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二十分,二十來個‘潮流’員工聚集在了帝凱大酒店的門口。人聲嘈雜,衣香繽紛,除了名流外,周圍隱隱約約竟有不少記者在。閃光燈忽閃忽閃,在並不深沉的夜色裡給人一種虎視眈眈的感覺,我將頭往風衣裡面縮了縮。
“我們能完成任務麼?今晚好多人啊!”同事小李感嘆,“要是我們‘潮流’規模再大一些就好了。人家那些大牌雜誌都是預約採訪的,哪裡用得着這樣興師動衆……”
“哼,再大牌的雜誌,在嬴風太子面前還能大牌得起來嗎?”另一女同事不服氣了,“只要嬴風太子動一動指頭,哪怕是國內雜誌第一家《人物》也可以頃刻成爲歷史……”
“越是大牌,我們就越只能眼巴巴看着了。”某女又開始感嘆了。
我好笑地搖搖頭,“別說得好像自己就螞蟻那麼渺小了,要是梅姐知道了又要教育一番了。好歹我們潮流也有近百號員工,比起那些幾個十幾個員工的小雜誌,還是上臺面多了。”
正說笑着,人羣忽然涌動起來,朝着一個方向蜂擁而去,伴隨着麥克風的聲音,此起彼伏:
“嬴總來了!”
“嬴總,聽說您今天約了正大集團的董事,請問是否會對一個月前與正大董事的千金分手作出解釋呢?”
“嬴總,傳言您在業華國際都會向名模孫奈兒求婚,消息是否屬實?婚期定在什麼時候?”
“請問您即將收購‘金佳’電子的原因是什麼?”
“業內人士透露,您的擇偶標準是明星,請問有什麼特別的內幕嗎?”
……
我和幾個同事在一片華麗麗的閃光燈中努力向前擠,無奈人太多,怎麼也擠不過去,耳邊一陣喧譁,只聽見問題,卻不見某個人回答。於是更加急切。
“這麼擠不是辦法啊!”小李急的跳腳,“我還沒見過嬴風太子的真人呢!我不想遺憾終生啊!”
我思索一番,目光一轉,落在不遠處一棵大樹上,那樹枝幹遒勁,也……呃,並不算高。我拉起小李:“要近看是不可能了,遠看吧!總比愛而不見空餘恨好!”
兩分鐘後,我和小李已經爬到了樹上,俯瞰的感覺果然好多了。
“這是我第一次爬樹,還是爬藝術品……”小李嘀咕着,有些緊張興奮。
我沒有回答,只搜尋着所謂的獵物。當視線所及某處,忽然心下一片空靈。
一排名貴小車停在酒店門口,在人羣裡,衆星拱月般,一個男人安靜的站着,夜色昏暗,面 容顯得很模糊。但那清貴的氣質,卻是夜色無法遮掩的,就那麼,奪目地肆略着所有人的眼球。我竟有些怔怔的,一時心怯,無措。忍不住去摸臉,居然燙得嚇人。
男人的旁邊,幾個一身黑色風衣的保鏢冷冷地站着,將他周圍一米範圍隔絕成真空地帶。應付記者的,是他身邊的一名中年人:
“如果大家對我們嬴總和正大董事的談話內容感興趣,不妨關注明日的商業週刊,我們有安排內部記者,明日部分相關內容將見報。”
“至於婚姻問題,純屬子虛烏有。謝謝!”
“這位小姐真有趣,你說的擇偶標準是從哪裡聽來的?我想我們嬴總自己都不知道呢!呵呵。”
“如果大家真對嬴總的緋聞感興趣的話,不妨去採訪那些與嬴總沾邊的緋聞女友,想必她們給出的回覆會客觀一些……”
“至於收購案問題,抱歉,無可奉告。”
……
我揉了揉偏燙的額頭,心下不滿了,正主兒還沒說話呢!算白來了。小李卻興奮莫名,“都說嬴風太子的氣質是頂級的,果然。他那麼遠,可是爲什麼感覺世界上就他一個人呢……其他人似乎全部被夜色遮住了,就他一個是亮閃閃的,好奇妙的感覺……桐桐,你的心跳得快不快?”
“那是你被美色迷糊了眼睛……”我笑,“不過可惜太遠了。要是能看清楚模樣,也許你更覺得震撼。”
小李喃喃道:“說得容易。他怎麼可能無緣無故走近讓我看呢!”
她忽然盯住我的臉:“話說,你心跳應該會比我更快……你臉紅得都像那猴子的啥了!”
