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楠躲進了廚房當中，擡手抱住了刺痛不已的腦袋。以前遺忘掉的記憶好像閃過很多片段。卻都連接不上，就像是一面鏡子故意被人打碎。鏡片是件，零零碎碎的拼接不成一塊完整的鏡面。
抱着腦袋緩緩順着牆壁滑落而下，張開嘴，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氣，好像這樣就不會被那些陌生的記憶所湮滅一般。那些圖案，她知道。好像只是看了一眼便在腦海中自動勾勒出來，清晰可見。
但帶來的恐懼顫怵也是明顯的。她在害怕着手臂上擁有這樣圖案的人，是誰，她不知道，只是感覺自己以前應該接觸過。那種深深烙在靈魂裡面的害怕恐懼，不是葉健和那金毛帶給她的驚懼所能相比的。
可偏偏她能夠記得清楚那件事，對於這個人她卻是一點都想不起來。
整個腦袋痛得像是要炸開一般。讓葉楠恨不得用腦袋撞牆壁，以來緩解這樣的痛苦。
“圖案…不對…是圖騰…”兀地。葉楠雙眼無神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眸光逐漸明亮起來，手腳並用從地上站起來。卻不想腦袋一暈。往地上摔去，手碰到放在大理石邊緣的玻璃杯，一陣碎響。
顧昱聽到動靜，眼神示意讓顧帆去看看。
葉楠從地上爬起來，手心一疼，便傻傻舉着手掌看着那蜿蜒而下的鮮血，雙眸被染紅，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宛若潮水一般瘋狂席捲上來，明明是屬於自己的記憶，卻是那般的叫葉楠陌生到驚恐的逃避。
於是，手心撐在地上，更多的玻璃碎片扎進肉裡，顧帆一驚，大步走上前去，將葉楠從地上拉了起來，鉗制住她滿是傷口鮮血的手，木頭臉抽了抽，“顧少，葉楠她的狀況有點不太對。”
顧昱蹙眉，想起身去看看，卻不想扯動胸前的傷口，被小幽按住，“顧哥，你還是坐着吧，我去看看。”
葉楠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次了，估計是受了小時候那些事兒帶來的影響，又或許是那日被餘媛砸到了腦袋帶來的後遺症，葉楠一旦想要想起小時候的事，腦袋就疼得要炸開。
“小幽去房間裡面將紗布拿過來。”目光觸及葉楠手心那一片緋紅，顧昱心裡說不出是怎樣的感受，但那無形的疏離冷漠，一直在眼底流轉着，無人察覺。
葉楠精神還是有些恍惚，看見顧昱的時候，像是迷路的孩子找到了歸家的路，嘴角一癟，眼淚開始在眼眶中氤氳開來，掙脫開顧帆攙扶住她的手，踉踉蹌蹌的走到顧昱身邊，雙手環上了他的脖頸，卻小心翼翼的避開了他受傷的胸膛，努力不讓自己壓到。
顧昱有些無奈，擡手拍了拍她的後腦勺，“怎麼去泡個茶，把自己弄成這樣。”
“顧昱，我很奇怪對不對，有些事不記得了，但腦海中卻牢記得那麼清楚，一看到曾在記憶深處出現過的東西，就回想起來，卻不知道那背後所代表的是什麼意義，背後的人又是誰。”
葉楠沒回答顧昱的話，而是自說自話。
“那些被剜掉的不是圖案，而是圖騰，代表着一個組織的圖騰，給我紙筆，我能夠畫下來，不要問我爲什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因爲連我自己都是懵的，而這些東西總覺得自己在什麼地方曾經接觸過。”
葉楠傷到的是左手，顧昱一邊用鑷子仔細挑出她掌心中的碎玻璃片，一邊視線從她認真的側顏上掠過，落在她正在勾筆畫的線條上，很淡，卻被她幾筆勾勒出和照片上相似的輪廓出來，這下連小幽顧帆都有些驚訝了。
“將就着看吧，顏色若是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深綠色的，而整個圖騰倒過來看的話便是一隻沒有頭的惡狼，不是紋上去的，而是用一種很特殊的東西弄上去的，具體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被他們盯上的人，從未有過好下場。”
葉楠驀然道，視線一直落在那被她勾勒出來的圖騰上，指尖緩緩從那圖騰上輕撫而過，目光無神，沒有一點焦距，像是一點一點被那勾勒出來的圖騰拉入深淵，那個時候的片段因爲時間年久並未太清晰。
而這些都是有人在她耳邊說的，可到底是誰，她不知道，或許潛意識又在幫她逃避了吧。
擡手捂住眼睛，點滴淚水從指縫間滲透出來，她一直堅信着自己在h市生活長大，可是腦海深處多出來的和部分記憶，卻是在她臉上狠狠打了一個耳光，力度之重，讓她頭腦眩暈，眼冒金星。
