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言正坐在大樹幹上給林亦凡抽取淤毒,半晌就利索的把針管拔出來,拿了塊棉花給林亦凡按住。
“這樣我的毒就算清了?”
“晚上給你的藥,再吃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後複診沒事就可以了。”
那次槿言把她從黑衣人手裡救出來後,就在宵門基地碰見了宵翎。
黑衣人認出宵翎是逍遙幫分盟盟主,而槿言也從宵翎口中得知林亦凡接二連三遭遇襲擊是因爲翁可嵐曾經是逍遙幫總盟的人,背叛了總盟,被殺害之後還要把翁可嵐的女兒也趕盡殺絕。
所以林亦凡醒後槿言並沒有告訴她實情,只是說黑衣人已死,問不出刺殺她的原因。
他和宵翎策劃了林亦凡不是翁可嵐親生女兒的事件後,總盟的確沒有了動靜,想來林亦凡現在還安全。
只有確認自己的做法能保護到林亦凡,槿言對林豫死的愧疚才能減少幾分。
槿言又吩咐道:“這段時間運息調休很重要,你的內力還沒恢復完全,不易動氣動怒,擾亂身體機序。萬一遇上危險,不要抵命,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槿言已經不止一次提醒她這淤毒對內力的腐蝕程度,看來不可小覷。林亦凡記在心裡,點點頭。
林亦凡把袖子放下,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對槿言說:“二哥,如果陸池城這段時間跟私診要人給我檢查身體,我希望是你。”
“怎麼?”
“我……我懷孕了。”
槿言收拾醫藥箱的動作頓了一頓,因爲夜黑,林亦凡看不出他臉上表情的變化,只聽見他的動作瞬間安靜下來。
“哦,是假的。”林亦凡長話短說:“三哥現在扮演的華宋,老婆叫茉含。華宋和茉含結婚的原因你也知道,兩個人是假的。現在茉含懷孕了,估計還沒有做好要孩子的準備,陰差陽錯,就騙了華宋,說懷孕的是我不是她。”
雖然林亦凡沒有真的懷孕,但這件事也給槿言敲了警鐘。
再呆在陸池城身邊,也許有一天真的懷上就不一定了。想到陸池城對林亦凡可能的種種舉動,槿言就恨不得殺了他。
林亦凡繼續說:“茉含打算怎麼處理這個孩子,我現在還不知道。等她冷靜下來我再找她談談。這件事你先別跟三哥說,我覺得還是他們倆做決定比較好。”
“瀾言,”槿言語重心長,“你三哥已經在任務的情境裡摻和了生活,這對盟員日後執行任務很不利,你……”
他本想說你也要引以爲戒,但一想,她淪陷的似乎比燁言還深。
而且燁言的性質比她好得多,他是主動陷入,自行安排,他和茉含現在的關係看似曖昧,實則簡單,只要茉含願意,成爲他生活中真實的妻子也不妨。
但林亦凡……她是一步步走向作死的路。陸池城到底把她當做什麼人,槿言看不透。
槿言沒再往下想,繼續剛纔的話題:“知道了,我會給你做一個驗孕單,證明你是有身孕的人。你也照顧好自己,有需要做檢查就提前聯繫我。”
忽然聽別墅裡傳來狗狗的叫聲,越來越近。
“糟了,是家裡養的小狗。”林亦凡說。
“家”這個字眼在槿言聽來帶有幾分刺耳。她已經把陸莊說成她的家,並且說的再自然不過。
她5歲摔下山以後,他就把她帶進宵門,宵門就是她的家。即使四年前她恢復記憶回到林家,也不見得跟林家的感情有比宵門厚,從她把大量時間耗在大學和宵門學業上就可以知道。
但是現在她對陸莊有了不同於在宵門的感情。
路燈下,糰子小小的身影朝他們衝了過來。小狗的嗅覺十分敏銳,大概察覺到了外人出入。
她真是大意,沒預料到這一點,把糰子帶進陸家。槿言避得過紅外線檢測系統,卻躲不過糰子的鼻子。
“二哥,快走。”林亦凡對槿言說。槿言沒有立即逃開,而是臂膀把她撈了過去,輕輕的擡着她的身體攀到沿別墅外牆的窗檐,那裡剛好可以爬進去主臥的衛生間。
“你從這裡回去,小心。”槿言安置好林亦凡,糰子已經快追到牆根下了。他輕盈的飛檐走壁,踏着莊園的樹枝椏,一路逃到莊園的圍牆。
翻過圍牆,槿言從上面跳了下來,步履輕快得不發出半點聲響。他正直身準備離開,忽然感應到身後有目光注視,轉過身,藉着路燈看到一個瘦小的女孩身影。
是晚上在尚品彙見到的陸家小丫頭。
他沒有僞裝,臉正好清晰的露在燈光下。槿言下意識的把兩根手指伸進袖口,準備掏出武器。
“侯珏哥哥。”芳曉輕聲開口。她眼睛直直的注視着他,帶着期待和不確定,天知道她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叫出他的名字。
槿言握住武器的兩根手指忽然鬆懈下來,這女孩,知道他的真實名字?
