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的高度是兩米五左右，阿星如果低頭彎腰，勉強能夠進入。當初的設計顯然沒有考慮到他這種身材的人。大崔和莫仁也沒有料想到，阿星這樣身量的人，走路幾乎沒有聲音，很有一些貓科動物的風範。當他來到了門前，推了一下房門的時候，才被發現。
“這是什麼？”阿星沒有立刻發出攻擊，而是問起了布幕上展示的影像。
“這是古代的娛樂項目，一些閒人擠在一起，待在一個黑暗的屋子裡看影像故事。”搶着回答的不是莫仁，而是大崔。
“有點像記憶輸入。”阿星的聲音很冷靜，完全沒有剛剛追趕他們時的激動情緒。
“這還是不太一樣。記憶輸入是在意識層面進行，同時會滲入到潛意識層面。看電影故事，一般只是在意識層面進行。”莫仁解釋道。
“觀看者會自動關閉潛意識入口的閥門嗎？”看到阿星的對話姿態，很難和他的外表聯繫到一起。
“那個時代的人們還不瞭解打開潛意識閥門的方法。”莫仁的回答帶着一絲權威的口吻，簡直像是親身經歷過那遙遠的時代似的。
三個人保持沉默，共同關注着幕布上的影像畫面。上面正放映到關鍵時刻。一個小團隊被喪屍圍困到死角。最後的大反派已經現身。主角大發神勇。打敗了大反派，消滅了喪屍。拯救了所有人們。
“如果你們看多了這種影像，會產生不好的影響，讓自己對彼此雙方的實力產生錯誤的認知。”阿星誠懇地說道。
“對實力的認知偏差是很糟糕。不過，對於自我認知的偏差呢？阿星，你想過自己的記憶來源嗎？”莫仁反問道。
大崔趁着他們對話的時候，已經在屋內轉了幾圈。他沒有找到另一個出口。這是一個完全仿製古代影院的結構，沒有窗戶，入口和出口是同一個。他把注意力轉回到他們這邊。阿星佔據了地利，出路唯有依靠莫仁的對話攻勢了。
“我們的記憶當然都是外來輸入的。可是，這些記憶都是來源於一個完整的人。而且，這個人的原始身體已經不復存在了。我們已經是獨一無二的了。不會產生任何自我認知的危機。”阿星介紹着自己這夥人的境況。
“你的原始身體應該沒有這身毛髮吧？”大崔插了一句。
莫仁瞪了大崔一眼。他沒有想到大崔會說出這麼笨的話。除了激怒對方，大崔的話沒有絲毫別的用處。
“我們的身體都有不同程度的變異。這種變異應該是大大縮短了進化的過程，這是你們這些低等人類無法體會的狀況。如果你們做我的奴隸滿一年，我可以推薦你們去做變異改造。”阿星的聲音充滿了誘惑力。
“你自己呢？是不是也要給漢斯做夠一年的奴隸，才能獲得自由？”莫仁挑釁地問道。
“我不是奴隸。團宗爲了讓智能系統啓動我們，付出了不菲的代價。我需要付出相關的代價。等價交換，公平之極。”阿星的回答條理分明，讓對方會產生錯覺，到底誰纔是野蠻落後的一方。
“一口一個團宗叫着，你以爲你們擁有深厚的感情啊！炮灰，你們就是救世團的炮灰。等價交換？別癡心妄想了，這裡只有死路一條。”大崔的語氣具有很強的煽動性。連莫仁都對他另眼相看。
“這個世界得有規則才行。”阿星一彎腰，鑽了進來，“你說呢？莫仁。”
“你早就認識我，這麼說目標是我嘍。”莫仁苦笑了一下。
“是不是抓到莫仁，你就可以完成任務了？”大崔一邊說，一邊拿出了千鋒弩對準了莫仁。
阿星看了大崔一眼。眼睛裡流露出一絲蔑視。
“這就是你們友誼嗎？怎麼看起來還不如我們這般記憶輸入的再造人的忠誠。”阿星難得嘲笑了一番。
莫仁笑了：“你現在特別像真實的人類。而不是那種完全虛擬出來的傢伙。”
“真實的人類值得嚮往嗎？頭腦裡是各種不切實際的慾望，幻想。轉換立場，改變想法，更迭目標，都可以在一秒以內完成。要說自我，我們擁有的遠遠比你們擁有的真實。”阿星在門口站着，擋住了屋外的光線。屋內並沒有變得暗黑。幕布上的片尾字幕已經結束。吊燈自動點亮。
