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孟慧茹心中裝了太多的事情,而且大多數都是令人難以揣摩的。她頓時就覺得有些疲倦。
等到她穩穩當當到了鳳棲宮的門口,纔算是鬆了一口氣。
她還沒進大門,卻恰巧撞見韓寶珠從裡面往外走。
表姐妹兩個都有些驚訝。
孟慧茹心道,難道韓寶珠一直在皇后那裡呆到現在嗎?她算了算,如今接近午時,這可是將近兩個時辰了。
什麼時候開始,皇后居然有這麼多的話和韓寶珠說了?
孟慧茹總覺得在自己不經意之間,好像忽略了一些什麼重要的東西。
韓寶珠看出表妹的遲疑,心中很是不自在,可是卻又牢牢記着皇后的囑咐,儘量表現得輕鬆自然。
“表妹,你回來了?老夫人的病情如何了?可是有什麼嗎?”
“也是虛驚一場!”孟慧茹嘆了一聲,到底還是沒有如實說出,孟長庭如此大費周章是爲了什麼。
“阿彌陀佛,那就好!那就好!既然這樣,你也可以放心了!快些進去休息吧!”韓寶珠推着孟慧茹往裡面走,表現得有些過於急切。
孟慧茹也不戳穿她,只笑着說道:“我去給皇后回話,然後就去歇晌。倒是你,這個時辰了,要去幹什麼?”
韓寶珠有些不自然,神情鬱郁:“我去瞧瞧外祖母。聽說烏蘭圖雅又出宮了,正好趁機去見見。”
孟慧茹也不好阻攔,就由着韓寶珠去了。
她想要找皇后回話,不料翡翠卻是擺着手將她拽了回來。
“好不容易消停睡個午覺了,你可別去打擾了!”
孟慧茹仔細一回想,可不是嗎?自從出了孟慧蓉那麼一檔子事情,皇后好像很久不會這麼安靜的休息了。就算是晚上,也是經常燈火徹夜不熄滅的。
孟慧茹急忙退了回來,小聲問道:“怎麼了?今日是有什麼高興的事情不成?”她不知怎麼就想到了韓寶珠那躲躲閃閃的態度。
“今兒中午,八皇子來了,說是今日鄭琛大人誇他功課好,是可造之材,又說若是八皇子今年也下場考試,說不定能中舉!”翡翠也是眉眼帶笑。
不論皇后如何的剛強,作爲一個女人,只有兒子出息、長進,纔是她唯一而光明的出路。否則一切的一切都是空談而已!
孟慧茹聽見鄭琛兩個字,免不了多問一句:“鄭大人這是回翰林院了?這也沒有幾日啊!”
翡翠也點頭:“可不是。若是我,養了這麼大的兒子去了,只怕是連吃飯睡覺都沒有心思了。沒想到鄭大人居然還能夠有心情繼續教導八皇子!”
孟慧茹不置可否。
她只是覺得,或許鄭琛這是一種移情作用。就是將對鄭朗的滿腔熱情和希望,都全數轉移到了八皇子的身上,將他當成了兒子一樣栽培教育。
這也不失爲一種迅速走出亡子之痛的辦法。
孟慧茹也不知道是該佩服,還是該感慨了。
“對了,我正想要問你,你今日出宮,可是聽說什麼了?”翡翠突然問了一句。
孟慧茹急忙搖頭:“我去的匆忙,回來的更加匆忙,街上也沒停留,倒是沒聽說什麼。就算是聽說了,我那心煩意亂的,估計也留意不到了。你這是聽見什麼了?”
“也不是。不過是纔剛聽杜均多說了一嘴,說是四方館裡住的漠北使團裡,有四個勇士莫名其妙的就得了時疫死了。如今弄得是人心惶惶,都怕是這些漠北人從那蠻荒之地帶來了什麼怪病!”翡翠皺着眉頭說道,顯然是很不喜歡漠北人。
孟慧茹聽了這話,神色一凜,心中自有另外一番計較。
這麼巧?
又是四個漠北勇士?
難不成這死的四個人就是那一日無端失蹤的那幾個?
這哪裡是什麼時疫?
只怕是殺人滅口吧!
虧得這些人能想得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藉口!
這也怪她打草驚蛇,驚動了烏蘭圖雅,所以纔會害了那四個人的性命?
不對!
她方纔剛和烏蘭圖雅見面,可是聽翡翠的口氣,這些人分明不是剛剛纔死的!
那麼,操縱這四個人死亡的就不是烏蘭圖雅那個女人!可是除了她之外,還有誰?
孟慧茹恍然——那就只有使團的真正主腦——資政院使塔拉!
