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楠恍惚了一下神識,最後纔像是想起什麼來似的。淚眼婆娑地抓住了顧昱的手腕。像是找到了一根水面上的浮木,緊緊抓住不放。她的那種後怕,那種恐慌,那種害怕失去葉安佚的心情如數都通過她的眼神傳到了顧昱的心裡面。
心臟,有些刺痛的難受。
“顧昱顧昱,我求你好不好。我求求你救救安安,救救你的兒子好不好。顧昱我求你了!”葉楠身子滑落而下,顧昱另外一隻手上端着水杯。沒有來得及抓住她,就這樣直直讓葉楠跪了下去,臉色猛然沉了下來。
“我知道你還在爲以前的事情怪我,不喜歡我。不愛我也好,但是安安他真的是你的兒子,身上流着你的骨血。我什麼也不要,我只求求你救救安安。救救…我們的孩子!顧昱顧昱…”
哭音像是卡在咽喉處一般,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其中那種心碎的悲傷卻是真真切切感染到了顧昱。
伸手強硬要將葉楠拉起來。顧昱說道:“楠楠楠楠。我答應你,我會救安安的,我不會讓他小小年紀就死去的,所以你現在先起來好不好。”
葉楠咬着脣瓣擡頭看着顧昱,怎奈眼前還是一片片模糊的黑色,以至於她有些看不清楚顧昱的神情,光是聽語氣的話也不能聽出什麼來,心中的絕望越發擴散開來,淚水如開閘的洪水傾瀉而下,浸染着無盡的悲痛。
“顧昱顧昱顧昱,你真的會救安安?”葉楠還是不確定問道,至於跪在地上的雙腿是一點知覺都沒有了,根本站不起來,哪怕顧昱伸手去抱她起來,葉楠的身子也軟得驚人,最後顧昱沒有辦法了,也跟着葉楠跪在地上,冰涼的地板涼絲絲的。
顧昱眼眶也有些發熱,這樣絕望而悲痛的葉楠他看見過幾次了,每一次都拉扯着他的心扉,痛到麻木,卻依舊鮮血淋漓。
“會的會的會的,我肯定會救安安的,那是我們的孩子,我不救他那我救誰啊,不過你現在得好好休息一下!”
顧昱還沒有將人抱起來,就又聽到葉楠控訴哭道:“不會的不會的,你怎麼可能會救安安,你那麼恨我,怎麼可能會捨得去救安安,顧昱你又騙我,你爲什麼每一次都要騙我,一次次的給我希望,然後一次次的又讓我陷入絕望,顧昱你就不能不騙我嘛,哪怕一次也好。”
葉楠現在完全是失了神智,雖然內心深處想着顧昱,可是一回想到五年前那一幕幕錐心的場面,葉楠就下意識否決掉了。
趙菍霜等人推門進去的時候,就看見葉楠跪在地上,顧昱也跟着一起跪在地上,哭音寥寥,也不知道葉楠醒過來之後兩人之間又說了些什麼,會惹得葉楠哭成這個樣子。
“楠楠,我不騙你,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我是真心喜歡安安的,所以我會救他的,相信我這一次!”
顧昱沒去理會推門進來的人,依舊是緊緊抱着葉楠應下了承諾,雖然現在他還不太清楚葉楠究竟要他怎麼去救安安,可是不管葉楠說什麼他都願意去做,只要能夠救回安安。
“換血。”唐唐抱着葉未晞也來到了病房,聽到這句話,表情略顯冷淡吐出了兩個字。
病房中的人包括顧昱都有些怔愣住了,不由看向了唐唐和顧昱懷中低低抽泣着的葉楠,面面相覷。
顧昱上一次雖然聽到了葉楠和商念兩人近乎爭吵的爭執,也明白在美國的時候葉楠就已經開始算計他了,原以爲只是一點小事,沒想到竟然要換血,怪不得葉楠根本就不敢將這一切告訴他。
五年前發生了那麼多的事,兩人的心裡面多多少少都有了一些芥蒂,再加上葉楠對他的信任一點一點的被磨滅,也難怪她寧願揹負着最後和他撕破臉皮的壓力,也要這般算計他,到最後全都是爲了這兩個孩子。
也難怪剛纔葉楠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他說出來的話,原來是這麼一件危險的事情。
“顧少,說句難聽一點的話,小初姐姐這五年來對未晞和安安盡心盡力,哪怕是未晞也在出生後沒多久就開始給安安獻血,每隔幾個月就要抽一次血,每一次未晞都會臥牀難受上那麼幾個星期甚至是一個多月,可她什麼抱怨都沒有,而你身爲這兩個孩子的父親,你從未帶給過他們什麼。”
唐唐的臉色很冷,冷到眼眸中都泛上了紅血絲,駭人得很,聲音也頗有些咬牙切齒地感覺:“你根本就不清楚每一次這兩個孩子出了一點事,生了一點病,小初姐姐心裡是怎樣的難過和悲傷,要不是她血型和安安不相符合,不然的話她也不會千里迢迢又跑回來受虐,她明知道隱瞞這件事的後果是什麼,可她還是這樣做了。”
唐唐一邊說着,一邊朝着顧昱走近,臉上的神情都開始有些扭曲了,“可是她沒有了任何選擇,爲了未晞和安安,她將自己所有的後路都給斷了,可是一回來你們是怎麼對待她的,怎麼逼她的,那五年來她過得比你們任何人都要辛苦上百倍,上千倍。”
葉楠蜷縮在顧昱懷中的身體都開始顫抖起來了,“唐唐唐唐,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下去了!”
