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後。
崇山峻嶺之間,一支衣衫襤褸,疲憊不堪的軍隊,正在崎嶇的山道間默默前行。
他們腳下的那條山道,幾乎是貼着山壁開鑿,僅僅只有一人之寬,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滑落下去。
而他們的下場,則是深不可測的山谷,一眼看不到盡頭,只消低頭望一眼,都會感到頭暈。
不到七千的士卒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貼着山壁艱難前行,每踏出一步都萬分小心,生怕一不小心滑落下去,摔成粉身碎骨。
儘管山間的氣溫甚涼,但每一名士卒,卻都因緊張而出了一身的冷汗,將一身衣甲都浸溼。
準確來說,只有衣,沒有甲。
爲了輕裝前進,他們只能儘可能的減少身上的負擔,所以除了兵器和乾糧之外,其餘多出來的裝備,統統都扔在了半道上。
而他們僅有的衣服,也在翻山越嶺的過程中,被磨爛劃破,變的破破爛爛。
咋一看去,他們簡直就如同一支乞丐組成的軍隊。
“啊——”
一聲淒厲驚恐的慘叫聲,響起在耳邊,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回過頭去,尋音望去。
只見一名士卒正在飛速的下墜,很快就消失在了深不見底的谷底,隱隱響起一聲“砰”的撞擊聲。
每個人的腦海中,不禁閃現出一幅血肉之軀撞成爛泥的畫面。
所有人都打了個寒戰,暗暗嘆了口氣,繼續默默的前進。
一路以來,已有近兩千同袍就這樣離他們而去,他們已經看的麻木,失去了悲痛傷感的滋味。
鄧艾輕嘆一聲,扭頭繼續默默前行。
天黑之前,他終於帶着他的幾千士卒,走過了這一段最險峻的壁道。
當踏上平地時,鄧艾長鬆了一口氣,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解下腰間水囊,大口大口的狂灌起來。
不多久,後續的士卒們也陸續過來,一個個都如虛脫一般,癱坐在了地上。
鄧艾清點人數,光是爲走過這條壁道,他就又損失了三百多人。
到目前爲爲,他已損失了近三千士卒,從出發時的一萬餘人,銳減到了七千。
“還有多久才能到陰平城?”鄧艾把嚮導招來問道。
私鹽販子出身的嚮導,藉着殘陽向着瞄了一圈,方道:“咱們已過了最難走的絕天峰,最多再有三天,應該就能走出陰平道。”
三天麼……
鄧艾吐了口氣,疲憊的精神稍稍振作,重新站了出來,大聲道:“弟兄們,最難走的一段已經走完了,最多再有三天就能走出去了,都打起精神,繼續前進。”
精力憔悴的士卒們,再次被激勵起了鬥志,從地上爬了起來,繼續默默前行。
不覺天色已黑,鄧艾叫將士們打起火把,繼續前進。
他此行只帶了不到二十日的乾糧,可以說是破釜沉舟,他必須要趕在糧盡之前奪下陰平城,時間緊迫,他沒有多餘的功夫讓將士們休息。
七千將士們在崎嶇的山道上,日夜兼程而行,沿途又損失了近五百餘人。
終於,是日清晨,當鄧艾登上最後一道山脊之時,一條下山的大道,直通谷口。
“到了,那就是陰平道口了,出了那道谷口,最多七裡就是陰平城!”嚮導激動的大叫道。
鄧艾臉上涌起無盡狂喜,忍不住放聲大吼起。
爬上山脊的魏軍將士們,也激動興奮的咆哮大叫,以宣泄的大難不死的痛快。
“陛下,臣的這條計策果然成了!”鄧艾嘴角掠起了一絲得意。
偷渡陰平,這就是他給蘇哲所獻的計策。
當日奪下成都之後,鄧艾就預感到,劉備可能退守劍閣,拼盡全力阻擋他們攻取漢中。
鄧艾從蜀人口中瞭解到,劍閣乃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雄關,縱然他們有百萬大軍也不可以攻破。
所以,鄧艾在從成都出發前,就在不斷向那些蜀籍的降臣們,打聽是否有小道可以繞過劍閣。
最後,鄧艾從一名江油城籍貫的降官那裡,得知了陰平小道的存在。
這條陰平道,從南面的江油城開始,穿越七百里崇山峻嶺,抵達北面的陰平城,是一條大多數蜀人都不知道的小道。
而那陰平城位於劍閣西北,奪取此城向西北,可走隴西大道攻取隴西諸郡。
向東,則可直取陽平關,威脅漢中。
向南用兵,則可直插劍閣,爆了劉備的菊花。
鄧艾的計策,就是率軍走陰平小道,奇襲陰平城,直插劍閣側後,逼迫劉備放棄劍閣。
而當日,當鄧艾獻上這奇襲陰平之側後,蘇哲立時就想起了歷史上,鄧艾偷渡陰平,滅亡蜀國的經典之戰。
只不過,當年鄧艾從北望南,而今日他的計策,則是從南往北。
或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歷史的軌跡雖然改變,但鄧艾卻仍然獻出了同樣的計策。
鄧艾揚起手中銀槍,厲聲叫道:“弟兄們,我們九死一生來到這裡,死了多少弟兄,現在,陰平城就在眼前,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爾等可敢隨我拼死一戰!”
“拼死一戰——”
“拼死一戰——”
震天狂吼聲響起,七千衣衫襤褸的魏軍將士們,激動到熱淚盈眶,熱血沸騰。
鄧艾臉上揚起意在必得的笑容,二話不說,大步流星向着山坡下奔去。
七千魏軍將士們,也紛紛下山,追隨着鄧艾,向着陰平道口方向卷涌而去。
“我的計策絕妙無比,陰平城一定沒有半點防備,最多隻有兩三百名郡兵駐守,我神兵天降,絕對能打得下來……”
“陰平城雖是小城,城中糧草也應該足夠我幾千人馬支撐十天半月。”
“只要我在陰平城站穩了腳跟,劉備就只能棄了劍閣向漢中撤退,這場大功非我莫屬……”
鄧艾越想越興奮,手中大槍緊握,眼中殺機狂燃。
身後七千魏軍將士們,一個個也殺機如狂,只等着拿下陰平城,好好的大吃一頓。
就在鄧艾狂奔之時,陡然間,他停下了腳步,目瞪口呆的愣在了原地。
正前方,一座漢軍營壘,赫然擋在了陰平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