孟慧茹禁不住又想到那個令她戰慄的夜晚,那個目睹了皇后生命中最爲禁忌最爲難堪時刻的夜晚。
她一時之間突然感覺背後發涼,並且情不自禁的就回頭去看了看皇后的寢殿。
恰在此刻,寢殿的門開了,皇后穿着常服,披散着頭髮正淡淡的望着孟慧茹。
孟慧茹一個激靈,趕忙轉身站好。
翡翠上前兩步,自責的說道:“娘娘恕罪。是否是奴婢們說話聲音大了,擾了您的休息?奴婢真是該死!”
皇后搖搖頭,不以爲意:“無妨!本宮本來也睡得不安穩,倒不如早點醒了,還舒服一些。你們兩個進來!”
翡翠和孟慧茹對視一眼,都覺得皇后好像有些不高興。
兩個人心中忐忑的一前一後進了皇后的寢宮。
“你們且說說,方纔你們究竟在說些什麼?本宮倒是有些興趣。”皇后直截了當。
翡翠也不知道皇后到底是對她們說的哪句話感興趣,只能是硬着頭皮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方纔說的那些話,也不管是有用無用都重複了一遍。
“時疫?時疫!”皇后自言自語唸叨了兩遍,這才又問道:“這事情皇上可是已經知道了嗎?又是如何處置的?”
翡翠這可不敢亂說了,只好把事情推給了杜均:“娘娘恕罪。奴婢不知。這些事情,只怕還得問杜均纔是。奴婢不敢胡亂猜測。”
皇后點點頭,又轉而去問孟慧茹:“你呢?今日回去,你祖母如何了?”
“多謝娘娘惦記。今日委實是虛驚一場。因爲祖母早起暈倒了,所以家裡人慌了神,就貿貿然往宮裡傳話了。倒是讓您跟着着急了。實在是臣女的不是!”孟慧茹趕忙解釋一番。
“哦……無事就好。用不用找個太醫過去瞧瞧?人年紀大了,總是容易生病,若是不從根上解決,只怕將來還有後患。”皇后又問了一句。
孟慧茹覺得她話裡有話,說的好像並不是老夫人生病這件事情。
但是作爲一個令侍,能夠得到皇后如此多的關愛,她必須感激涕零。
“娘娘的垂愛,臣女真是惶恐不安!只是若是如此興師動衆,卻是大大的不妥。祖母不過是因爲前陣子……所以鬱結於心,這才茶飯不思,寢食難安。如今事情過去了,又經過家人的勸解,已然是能夠釋懷了。所以實在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了!”
孟慧茹當然也是必須要推辭皇后的好意。
皇后倒也不糾結,只是點點頭:“生老病死,本來就是常事,還是要看開些纔好。對了,你且回去歇歇吧。下午就去四方館,幫本宮看看那個什麼時疫到底如何?帶着一個太醫過去,確定的確沒有傳染給其他人,並且不會流傳到皇宮中來。”
她頓了頓,又特意加了一句:“尤其是要確保烏蘭圖雅公主近期是不是也接觸過這幾個漠北人!若是曾經有過劫持,就請公主暫時不要入宮了!免得將病氣過到皇上那裡,那就是大大的不好了!”
孟慧茹一一記下了,又問道:“敢問娘娘,不知道臣女應該帶哪位太醫過去纔是?”
“嗯,本宮如果沒有記錯。今日宮裡值班的太醫,應該是孫太醫和林太醫。林太醫素來於千金一科甚爲擅長,至於時疫,只怕還是孫太醫穩妥些。你卻傳了本宮的懿旨,就帶着孫太醫過去吧。”皇后想得妥當。
孟慧茹於這等問題一向是小心翼翼。
她對於太醫院的情況不瞭解,也不曾接觸過這些太醫,自然不敢胡亂指派。
如今皇后發了話,她也就安心了。
既然她讓叫那孫太醫過去,那麼孫太醫就一定是自己人,最起碼不是敵對的人。
等到下午的時候,孟慧茹親自去了太醫院,去請那孫太醫同行前往四方館。
然而,她一見到那位孫太醫,頓時整個人楞在當場。
這……
怎麼會是這個人?
孟慧茹的眼珠子都差點要掉下來了。
這個人,她應該不會記錯!
這不就是當初淑妃和僖嬪聯手要陷害她和人私通的時候,那個躺在地上卻死死攥住自己腳踝的那一個嗎?
怎麼原來他竟然是太醫?
孟慧茹驚訝過後,也就有些瞭然。
也是,這宮裡的男人除了侍衛也就只有太醫了!而侍衛基本上都控制在皇帝自己的手裡,很難操控收買。又是個個孔武有力,不好制服。
倒是太醫基本都是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輕易就可以弄暈。
這位也是倒黴,居然就這麼成了淑妃和僖嬪利用的棋子。
然而,更加讓孟慧茹意外的事情還在後面!
當那位太醫假裝不認識孟慧茹,開口問道:“敢問姑姑是哪位?”的時候,孟慧茹再一次驚呆了!
這個聲音,這不就是當日她在御花園偷聽到的,透露出淑妃已經暗中懷孕的那個太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