唐唐眼眸深處猶豫一閃而過,最後被血紅的堅毅所取代,“不,小初姐姐,今天我就是要在這裡把所有的話都說清楚,這些年來你遭過的罪還少麼,不都是他們逼出來的麼,一個你愛的人逼得你走上絕路,一個本該愛你疼你的哥哥,以及家人將你一步一步逼到現如今這般地步,小初姐姐你心裡面真的甘心嘛!”
葉楠頓住了,閉上了眼睛,任由苦澀的淚水滑落出眼眶,沒有再說話了。
是的,她不甘心,很不甘心。
可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她還能怎麼樣,又能去做什麼,即便是做了,也不能改變什麼了,所以就乾脆眼不見爲淨,消失得徹徹底底。
可是現在她連該求的人都不知道要去求誰了,她的安安,她的兒子,她的寶貝。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安安,是媽媽對不起你,對不起…”陡地,心像是被千萬根刺一樣,葉楠輕輕哭出了聲音,帶着望不到邊際的悲痛擴散開來。
唐唐沒有去看病房中每個人的表情,只是動作輕柔將葉未晞放睡在了病牀上,在蓋上被子,這才眼眸狠戾掃視了一圈病房中所有人,聲音冰冷:“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立場,也不能說是將所有的罪都加在你們身上,可是你們捫心自問一下你們五年前所做過的那些事,你們對得起誰,小初姐姐招你們惹你們了,秦哥是秦哥的事,小初姐姐是小初姐姐的事,枉你們都在商場中混了那麼多久,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
唐唐這句話明擺着再說某些人,但是現下卻沒有一個人開口反駁半句。
“五年了,小初姐姐她整整痛苦了五年,要不是突然發現她肚子裡面有了孩子的話,只怕現如今的你們都別想再看見她了,多次自殘行爲,多次自殺未遂行爲,她身上的每一道傷痕,除了你們誤會帶給她的之外,全都是她自己親手弄傷的。”
所有人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臉上卻臊得慌,尤其是跟着唐唐一起過來看葉楠的莫家人,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泣不成聲。
“醫生曾經判定兩個孩子哪怕是生下來也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活不下來,可是小初姐姐沒有放棄過,拼着命的要生下來,生產中難產,她選擇剖腹,可是若是用了麻醉或是止痛酊的話,只會對本就體弱的兩個孩子帶來致命的傷害,所以你們知道她是怎麼忍受熬過來的嘛,那樣一層層剖開的痛苦你們體驗過嘛,一次次痛暈過去,再一次次痛醒過來,幾次呼吸急促微弱這些你們都知道嘛!”
“可是那個時候顧昱你在哪裡,在小初姐姐最需要你陪伴的時候你在哪裡,她爲了你受了那麼多苦,吃了那麼多的罪,你在哪裡,爲了孩子她毅然選擇回國,之所以不敢告訴你未晞和安安是你的骨肉,就是害怕你會搶走他們,也相當於奪走了小初姐姐的命,現在正是需要你的時候,你同意還是不同意?”
唐唐咄咄逼人,但是紅紅的眼眶卻已經出賣了他。
當年葉楠受了多少的罪,他和商念一直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那樣的痛苦連他們都承受不了,可是葉楠一個女人硬是強撐了下來,讓他爲之動容,哭紅了雙眼。
不知何時商念出現在了門邊,鼻頭也有些酸澀的感覺,“顧昱,小初並不欠你什麼,現在是你們都在欠她的,小初一直都不願意將自己的傷口剖開放在你們面前,但是今天唐唐既然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來加幾句話。”
葉楠猛然從顧昱懷中探出頭來,面上有些驚慌,叫道:“商念…不要…求求你至少這個不要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