大崔端着千鋒弩，頭上冒出汗來。他當然不至於沒有體力到這種程度。只是狹窄的室內空間裡，阿星給他的壓力遠遠大於在戶外的時候。
“你說的沒錯。真實的人其實沒有比再造人有什麼優勢可言。但是有一種東西也是你們哪一體會，卻又無比重要的，我們有自由意志。哪怕選擇沉溺於幻箱，選擇叛變人類，做出好的或是壞的選擇。都是屬於我們自己的。你們呢？你以爲可以完成契約後獨立自主地生活嗎？我可以打賭，你們做不到。”莫仁沒有一絲動手的意思，依然心平氣和地說着。
大崔放下了千鈞重的千鋒弩，找了一個椅子坐下來。他發現，這兩個傢伙其實聊得非常投機。自己完全不需要插嘴干預他們。他甚至想是否可以找一部古代的電影看看。打發一下無聊的時間。
“你們說自己獨立，自由，可是你們對於外表不同於自己的智慧生物根本無法接受。像我這樣的，你們就更多把我當作野獸，即使我思考的方式，操持的語言，同你們完全一樣，也還是被你們當作怪物。射殺我，完全不會有任何殺死同類的內疚，只會存有除掉禍害的快感，不是嗎？你們對於彼此之間的相似性遠比差異性更加渴望。獨立，自由？別自誇了！”阿星的話鋒愈加鋒芒畢露。
“每一個再造人都像是你這樣思考嗎？”莫仁問出一個出乎意料的問題。
“那倒不是。”阿星本能地回答，隨即閉嘴。
“你是他們的中的異類。”莫仁說道。
“你也不是普通的人類。”阿星迴了一句。
“你們厚着臉皮互誇，挺沒意思吧。”大崔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莫仁和阿星彼此對視，一起笑起來。
“你們哥倆先聊着。我就不打擾了，先走一步。”大崔看氣氛這麼融洽，試着溜掉。
“彆着急。”阿星擺了擺手，示意大崔停住，“放了你們，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個條件。”
“你的條件如果是那件事，可就有點兒麻煩啊！”莫仁面露難色。
“除了這件事，還有什麼需要你們幫忙的。”阿星一臉嚴肅。
“幫忙是沒有問題，成功可沒有把握。”莫仁說道。
“成功與否，還有其它因素。你做好自己的部分就可以了。”阿星沉聲說道。
“一言爲定。”莫仁伸出了右手。
“契約必行。”阿星也伸出毛茸茸的大手。
大崔看到雙方締結和平如此快捷，總算放下心來。就在這個瞬間，阿星突然握緊了莫仁的手，他擰腰轉身，也沒看出用了多大的力量。莫仁像是布袋被甩了出去，從門口飛出去摔在走廊上。巨大的聲響讓人對莫仁的疼痛感同身受。
大崔看着阿星轉過頭，手腳不自覺地僵直起來，身後的千鋒弩像是在千里之外遙不可及。阿星和藹地伸出右手，露出親切的目光。大崔顫巍巍地遞過右手。阿星輕輕握了一下，鬆了手。就在大崔的心放下來的時候，他的手腕一痛，雙腳離地，整個身體橫在空中朝門洞飛去。大崔盡力調整着姿勢希望摔到走廊的時候能夠腳底着地。
哐！大崔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覺得一陣巨痛傳來。他整個背脊摔在牆上，門旁邊的牆。他根本就沒通過門洞。
“不好意思，手一抖，扔歪了。”阿星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他好像還說了些什麼，但是大崔已經暈了，其它的什麼都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