“對不起，顧昱，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知道，求你，不要問我，也請你不要懷疑我，好不好，我是真的不知道。”那部分多出來模糊的記憶讓葉楠感到崩潰，以前好多可以去忽略的地方都有了解釋，可她卻不想去明細知道。
她的性子軟弱，遇事總是喜歡逃避躲起來，眼淚總是不受控制流落下來，她知道這樣很討人厭，但總是忍不住。
“沒有懷疑你，不知道便不知道，你不想說的話，沒有人會逼你的，”顧昱眼底流光掠過，擡手將葉楠拉起來，趴在自己大腿上，溫熱的手掌輕輕順着她的頭髮，“不哭了，聽話，你這兩天一直在哭，小心眼睛腫成桃子，就不好看了。”
顧帆和小幽面面相覷，但都很識相沒有說話。
雖然心中總感覺顧昱的語氣像是在哄一個女兒，但不得不說神情微微軟和下來的顧昱，比在杜天諾面前溫柔的顧昱要好得多。
至少周身的氣息不是那麼冰冷了。
“你騙我，顧昱，你又騙我，可不可以每次都不要用這樣的語氣，來哄騙我，你從來都不肯對我說真話，之前是，現在也是，顧昱，難道我就這麼不值得你相信嗎？”
不知道顧昱哪句話戳中葉楠的傷口，開始抱着顧昱的大腿哽咽着罵出聲。
顧帆小幽開始在心中想：要不要趕緊找個藉口跑路，不過這葉楠也真是夠大膽了，竟然敢當着顧昱的面罵他，該不會是哭壞腦子了吧。
唯有知道實情的顧昱心中嘆口氣，他就知道這個丫頭肯定不會這麼甘心，就把之前的事一筆帶過，看似怯弱柔軟的她，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罵他了，可他拿她卻沒有任何辦法，只能任由着她逞一時口快。
摩挲着葉楠發熱的耳垂，顧昱微微彎脣一笑，可雙眸卻眯起，眼底更是暗流翻涌。
果真不能慣着她，越是慣着她，就越是什麼話都罵出口。
膽兒都給她養肥了。
“你比羅鳴還要混蛋，可他卻從來都沒有騙過我，顧昱，你說說你都騙了我多少次了，可我還跟個傻子似的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多少次我都在心中想着，要是那次沒有遇到你，該有多好，這樣一來，你就可以和杜天諾交往，結婚，生子，而我則是平淡無奇度過一生，可偏偏遇到了你。”
註定了她此生偏要喜歡上他，愛上他。
註定了因爲他說的每一句話傷心，難過，卻不得不笑着假裝堅強。
“混蛋，都是混蛋，不喜歡我，乾脆說清楚一點不是更好嘛，每次都是這樣，希望過後是絕望，讓我看到一點光明後，殘忍收回去，這樣很好玩嘛，顧昱，當時我就應該瀟灑走掉的，我纔不要管你的死活，但是這裡會痛。”
葉楠擡起水汽朦朧的雙眼，拉過顧昱的手摸上了自己的心房，沒有淚水，但那雙包含無盡愛戀，悲傷和絕望的雙眸，刺痛顧昱的眼睛。
“顧昱，你說我怎麼這麼恨你，卻又那麼的愛你。”葉楠說着說着就笑了，雙眸如上弦月彎起，落下淡淡溼潤的光輝。
顧昱面色平靜，手從葉楠的掌心中抽出，摸上她的臉龐，語氣清淡，毫無一絲起伏，“楠楠，你累了，該去休息了。”
葉楠眼瞳緊縮了下，隨後勉強扯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嗯，我累了，所以那些話當我沒說，顧昱你也，什麼都沒聽到。”
有些時候，動了心，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收得回來的。
除非，那顆心已經死了。
小幽眸色閃閃，顧帆有些皺眉看了看神色有些不對勁的小幽，擡手戳了戳他的後腰，“有些事既已註定，是無法改變的。”
葉楠註定是被傷害的那個，不管再從頭來過幾次，結局終究是不會因此而改變的。
她，葉楠，只能受着這樣的痛苦，卻又在這樣極致令人窒息的痛苦下，愛着顧昱，只會讓她今後受到的傷害更多，別無其它。
“都這麼多天沒有聯繫愫姨了，該回去給她說一聲了，免得她着急。”葉楠抹淨眼淚，露出淡淡的笑容，若不是還有哭音殘留，顧帆他們真的會以爲剛纔的那一幕，只是他們的幻覺。
顧昱早已習慣，所以不管是內心還是面上都毫無波瀾，“嗯，我知道了，再過兩天，我們就一起回去吧，母親她也很擔心你，你自己的手多注意一點，不要去碰水，免得感染惡化。”
這下子，不僅小幽，顧帆也弄不懂這兩人奇特的相處方式了，只能呆滯站在一旁看着，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