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左豐頭顱落下,盧植心臟都停跳了一拍。
這左豐雖然肆意妄言,顛倒是非,心術不正,貪贓枉法,人人都想殺而後快,可其御使一職卻無形間成了保護傘,所謂兩軍陣前,不斬來使,更遑論是朝廷派遣來慰問之人。
石坤這一斧頭下去,自己倒是爽了,可麻煩也隨之來了。
左豐若不能按時覆命,天子必然猜疑,更兼有亂臣宦官十常侍伴其左右,加以微詞,恐怕真要下來治罪,盧植還頂不住。
路遠一聲嘆息,趕緊捲起營帳中鋪墊着的毛毯,將左豐整個人包裹了起來,一擡手,扛在肩上,淡淡看了石坤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飛身出帳,處理屍體去了。
石坤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當即跪伏在地,狠狠抽了自己兩巴掌。
“這是作甚?”
盧植趕緊將石坤扶住,他也能理解,畢竟都是過來人了,只能說這人的心眼太直了一些,出發點倒也不壞,年輕氣盛,難免有把持不住的時候,該着這左豐倒黴罷了。
“吾害了將軍……”石坤忍不住,眼中竟有淚水打轉。
“有甚害不害的,吾爲將,當爲麾下負責,左豐欺人太甚,斬則斬矣,不必再說。”盧植也是大度,更是名將,哪怕朝廷有所怪罪,相信憑自己往昔的功勞倒也不至於斷頭,大不了解甲歸田,坐擁山川碧湖。倒還算是善終了。
石坤抹着眼淚,言稱若有朝廷追查,自己必定一人承擔罪責,不給盧植添堵。
盧植笑罵:“八尺男兒,怎落淚輕彈?吾爲軍中主將,左豐被斬,必脫不了干係,最次也是個監管不力,倒不如我把這事攬了,想必我盧植在朝中還不至於人人唾棄,但凡有一二權臣爲某好言幾句,自然無事,汝可安心。”
石坤將信將疑,卻也不再言語。
路遠歸來,與盧,石二人商定,此事暫且壓下,待有人來查再提不遲。
次日,自是有人發現左豐莫名失蹤,軍中亦有議論聲起,路遠謂盧植曰:“此間事不可掩久,在天子使臣到前,必先建功一二,卻可有些許說辭。”
盧植應言,便命人將準備好的雞狗之血取出,準備攻伐張角。
路遠獻策:“我軍多日只圍不戰,賊兵必然疏忽,當下便可傳令軍中,令今晚三更造飯,五更出發,馬卸鈴,人去甲,趁夜突襲,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盧植聞言,大喜,謂路遠真乃用兵奇才。
當晚,盧植軍中一片悉悉索索,卻井然有序,撲滅了竈火,衆將士均輕裝上陣。
路遠爲先鋒,率本部三千人,更兼有石坤在旁,夜渡小河,繞過丘陵,來到張角後軍糧草處,一聲令下,火箭漫空,以草爲基,以風爲助力,熊熊大火,瞬間鋪天蓋地。
火起,角軍大驚,人不及甲,馬不及鞍,匆忙應戰,卻被路遠一支殺入陣中,左突右闖,大殺四方。
路遠手持長劍,揮灑自如,更兼有天元火雷訣加持,來去若風,手起刃落,往往都是人頭落地,加有石坤執拿大斧,於亂軍中大開大合,威震四方,角軍一觸便潰。
天公將軍張角聽聞營外喊殺震天,這才從睡夢中驚醒,草率掛了盔甲,騎得戰馬,來到軍前,趕緊作起了道法,霎時間,漫天風雷大作,飛沙走石,黑氣翻涌,滾滾人馬,自天而下,兵卒困於黑氣內,被鬼兵圍住,難以脫身。
路遠雙目一閃,劃開手中一柄火摺子,朝空中一扔。
盧植得信,立刻命令麾下士兵從兩翼包夾,灑雞狗之血,配以道符,張角之法便破。
道法被破,路遠率衆往來衝殺,手中一柄長劍上下翻飛,如入無人之境,角懼,引軍退,盧植揮軍掩殺,繳獲兵械無數。角軍親信拼死殺出一條血路,護得張角周全,但經此一役,張角已有頹勢,相信不日便可攻破。
一戰報捷,路遠和盧植及衆將歡聚於帳中,把酒設宴,好不快活,瞬間沖淡了左豐的死所帶來的沉悶。
路遠心中暗付,怕是再過個一月左右,便可徹底拿下張角一支,到時建功立業,就算有過,最次也是功過相抵,左豐殺了便殺了,又有何懼?