“侯珏哥哥,真的是你嗎?”芳曉上前兩步,“我是芳曉啊,尹芳曉。我爸爸是尹陣則啊,你還記得我嗎?”
尹陣則?槿言快速在腦海裡回想這個名字,那是他幾年前在手術檯遇到的病人。他已經全然不記得這個病人家屬的模樣了,想不到她竟然認得自己。
附近有幾個人的腳步聲迅速傳來,槿言趁人來之前竄逃進莊園外的小樹林,隱身在暗處。
老雷跟兩個保鏢追了上來,看到芳曉站在圍牆外,問:“有沒有看到人?”
芳曉身子一僵,趕緊回道:“沒有沒有,什麼人都沒有。”
老雷和保鏢又在附近巡了一圈,有人朝旁邊的小樹林靠近,芳曉心裡一緊!
正好糰子從莊園大門跑了出來,芳曉跑過去把它抱起來,摸摸腦袋讓它安靜,跟保鏢哥哥說:“我剛纔看了一圈了,沒人,糰子晚上玩嗨了,睡不着所以一直吠而已。”
老雷和保鏢帶芳曉一起回屋去,芳曉走在最後面,眼睛時不時往小樹林的方向瞟。
晚上在尚品彙見到那張臉之後,她就一直回想,終於讓她想到了在什麼地方見過。待她想明白後,沒想到這麼快又有機會見到他。
只是,他爲什麼會這個時候出現在陸莊?她剛剛,分明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沿着圍牆竄下來,又幾秒鐘的時間,從她眼前消失。
這系列頗詭異的行跡,在他身上做出來卻別樣灑脫。
林亦凡在槿言的掩護下攀進了主臥的衛生間,剛從窗臺上進來,就透過衛生間的隔門看到臥室的燈被打開了。
陸池城打開牀頭燈,看到枕邊空空。目光在房間裡巡了一圈,沒看見林亦凡。起身走到衛生間,門是關着的,手一推,看到裡面燈亮着。
“池城。”林亦凡及時恢復平靜的呼吸,迎着陸池城把門打開了。
“怎麼在這裡?”陸池城漆黑的眸子看了她一會兒,語氣帶着關心。
“我睡不着,起來上廁所。”
她蓬鬆的頭髮上帶着兩片小葉子,自己都沒發現。陸池城擡手做輕輕撫摸她頭髮的動作,隨意的把葉子掃了下來,把人抱起。
忽然手在她衣服上觸碰到一絲溼潤冰涼,張開一看,是血跡!
林亦凡注意到陸池城手上的血跡,低頭一看,睡褲大腿的地方還真沾了血。糟糕,剛纔槿言幫她抽淤毒的時候沒有光照,想必是不小心滴下來的。
“我……”林亦凡慌了神色,支支吾吾:“怎麼會這樣?”
正逢阿曼達休年假回英國,陸池城立即召喚私診的醫生過來給林亦凡做診斷。林亦凡還在擔心槿言能不能及時出現,何臨軒就來到了陸莊。
陸池城見來的人是何臨軒,對一同前來的護士長不滿道:“沒有女醫生嗎?”
護士長在私診任職多年,陸家上下的人都把她當貼心護士,陸池城對她自然也是信任的。
安排當值醫生來給陸家人做檢查的也是她,所以他的質疑和冷漠沒有直接面向何臨軒,而是質問護士長。
“今晚是何醫生當值,何醫生雖然主管的是心臟內科,但也懂得點婦科。”護士長解釋道。
林亦凡見陸池城僵持,躺在牀上哼哼了幾聲,陸池城忙過去坐在她牀頭。
“池城,我有點難受,想休息。可不可以讓他趕緊看完離開?”
林亦凡臉色蒼白,額頭還滲着汗珠,嘴脣都沒了血色。
因爲毒性復發,從晚上回家路上,她就一直抑制着忽冷忽熱的異常體態,運氣保持臉色正常,現在終於可以放鬆定氣,在他面前表現虛弱的樣子了。
何臨軒見狀,沒等陸池城開口便邁步上前,手指在林亦凡手腕上號脈,陸池城深不見底的眼神投射出憎惡的光。
“病人脈象紊亂,需要即刻檢查!”何臨軒聲音平穩,語氣卻很堅定。
林亦凡輕輕握住陸池城的手,用懇求的眼神對着他,微微點頭。陸池城不再耽誤,讓位給何臨軒做檢查,自己則在旁邊守着。
何臨軒給林亦凡做了B超,走了個形式。他剛纔從陸莊逃出去,就接到了私診出診通知,立刻換裝成何臨軒的樣子,同護士長一同趕來。
從護士長那裡得知林亦凡有出血的現象,他猜到了幾分,估摸是剛纔收取淤毒沒理乾淨造成。
如果趁這個時候告訴陸池城,是林亦凡的胎兒沒保住,是不是就可以清除林亦凡假裝懷孕的干擾?
他臉上有片刻的猶豫,俯身觀察林亦凡衣服上的血跡,可惜只是星星點點,還夠不着小產的程度。
“怎麼樣?”陸池城見檢查已經做完,問。
何臨軒將儀器收起,摘下聽診器,道:“病人有先天性流產徵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