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亦痕有些無聊，紫色的眸子突然閃過一抹光亮，抿了口茶支着腮道，“她真的不是你小時候說的那個小白狐狸嗎？”
北冥玄月默了默，回道，“曾經一直希望她是，但是後來覺得其實是與不是都已經沒有關係了。”
楓亦痕把玩着手邊的扇墜兒，笑道，“不過，看你的樣子，應該就是把她當成了三千年前的那隻小狐狸的替身了吧？你這麼千方百計的將她留住也只不過是因爲她和你心中的那個影子重合了而已吧。”
北冥玄月絕美的臉龐僵了一下，手指繞到杯口處突然停住，當初留下她確實是因爲她像極了天山相遇的那隻小狐狸，無論是雪白的皮毛還是清澈乾淨的眼神，還是那抹天真的笑顏。但是現在他更期待的是每天早上推開門她帶給他的驚喜，更喜歡見到她拖着潔白的長裙羞紅了小臉兒的可愛模樣，更願意聽她說兩句有的沒的有趣的話，將她摟在懷裡會覺得很合適，看着她的睡顏心情會馬上變得平和，見不到她時，會覺得有些空蕩蕩的。
有時他也會問自己，這是不是就是喜歡，或者只是對千年前那個影子的一種眷戀。但是無論怎樣，他現在就是想將她留在身邊。
見着他有些迷離，楓亦痕笑道，“我猜對了？”
北冥玄月回過神，淡淡的回了句，“有何不可？”
楓亦痕道，“有何不可？她既然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就應該將她放了纔是，如果哪天冰夷那傢伙找過來麻煩就大了。”
北冥玄月倒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道，“是嗎？那他也得找得到才行。”
楓亦痕見他是鐵了心的不放人也着實沒有什麼辦法，大口大口的飲了杯茶，無奈問道，“話說小狐狸這菜是端到哪裡去了？”
靈堯端着盤子在門外站了好久，凝神唸了訣，便消失在了九霄雲外，空留一盤冷了的宮保雞丁。
她抱着雙膝躲在一處最厚的雲層角落，腦海裡不停的重複着楓亦痕的那些話，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喘不上氣，剛剛建立起來的所有幻想中的美好又在這一瞬間變得支離破碎。淚珠不經意間劃過臉頰浸溼了袖子，原來他對自己好只是因爲自己長得像他內心深處的那個影子，原來自己一直都是那個影子的替代品而已，怪不得第一次到華丘時，他會那樣問自己。
說來說去還是自己太天真，他那樣的天神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拼盡全力去救一隻來歷不明的小狐妖，身邊圍着那麼多漂亮仙女爲什麼會偏偏對自己不同，說到底，只不過是他北冥玄月想要滿足自己對那個影子三千年的思念罷了。
雲層越飄越薄，靈堯縮成一團兒，清風吹的走塵埃卻吹不干她的臉頰。她已經喜歡他了怎麼辦？已經習慣待在他身邊了怎麼辦？
隨着思緒的混亂靈堯的眼前越來越模糊，雲也越飄越遠，飄着飄着便飄到一處開滿了星辰草的河邊。她踩着淡淡憂傷的雲朵，裙角輕撫過散着螢火的星辰草走到河邊，纖細白嫩的手指劃過平靜的水面，良久沉默。
“這是在做夢嗎？”靈堯蹲在一大撮星辰草旁念着。
“小帝姬？”水面突然倒映出一抹清俊柔和的影子，朝着靈堯的方向越來越近。
靈堯緩緩回過神，原來是龍荀。
她勉強的笑了笑，道，“二殿下怎麼會在這兒？”
龍荀看着她不同往日略帶憂傷的眼神柔和道，“這是天族水界啊？我應該問你怎麼會一個人來天界的？”
“天界啊？”靈堯恍然，剛剛只是讓雲朵自己遊蕩，沒想到竟飄到了天界。她抿了抿嘴，眼裡還是不受控制的閃着淚花，看着龍荀問道，“你能告訴我崑崙山在哪個方向嗎？我不怎麼認路。”
“玄月帝君欺負你了？”龍荀問道。
靈堯笑了笑，道，“沒有，就是想回家了，但是一直方向感不太好，所以迷路了。”
龍荀馬上明白了，一定是小兩口吵架要回孃家。