可路土豪的想法還是太過於天真,不數日,事實就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沒有一絲徵兆,一隊大軍便從官路上過來,聲勢浩大,震耳欲聾。
盧植出帳查看,正迎得一高頭大馬,其上乘坐一人,膀大腰圓,體格卻很是健壯,雙臂撐展,手中有繭,身後負箭搭弓,面相兇悍,正是中郎將董卓。
路遠見得董卓,心中也是一驚,書中描繪他通曉武藝,力大驚人,起先還覺得只是個託詞,眼下看來,這貨雖然胖,但身體確實結實,恐怕臂力不在石坤之下,更是擅於騎射,倒也不失爲一員闖將。
只可惜董卓自幼驕奢淫逸,養成了放縱的個性,更兼有粗野狠辣,就算是羌族都對他敬而遠之,此刻前來,必不是來犒軍的。
果不其然,董卓見得盧植,當即下馬,手中執掌聖諭。
瞧見聖諭,衆人自是下跪,可那董卓竟然手託聖諭,昂首望天,就任憑盧植等人跪着。
路遠心中大罵,丫的真夠無恥的,這董卓賣相雖然不咋滴,但威武感倒還有那麼一絲,可這副作態,真是讓人作嘔不止。
享受了一番衆人的跪伏,董卓這纔將詔書念出。
原來竟是軍中出了告密之人,將左豐失蹤疑死的消息回報給了朝廷,十常侍聽聞之下,自是大怒,同是宦官,怎麼能予人微言,於是便跟漢靈帝進言,稱盧植帶兵不利,久攻張角不下,疑有叛心,更兼左豐前去犒軍,至今未還,靈帝心中亦有疑慮,當即命十常侍作詔,召盧植回都詢問。
靈帝說是詢問,可十常侍擬出來的詔書卻是定罪。
定了盧植延期不戰,圖謀造反之罪!
董卓讀畢詔書,左右軍前侍衛一步上前,將盧植扣押。
石坤欲有所動作,卻被路遠按下了。
看來該來的還是要來,枉自己打了張角一個措手不及,看來硬是給人徒做嫁衣了。
衆將領均爲盧植求情,怎奈董卓一口咬定,只遵聖諭,有事你找天子說去。
不得已,盧植的部隊都暫歸董卓調遣,盧植則是被押上了牢車,發放回洛陽。
帶兵之人既是董卓,路遠肯定沒有了留下的必要,天天看着這樣一坨肉佇在自己面前,路同學真是怕自己吃不下飯。
將提點校尉的印章掛在軍帳之中,路土豪灑然而去。石坤自是跟隨左右。
赤條條來,赤條條走,不就是三千兵馬嗎?有什麼了不起。路遠在這種事上還是很看得開的,再說自己又不是帶兵打仗的料。
帶着石坤一路穿山越嶺,抄小路趕到了盧植的牢車前方。
趁着那幾個羈押之人方便之際,路遠瞅準機會,長劍出鞘,直接結果了其中兩人的性命,衣裝一換,面容再喬裝一番,便與石坤二人佯裝成押送官兵的模樣,順着牢車,一路前往洛陽。
路上,正遇到從潁川轉折回來的劉關張三人,問清緣由後,張飛興起,就欲殺了牢兵,救出盧植,卻是被玄德攔住。
路遠偷偷予三人傳話,稱盧植交給他照料大可放心。
玄德也只能如此,便帶關張率兵轉投朱儁去了。
押送了許久,路遠可算是望見了帝都,一路上幾名牢兵交談倒也不多,沒出什麼亂子。
洛陽古城,好不氣派,不愧爲天子之所在,路遠摸了摸鼻子,感覺,似乎離任務的目標進了一步誒?
正思索間,正前方踏來一人,身穿蓑衣,頭戴斗笠,身形如風,急急而走。
路遠雙眼一閃,這帝都似乎也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