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遇緣,華丘北冥氏

這日,崑崙冰川依舊是冰蝶搖曳,梅香嫋嫋,冰夷望了望天,回身見着一旁團着雪球的靈堯輕笑着伸出手掌。

靈堯擡頭會意一笑,檢查了隨身的寶貝,起身抖了抖雪白的衣裙,變爲一隻杯子大的白色絨球便跳上了冰夷的手心,隨後便被放進了他冰冰涼涼的衣袖裡。

冰夷拂了衣袖,捏了個訣化成一條瑩耀剔透的大冰龍,所到之處風雲爲之變色,地也動動是山也搖搖,一路遇上的衆神皆躬身退避。

“我這算是趴在聖君他老人家的真身上了嗎?”靈堯用四隻小肉爪兒緊緊地摟住冰夷的大龍爪美滋滋的想着,穿越雲層的瞬間覺得整顆心都快飛出來了。

一路陶醉,方覺才過了不久便入了九重天門。冰龍收身,又幻變爲灑脫的白衣聖君,單手背過腰間,另一隻手向上收了收,袖子裡的小絨球便在裡面滾了個個兒,卻也更顯得神采奕奕。

不得不說天上的神官們個個都鍛煉出了一副好眼力,冰夷聖君雖避世萬年,但是見了這樣的風采,他們依舊是瞧出了此中的不尋常,雖是不曉得到底是哪位神君卻也拱手禮拜不敢怠慢。

“冰夷聖君到!”

接過帖子的神官見着這位神龍聖君連忙高聲通報,使得衆神原本四散的目光皆朝着這個方向投了過來。

雖是每位神君入殿,負責記錄的神官都會這麼吆喝一聲,但能引得在場所有目光的神君卻是屈指可數。除了掌管着六界蒼生的天帝他老人家,通曉萬物靈音的西方佛祖,以及那位銀髮紅袍,因混着神魔之血生得一雙灼灼紫瞳,還配着一張連女仙都羨慕不已的妖嬈面孔的青丘狐族少殿下楓亦痕以外,便是我們這位開天闢地以來唯一一位冰體神龍聖君了。

若說還有再一個最特別的,也是最受矚目的便是傳說中的那位從來不曾在公共場合露過面,年紀輕輕便承襲了君位,生得舉世無雙的北海華丘帝君北冥玄月。

冰夷聖君踏着遊雲翩翩入座,衆神君皆點頭稱讚神龍風采。

靈堯抓着袖口偷偷地向外張望着,越發的感覺她們聖君真真是神威猶存,不禁也跟着感嘆。

正在她翹着小尾巴得意時,透過縫隙隱隱約約卻見着一雙與其他神君不同的眼神,一種滿是清寒和怒意的眼神,嚇得她整團絨毛都翹了起來,連忙縮了回去。

那個眼神的源頭便是與冰夷同爲四大神龍的應龍。如果說冰夷是靠着一副高格調的身軀和與生俱來的強大靈力享有如此聲譽的,那麼應龍的地位則完全是靠着自己苦苦打拼得來的,自從初劫以來也算是立過無數功勳。只是他生性古怪,不苟言笑,自然就比不得風采卓然,言笑晏晏的冰夷受歡迎。

冰夷略過應龍冰冷的眼神,依舊平和的坐在他的座位上,小心翼翼的整理着袖子。

“聖君,聖君,聖君......”靈堯抓着他的袖邊兒一遍又一遍的叫着。

冰夷淡淡一笑,伸手將袖子裡的白色小絨球小心的放在桌子一角。

靈堯擡頭朝着他笑了笑,彷彿是剛見了太陽的草木,開心的在桌子上打了個滾兒,不料動作太歡脫,一不小心撞到了盛着瓊漿玉液的酒盞。

杯盞歪歪斜斜想要倒,被靈堯靈巧的用兩隻小肉爪抱住,一擡眼,幾滴瓊漿玉液正好滴在她的小鼻尖兒上,她伸出舌頭那麼輕輕一繞,完完全全的捲進了嘴裡。

對於只有千年修爲而且從來不曾沾過酒的小雪狐來說,這幾滴玉液瓊漿就像是一劑迷迭香,足以讓她腳踩雲端,夢入仙境了。

果不其然,酒滴剛入喉嚨,靈堯便覺得身子有些不穩,歪歪斜斜的抱住杯子,小臉兒紅嘟嘟的回頭對着冰夷一笑,然後在桌子上滾了幾下,便四腳朝天的不省人事了。

冰夷曉得她定是嚐了杯盞裡的酒了,只得無奈搖了搖頭,又將她小心的放回了袖子裡,“早知道就應該讓你在這裡好好待着。”

