，不容易讓人懷疑纔怪呢。
莫雲警惕看着葉楠，拉住杜天諾不讓她過去，葉楠可不會這麼容易放下心中的怒火，肯定是心中有着什麼陰謀詭計在等着他的諾兒，還有讓葉楠原諒他，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他從來不認爲自己做錯了什麼，所以根本就不奢求葉楠這份原諒。
就連顧昱也看向了葉楠，這個時候連他都有點捉摸不透葉楠心中在想什麼了。
按照剛纔她拼着虛弱的身體鬧騰的樣子，不見得會輕易這般放下失去孩子的那份傷痛，她身上的每一道傷口都是莫雲親手帶給她的，傷口裡面所帶的那份劇痛和悲涼讓她恨不得吞了莫雲，怎麼會…
林曼也有些不放心，畢竟剛纔那樣的葉楠也是讓她心有餘悸的，而且…她身上流露出來的不是那種燃燒到極致的憤怒，而是那種沉寂在深海中的悲痛，這樣的人發起火來纔是最可怕的。
因爲你根本就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麼，想要什麼，猜不透看不穿。
杜天諾沒有太多的掙扎，挪動着步子走到了葉楠面前。
秦羽眯着眼睛注視着杜天諾的一舉一動，雖然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她不會公然對葉楠做什麼，但從剛纔開始，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意味深長，每個字都深深刺進了葉楠鮮血淋漓的柔軟中，着實讓他不得不多注意着點。
說實話，就連杜天諾現在也弄不清楚這個葉楠要做什麼了，但都已經到了這一步，她是萬萬不能退後半步的，不僅僅是爲了莫雲而已，她更想要藉着這個機會，讓顧昱等人看清楚葉楠真正的面目，以來讓她柔弱可憐的形象更加鮮明。
葉楠讓杜天諾蹲下，杜天諾眼眸緊縮了下，最後依言蹲在葉楠身邊，讓葉楠高高看着她的感覺一點都不好受。
但表面還是做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葉楠仔細端詳了杜天諾臉上的紅色指痕，陡地一笑：“真是可惜了你這張臉，”這麼美，這麼漂亮清純，可心底卻黑得流油了，“可不能讓你只頂着半邊掌印出去。”
杜天諾聞言，有些傻眼了，她沒有想到葉楠竟然敢當着顧昱的面對她動手，也不知是驚訝於葉楠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還是打定主意挨這一巴掌，竟生生沒有躲開。
不過顧昱卻抓住了葉楠要落下去的手，制止了她這個動作，讓杜天諾免去了這一巴掌。
葉楠手再被顧昱抓住的瞬間，身體已然僵住，眸中流淌過多種情緒，複雜得讓杜天諾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顧昱，放手！”葉楠扭過頭，眼眸泛着淺淡的紅色，四個字卻彷彿用盡了她全身所有的力氣，有些顫抖，有些哽咽，帶着無盡的祈求。
秦羽也微微沉下了眼眸，看着這僵持的一幕，絲絲難過穿心而過。
顧昱十分無奈將僵着身子的葉楠抱在懷中，禁錮着她的雙手，溫熱的氣息吐露在她頰邊，“你手上還有傷！”那一巴掌打下去，恐怕最後痛的人不是杜天諾，而是她自己本身。
葉楠聞言不在說話和掙扎，靜靜閉上眼，放鬆身子依靠在顧昱懷中。
不知過去多久，葉楠陷入沉睡當中，顧昱將人放睡在牀上，動作輕柔細心給她蓋好被子，這才轉身沉眸看着還站在病房中的衆人，尤其目光在莫雲身上停留得最久，含着沉重陰冷的寒意。
“楠楠不想看見你們！”言下之意，就是你們該離開這裡了，如若必要，以後都最好不要出現在葉楠視線中了。
杜天諾蠕動了下嘴角，最後還是和莫雲林曼他們先離開病房了，不過在離去之際，微微回眸看了眼角落中存在感不明顯的秦羽，嘴角上挑，露出一個意味深長地弧度，邪冷，狠戾，全然不復之前的楚楚可憐。
秦羽聳肩一笑，眼眸卻微微沉冷下來，杜天諾這個女人有些時候聰明得太過可怕，難免他剛纔的舉動不會讓她聯想到什麼。
扶額，無聲哀嘆，大意了！
不過他卻不後悔那番舉動，只是可惜沒揍到莫雲他丫的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