奈何他是個愛管閒事的神仙，更奈何他還挺欣賞這個能大口喝酒的豪爽小帝姬。於是投其所好的溫柔道，“蒼梧殿近日新送來幾壇果酒，裡面兌了百花蜜餞，味道不錯，要不要去嚐嚐？反正回家也不急在一時。”
要是平日，靈堯當然會毫不猶豫的跟了去，但奈何現在她卻沒有了那個興致。
“我......”靈堯默了默。
不容靈堯反駁，龍荀便拉着她朝着蒼梧殿的方向走去，笑道，“走吧，我可是爽了某人的約帶你去嘗好酒的。”
因爲龍荀向來不喜歡熱鬧的緣故，蒼梧殿一如既往的寬敞安靜，靈堯無精打采的跟他進了殿，對着正中央的矮桌席地而坐，似有若無的打量着殿內的陳設。
龍荀自內室取出一罈最好的桂花釀，拎了兩隻琉璃盞坐在了靈堯對面，斟了盞酒送到她面前笑道，“來，嘗一嘗。喝了就什麼煩惱都沒了，以前我不高興的時候，就會來一罈，然後睡一覺，第二天醒來便什麼都忘了。”
靈堯默了默，拿起酒盞貼近鼻尖兒，味道確實很甘爽。
“能忘記一切煩惱嗎？”她看着杯子裡搖搖晃晃的液體，一飲而盡。一股微涼順着喉嚨緩緩沁入心脾，煩惱真的好像也隨着這股微涼慢慢消散了。
龍荀陪着她也一飲而盡，邊斟着酒邊問道，“對了，前些日子上元燈會我讓人邀小帝姬一起賞河燈，你怎麼沒有來啊？我和楚墨等到燈會都結束了也沒見小帝姬你的身影。”
靈堯一盞一盞的飲着，歪頭想了想，“上元燈會？原來是你啊？這裡除了楓亦痕和他我誰都不認識，還以爲是誰呢？”
不一會兒，小臉兒便變得紅撲撲的。
龍荀笑了笑道，“那日我差人去華丘找你，本想着我們三個一起去人間的，但是玄月帝君說你有事不能去，所以只好送你個小荷燈，但沒想到能在人間遇見，便找人去請你，但也沒想到帝君那麼小氣，將小帝姬你看的那麼緊。”
靈堯思緒有些亂，他說的這些事自己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但現在也都不要緊了，只覺得眼前的人影越來越模糊，一杯滿滿的桂花釀進肚兒，眼前的身影馬上變成了北冥玄月，靈堯指着眼前晃悠悠的人影問道，“你說，要是我長得不像她，你是不是就不會救我，是不是也不會對我這麼好？你其實是這世上最不地道的神仙，沒有之一，我就是我，憑什麼要被你當成別人，憑什麼？我纔不要當別人的影子，我這就回崑崙冰川，讓你永遠都找不到我，我這就走。”說着便歪歪斜斜的想要站起來。
龍荀歪在一旁搖頭嘆了口氣，念道，“問世間情爲何物啊？”
蒼梧殿外，衆侍女正各司其職的清掃着殿內殿外，見着他們殿下帶了位陌生女仙回來還笑的那般陽光燦爛，皆議論紛紛。正值百花仙羞怯的經過蒼梧殿近旁的涼亭，聽得一衆蒼梧殿的仙侍們對這件事議論的熱火朝天，便藉着送各處的百花釀爲名去了蒼梧殿。
龍荀搖了搖頭，抱起喝的爛醉的靈堯打算將她先安置在蒼梧殿內，靈堯醉醺醺的錯將龍荀認做了北冥玄月，雖是還在生氣，但卻還是抓着他的衣襟懶懶的蹭着。
“殿下，您要的百花釀？”百花仙提着一罈百花釀站在一處，見着這個場景臉色有些僵白，心裡更不是滋味，“她到底是誰？能讓二殿下這般耐心的哄着。”
靈堯小手不老實的到處亂抓，龍荀看着站在一處的百花仙，笑道，“仙子先放到一旁便可以了，我這實在是走不開就不送了。”
百花仙僵硬的點了點頭放下手裡的百花釀，擡頭正見着靈堯紅撲撲的小臉兒，方纔認出好似那日楓亦痕帶着的那個親戚，那日瑤池盛會龍荀也好像和她飲了好一陣子的酒。
“原來她是個女的。”百花仙攥着袖子恍然明白。
龍荀抱着靈堯進了內室，百花仙不甘的默默出了蒼梧殿。她喜歡了龍荀那麼久，龍荀卻從來都沒有這麼特殊的待過自己，反而是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小丫頭，竟然那麼容易就得到了自己一直想得到的，百花仙緊緊攥着袖子，咬着脣無奈的回了百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