“喂,我說,你是看見什麼了這麼失神,酒都灑到身上了。”

冰夷的斜對面正是剛剛提到的那位舉世無雙,不理世事,卻被天帝以長輩的身份硬生生拎過來的華丘帝君北冥玄月。而他旁邊一直叫着他的便是那什麼熱鬧場合都甩不開的青丘儲君楓亦痕。

華丘北冥氏是上古神羿,掌管着六界之心重明印的五神族之首。

而這位玄月帝君也是九州六族之內年紀最輕的一位神君,但是相對於那幾位幾十萬和十幾萬歲的一方之主,北冥玄月雖是年紀輕,修爲和神蹟確是不在任何一位神君之下,反而還要高出他們一截。

除此之外,傳說華丘擇主還有一個與九州六族都大不同的規定,那就是兩個字“漂亮!”華丘歷代帝君不但修爲和神蹟了得,精通醫術會煉藥,樣子更是九州六族的明豔絕倫。

相傳上上代帝君北冥止,只是一個笑容便引得鬼族和魔族的兩位公主兵戎相見,六族內最美的兩位爲了那位帝君一個笑容的歸屬大戰了幾個年頭,擾得鬼族和魔族從此勢不兩立。

後來,有個好奇心極重,仙資也很高的神君親自去華丘探聽了一次,得到的答案卻是,那日帝君他路過鬼界竹林正見着一隻還沒睡醒的兔子撞到了樹上,覺得很是有趣,方纔幸災樂禍了一下,並不曾見着兩位公主,那位神君一聽當場暈倒。

再者便是上代帝君北冥昊,據說他第一次到天界便差一點兒讓一大半女仙捨棄神位隨他而去,最後還是天帝動了天威才挽回了局面。

而如今的這位帝君北冥玄月的事蹟更是不得了,千年來只是出來了幾次,不但有千萬女子爲之傾心,就連男子也不曾逃過他的那張臉。如今的妖族帝君繼位幾百年不娶帝姬,就是因爲偶然在北海邊見過他一面,從此便爲他斷了袖。

爲了這事兒,北冥玄月也被青丘那位笑了近百年。而那位妖族帝君也曾明着暗着到華丘試探過多次,只是不曾見着玄月帝君本人。可能後來他想通了,找了位樣貌與玄月帝君有幾分相似的美人,終成眷屬了,此事才最終了之。

衆神皆雲,“玄月帝君的臉龐是周天最美的輪廓;玄月帝君的眉是一雙銳利俊挺的神劍,英氣逼人;玄月帝君的眼睛是萬年通透的墨玉,溫潤靈動卻又不失傲氣;玄月帝君的鼻英挺俊秀;玄月帝君的雙脣更是上古花神最得意的傑作;玄月帝君那墨色的發更是九州六族內最正統的顏色......”

只是傳言,這位帝君的性格卻是有些讓人琢磨不透,兩極分化得極其嚴重。所以有言,“玄月帝君是喜怒佛魔間。”

但是有一處是六族都認可的,那就是,“不喜與人接觸,甚至注意不到任何人任何事。”所以,楓亦痕總是對他說,“要不是我總在你身邊嘮叨,恐怕你都成了人形的大石頭了。”

然此時,北冥玄月之所以這麼失神的將酒灑在了自己的衣襟上,卻真是向楓亦痕所說,見到了什麼新奇事兒。確切點兒說也不是事兒,而是一團似雪般潔白的毛茸茸的球兒,而且還能打滾兒,最有意思的是喝醉酒之後還對他笑了一下,然後便四腳朝天了。

北冥玄月愣了半晌,以爲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因爲他看着那抹紅撲撲的天真笑容,卻莫名憶起了小時候天山的那次不期而遇,那身勝雪的白裙,那抹乾淨的目光和那個美麗的笑容,他端着杯子淺淺一笑,又轉而不語。

“你是不是喝多了?”楓亦痕看着他淡藍色的衣袍已經溼了一片便奪過了他的杯子。只是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除了冰夷那盯着自己袖子的柔和笑意外,卻並沒有瞧見到什麼。

北冥玄月回神瞧了一眼確實溼了的衣襟,很淡然的拿過自己的杯子端詳了一會兒,便再沒什麼反應。

“神劍起!”