我訥訥解釋:“這個,樹太高……我恐高,恐高……”
話一出口,卻見距離嬴風太子稍近的人都不說話了,慢慢地感染得外圍的聲音也小了很多。
凝目看過去,那耀眼的男人似乎在微笑……
傾國傾城……我全身忽然就軟綿綿了……
正恍惚間,手機振動,一看來顯,不由微微一囧,趕忙背過小李,接起,小小聲作淑女: “喂。我第一次在公衆場合看你呢!你猜我在哪裡?”
“一分鐘之內不下樹,明天上頭條。”那端,一個聲音淡淡地響起。我一驚嚇,慌忙從樹上滑下了地,再看手機,電話已經掛了。便兀自呆立在樹下,目光望進擁擠的人羣,猶自擦了下汗,我上了頭條,那還得了?丟人也不帶這麼個丟法。
“你怎麼下去了?”樹上,小李納悶地望着我。
踮起腳尖也無法再透過人羣看到某個極品,我忽然有些意興闌珊,“哦,不小心。你也下來吧!沒什麼好看的了,要是被記者捕捉到這一幕,說我們損害藝術品是小,上報就不划算了。”
小李果然也下來了。樹不高,不到兩秒就可以滑下。她納悶道:“剛剛那個嬴風太子似乎接了個電話就進酒店了,看來我們要繼續採訪只有蹲點到他出酒店。”
我翻翻白眼:“萬一他今晚住酒店呢?”
小李聳肩不說話了。人潮也開始不盡興地散去,十分鐘內幾乎消失殆盡了。潮流的其它同事也鬱鬱寡歡地匯合在了一起。
“太過分了,帝凱以前門口一百盞七彩華燈都是全開的,今天就開了兩盞,根本看不清真人的樣子啊……”
“我看是故意這樣開的……傳說嬴風太子是帝凱的幕後老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今天算白來了……”
“也不算白來。他進去之前不是有打過一個電話麼?也許是正大的董事放他鴿子呢!”
“我看不像。沒看到他在笑麼?該是哪個大明星的電話吧!”
一行人邊說邊走到附近一個夜宵店。
“我們蹲點吧!總不能兩手空空回去交差!”同行的攝影師小周悶悶的拍了拍手中相機, “燈光太暗,連一張清晰的照片都沒有拍到!回去梅姐非發飆不可。”
我信手打開手機,發了一條要加夜班的信息回去,然後一咬牙:“那就蹲吧!誰讓我還在試用期呢。”
結果一蹲就是十二點。帝凱門口已是華燈如晝。
而嬴風一直不曾再出現。
回到家裡,整個別墅都是黑暗的。心道那某人竟還沒有回家,只得懶洋洋打了個呵欠,洗漱完躺在牀上後,發出短信:“今晚回?”
“滴-”一聲響,很快回復,“晚點回。你先睡吧!睡前不要吃東西,你沒有必要再長胖了。”
我低笑一聲,縮進被窩裡,忽然感覺有些冷清,於是拿起手機,又發出消息:“有些想你。”
剛發出,一陣舒緩的來電鈴聲響起,見來顯,是大學室友漫漫,於是有些無力地接起:“漫漫。”
“還沒有睡啊!”漫漫的聲音聽起來精神十足,果真是過慣夜生活的人。
“正打算睡覺呢!這麼晚有事?”
“對啊!明天有一個聯誼會,時間是下午六點,在學校旁邊那個大餐廳,你要來哦!”
“嗯。”
電話講完,忽然有了濃濃的睡意。掃一眼手機,有一條未讀消息,打開,笑了。於是安心閉上了眼睛。他回,想我的話,明天讓我賴牀吧!
夢裡於是一片安寧。我喃喃道,賴牀啊!賴牀看我不收拾你……
睡意朦朧中,似乎有風吹進來,然後一個軟軟的冰涼的東西貼上我的脣。
“承承,你敢偷親我……”我意識模糊地呢喃了一句,翻過身繼續睡覺,夢裡是大片大片淺藍色的花海,絢麗在陽光下。然後我牽着一個男人的手一直跑啊跑,我可以聽見自己的笑聲若清脆的風鈴,迴響在花海里。只是怎麼張大眼睛,都看不清男人的臉。
我在夢裡不依地大聲嚷嚷:“承承,承承你好壞,長得那麼模糊……”
似乎,耳邊有一個低沉的笑聲,然後,臉被狠狠地捏了一下。
“哧——痛嘛!”我吃痛地睜眼,花海消失了,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隱隱約約看見一張男人帶笑的臉。
“做什麼夢呢?居然敢在夢裡說我壞話!”
男人的聲音和月光一樣隱約不清,我橫了他一眼,再次翻身,睡得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