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村裡求雨隊伍已經來到紀時雨家的大門口,等着紅軍爺爺了。紅軍爺爺加入隊伍中,一行人向村東頭的一座小廟開進着。
農村,求雨的方式有很多種。有的人是在家中自行求雨,頭頂簸箕,或打着雨傘,或穿着雨衣,去掏院子裡的排水溝,一邊掏一邊唸叨着說:“頂着簸箕掏陽溝,今黑夜下雨起浪頭。”
像剛纔這樣的,則是以村爲單位,一家出一個代表,組成求雨隊伍。求雨活動的發起者,一般都是村裡德高望重的老人。爲了解救百姓的困厄,他們出面邀約村民,村民們都會積極響應,有男也有女,有老也有少,組成一支求雨的隊伍。
大家有的化裝成閃電娘子、有的打扮成霹靂將軍,還有的穿成風婆婆的樣子。求雨的隊伍中還有七個漂亮的小姑娘,打扮成仙女的樣兒。她們一邊走一邊唱着:“七個姑娘穿花衣,不過三天踹大泥。粗風暴雨俺不要,麻桿細雨下三犁。”
其他的人,有扛着彩旗的,有敲打着鑼鼓傢什的,有捧着祭祀品的,他們也是一路默唸着:“也有男,也有女,全村老少來求雨。天老爺,東海龍王,給我們降場雨。”
求雨的隊伍會聲勢浩大地走出村子。村民們只要沒事,都會主動加入到求雨隊伍之中;如果臨時有事脫不開身,也會託人捎一份香火錢到廟裡。紀時雨就是這樣,紀時雨一連跟着去了六天了,今天也是最後一天,但是紀時雨要去市裡,就不能參加。紀時雨已經把今天的祭品和香火交給他們,捎過去了。
求雨的隊伍到廟之後,就在廟前支上桌子,擺上豬頭、雞、魚、肉、點心、水果、白酒等供品,燃紙焚香,鳴放鞭炮,大家開始輪流上前上香禱告。請天老爺和東海龍王發發慈悲,給這裡下點雨。最後,由年長者帶領大家行跪拜禮,大聲禱告。磕完頭之後,人們會把鼓聲打得最響,這時,大家一起高喊:“打雷嘍!打雷嘍!”之後,七個小姑娘有說有笑,做出雨中戲水的頑皮動作
,大人們會喊着她們快點回家,下大雨了。
通往市裡的客車過來了,紀時雨坐上車,直奔市裡。
在車上,紀時雨看到沿途的村屯都有自發組織起來的求雨的隊伍。車裡的乘客們也都在跟着默唸求雨咒,期盼着能突然間降下一場大雨來。在車裡的乘客中,有幾個認識紀時雨到人,見紀時雨在車上,就調侃着說。
“看樣今天車開不到市裡,就得下大雨呢,因爲雨神在車上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紀時雨看了過來,都是一種怪怪的眼神,倒把紀時雨看得渾身挺不自在的。真像是現在的紀時雨就是一個能呼風喚雨的及時雨的雨神一樣,紀時雨沒有給他們興風作雨。紀時雨真是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身了。
紀時雨又不能解釋,紀時雨知道,現在的紀時雨無論怎麼解釋他們也不會相信紀時雨的。沒有辦法,只有保持沉默。
紀時雨坐在那裡,低垂着頭,一語不發。客車剛剛行駛上一條寬寬的公路,售票員也開始售票了。售票員喊着,今天的票價是二十元。紀時雨一聽,腦袋也是“嗡”的一下,每天到市裡只需要十元錢,怎麼今天一下子漲到二十元了,難道售票員看着紀時雨這個雨神不順眼,故意長的票價。看來,今天這班乘客也夠倒黴的,跟着紀時雨吃瓜撈了。
雖說票價二十元了,也沒有人說什麼,都從口袋裡拿出錢來,買了票。售票員走到紀時雨身旁,紀時雨也乖乖地拿出二十元錢,買了一張票。售票員又對在紀時雨裡面坐席上坐着的一個滿身酒氣的黑胖的中年男人說:“來,請你把票買了。”
黑胖的中年男人把眼睛一橫,說道:“憑什麼十塊錢的票,今天要收我們二十塊錢,你給我說清楚,我就買票,否則我就不買。”
售票員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面相長的也有點兇殘的樣子。只見他一雙過橋米線的細長眼睛,蚯蚓一樣的蠕動了幾下,兩片厚厚的、油汪汪的大嘴脣子”啪嗒啪
嗒“地冷笑着說:“昨天你已經坐了一趟車了,我已經通知下去了。從今天開始,這條線上有一段路要重修。我們的車要繞路走,要多走將近一半的路程,當然要多收票錢。”
黑胖的中年男人聽完,一下子無語了。但他在口袋裡摸索了半天,也只是拿出來十元錢,還有一張體彩票證。他說:“我就這十塊錢了,怎麼辦?”
售票員的蚯蚓眼睛唰的一下立了起來。“你不能就這十塊錢吧,誰出門口袋裡不得揣幾百子。”
黑胖的中年男人說:“我老婆有病了,在市裡醫院住着,我是回來拿東西的。我回來的時候,我媳婦就給紀時雨拿了三十塊錢,我昨天坐你家的車,花了十塊錢,也就只剩下這十塊錢了。”
“那不正好還有二十塊錢嗎?”售票員說。
黑胖的中年男人說:“今天早上我出門的時候,在我們屯子裡的彩票站買了十塊錢的體彩,就是這張,你要的話,也給你了。”大波浪女人人說着,把那張彩票和十元錢一起遞給了售票員。售票員的蚯蚓眼睛又飄舞了幾下,伸手搶奪一樣的從他手裡拿走了十元錢,對他說:“我們只收錢,不收獎券的。你要是沒有錢,再坐一會兒,夠你十塊錢的路程你就下車,我們不會拉你的。”
黑胖的中年男人撓着光亮亮腦袋,沒有說什麼。他是真的後悔,不該腦袋一熱,買下這十元錢的彩票了。售票員狠狠地白了一眼他,就要繼續向下售票。紀時雨從口袋裡拿出十元錢,遞到了售票員的手裡,售票員立時就笑了,那雙蚯蚓眼睛飛舞的更加厲害了。他對黑胖的中年男人甩了一句“你在車上老實的坐着吧!你的票錢及時雨給了。”說完,售票員繼續售票。
黑胖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看着紀時雨,一個勁兒的說着感謝的話,紀時雨一個勁兒的說着不用謝。最後,他小聲告訴紀時雨說,他那十塊錢沒有買彩票,而是買酒喝了。這張彩票是他在路上撿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張廢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