此時衆神的目光已經集中在了大殿中央的神劍身上。只是如此神劍確是通體黑色渾然無跡,並沒有展現出它的不同之處。

一些年資較輕的神官們猜測,“自古鋒芒隱於平凡,表面越是平庸越是威力無比,對,一定是這樣的。”

其他神官皆點頭表示贊同。

就在他們剛剛被自己的高深領悟陶醉時,只見劍身震動,隱約間破出一處通透,通透處漸漸的現出一個的影子。

一衆小仙瞠目結舌。唯有天帝扶案靜坐,各大閱歷豐富的神君也都屏住了呼吸等待那個影子的最終形成。

只有北冥玄月依舊是不爲所動,又偷偷望了望斜對面冰夷的袖子,好似是懷念着剛剛那有趣的一幕,不由得失了神。

“看來今年的神劍也是個顏控啊,只是你要貢獻點兒寶貴的血了。”楓亦痕一面撫着下頜瞧着震動的神劍,一面將身子湊到北冥玄月的耳邊小聲笑着。

北冥玄月剛剛只顧着看對面的冰夷,並沒有注意發生了什麼,只是淺淺回了句,“什麼?”

“看來,這次要有勞玄月你了。”天帝溫和如初,衆神拱手響應,“有勞帝君。”

北冥玄月起身擡頭,發現神劍之中只有自己的影子,方纔明白原來是自己被神劍選中了。

相傳,劍隨人性,一旦它沾染了這位孤冷高傲的玄月帝君的血,那就註定是一把“冷劍”了。

“神劍出來了嗎?”靈堯暈暈乎乎的爬出袖口偷偷地問了一句,恍惚間見着一個高挑俊雅的淡藍色身影走到了劍爐旁,雙指輕輕一揮,一滴赤色花朵被劍身吸噬,劍身由黑變藍,縹緲而深遠彷彿有巨龍盤旋,衆神皆拱手讚歎。

天帝爲其賜名“龍隱”藏於三十九重天劍閣,五日後劍魂凝成,神劍方能真正出世,所以衆神也都是五日後方纔離開。

“真是好,好劍啊!”靈堯暈暈乎乎的感嘆了一陣便真的睡呼呼了,冰夷用另一隻手扶好袖子,怕她不小心掉出來。

爲了防着靈堯與神族接觸生出什麼端倪,神劍大會結束後,冰夷便沒怎麼與衆神寒暄,就連居所也挑了處最爲僻靜的扶軒殿,扶軒殿周圍是大片大片的星辰草,靈堯也覺得很是歡喜。

另外一個不擅長與人接觸的,今日又爲神劍貢獻了神血的華丘帝君則選了扶軒殿最近處的搖星殿,至於青丘的楓亦痕小殿下自然是住進搖星殿旁邊的芸湘殿。

回到扶軒殿,冰夷聖君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給靈堯服下他剛剛在一個忘記了姓名的神君處要來的解酒丹藥。這丹藥確實有用,醉得不成樣子的小狐狸服下之後馬上便醒了過來,戳着額頭抖了抖皮毛蹲在一旁,覺得清爽了許多,只是小臉兒還有些發燙。

“聖君,那是什麼呀,怎麼我只舔了一下就暈倒了。”靈堯看着一旁靜坐的冰夷聖君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臉頰湊過去問道。

冰夷看着她略帶疑惑的表情柔和一笑,扔過一顆冰涼的珠子道,“這裡的酒可不是什麼好東西,那個味道以後記住了,斷不可再碰了。”

靈堯抱着涼快的珠子,看了看她家冰夷聖君問道,“聖君,那神劍怎麼樣?”

冰夷聖君放下手中的書簡,點了點頭,“性格,不錯。”

靈堯不解,劍還有性格?但卻也沒有說什麼,她覺得既然聖君說有那就一定是有的。只是,現在自己最要緊的是得出去透透氣,因爲臉真的是太熱了。

“聖君,我想......”靈堯開口。

“去吧,只是不能走遠。”冰夷囑咐道。

其實,冰夷當初選擇扶軒殿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因爲他曉得,像靈堯這種好動的性子定是受不了三天都憋在屋子裡。這裡人少,安靜,既見不到什麼天神,風景也不錯,溜達溜達總是不打緊的。

靈堯暗自歎服,“聖君果然是能洞察人心,嗯,還有狐心。”便一溜煙兒的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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