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宛如一隻洪荒巨獸,張大了血盆大嘴,俯視地上渺小的人類。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不寒而慄的上庸城軍士,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沉悶的鼓聲,響徹四野,聽了,心情煩悶不安。
已經習以爲常的他們,精神早已鬆懈。
“不好了,秦大人。”蒯越安排的人,突然跑到府邸,報告秦頡。“大人,大人。”他臉色蒼白,“城中百姓,已經聯合一起,要造反了。”
秦頡頓時臉色劇變,“什麼?該死的賤民,我待他們如子,他們竟然造反。”
申耽惡毒的看着秦頡,心中恨不得現在持劍刺死他,還待民如子。腦殘了吧!這上庸太守可是他申耽,不是秦頡。纔來沒多久,就想鳩佔鵲巢不說,連待民如子都出來了,真是可笑。
秦頡見申耽二話不說,起身調頭就往外邊走去,忙呵斥道。“申耽,你去哪兒?”才說話間,聽外邊鼓聲大作,心下也預感到不好。莫不是裡應外合,聯合起來要破獲上庸?
雖如此,秦頡心中亦無所懼,“來人,去把黃忠給我帶到城牆上來。”秦頡細目圓瞪,怒視申耽。“別想趁亂溜走,你怕什麼。他不是青睞黃忠嘛!我倒要看看,黃忠和上庸,在他秦漢眼中孰輕孰重。”
看着秦頡左右小將虎視眈眈的眼神,申耽無奈,只能苦着臉,跟着秦頡往城樓上走去。
秦頡頭也不回。命人率人去鎮壓造反的百姓。“但凡遊離百姓,殺無赦!”
鼓聲三通,城中百姓纔會有所動靜,現在。街道上早已站滿了手持尖棍,扛着利器的百姓。漆黑的夜色下,根本就不知道街道上,到底站了多少人。
雖得令,小將身後將士可不多,一旦廝殺起來,誰死還不一定呢!小將佇在馬上,嚥了咽口水。怒斥道。“把兵器放下,各自回家去吧!否則,秦太守嚴查下來,你們都得人頭落地。”
人羣中有人嗤笑道。“我想人頭落地的應該是你們吧!西城秦漢秦大人已率兵攻城來了。你們這些禍害百姓的畜生,拿命來吧!大家不要怕,殺了他們,殺了他們秦漢秦大人重賞良田啊!”
是啊!此時的小兵小將,在百姓眼中。那就是救命的良田啊!離西城這麼近,他們又怎麼會不知道,西城秦漢根本就不收稅的。
說話的這人,正是奉秦漢之命潛入城中。解救黃忠一家性命的暗部人。袖中的尖刀滑入手中,帶頭衝了上來。“殺啊!殺了他們可分得良田萬畝。”
有那個百姓不愛田地的?
一時間。街道上殺聲鼎沸。
城牆上,秦頡藉助昏暗忽閃的火光。往城外看去,周邊漆黑一片,那有半個敵人的影子?
但秦頡堅信,城外肯定藏了不少人,離的遠,他也能感覺的清楚。似乎,有不少只惡狼的眼神,正盯着他一般。
秦頡身旁,披頭散髮的黃忠被五花大綁,拖着大刀的刀斧手緊隨黃忠身側,隨時聽令斬了黃忠。
森寒的尖刀,泛着懾人的鋒芒。
秦頡走來,抓着刀斧手的手掌,讓他將手中大刀舉了起來。秦頡盯着大刀,伸手摸了摸鋒利的刀刃。吼道:“秦漢,出來吧!要不然,我心情不好,斬了黃忠,你豈不是要心疼了?”
秦頡自問待黃忠不薄,這個傢伙,居然屢次向着秦漢,實在可惡。
他伸手拽着黃忠的散發,將他頭顱提了起來了。“漢升,一炷香的時間,秦漢要是再不出現,我就送你上路。你就放心的去吧!你的妻子和孩子,我會替你照顧好的。”
嘴角乾的發裂,黃忠的聲音沙啞的不帶有任何一絲感情,臉上不見半點表情。“謝秦大人厚恩,漢升來世再報!”
黃忠的視死如歸,讓秦頡頗爲惱火,又見城前無動靜。
脖子上的青筋迭起,秦頡暴怒道。“既然你這麼想死,秦某就如你所願。”說話間,走至一側,唯恐刀斧手行刑時,血灑到他錦袍上。“殺了吧!”
秦頡一揚手,城前,秦漢坐在赤兔馬上疾馳而來,“且慢!”悶雷之聲,在上庸城城前炸響。赤兔馬停在城前百步範圍外,秦漢臉色焦急,怎麼城中百姓還不見殺來?在黃忠身側,有個個子明顯要矮與其他人的將士,那人正是李月。
要是百姓再不破開城門的話……秦漢長吐了一口氣,就算這上庸城不打了,申耽秦頡不殺了,也要保住黃忠啊!“秦大人別來無恙,黃忠忠心耿耿,你爲何要殺他?”
不等秦頡開口說話,秦漢又道。“黃忠忠貞無二,有大才能,秦漢傾慕已久。既然秦太守不喜,不如就把黃忠讓給我,你看怎樣?但凡有條件,秦太守可以隨便開,只要秦漢能給得起的,只要別抄了秦漢的家底子。秦漢,儘可滿足你。”
只爲換取囚徒黃忠,秦漢就如此,這麼好的主公,還真是讓人眼紅啊!
見秦漢這麼說,申耽忙扯着嗓子喊話。“秦,秦大人,黃忠可贈送與你,只是,你得答應我們西城上庸兩城,結爲聯盟,我們永不相犯,你看如何?”
事到如今,申耽已經想開了,只要能活着,就算把太守職位給削了,他也樂意。早知如今,當初何必耗費錢財,買了這麼個破城。好好當自己的豪強,說不定他現在還能與秦漢做個朋友呢!
“哼!”秦頡不滿的怒瞪了申耽一眼,“申耽,黃忠曾是我部下,也是我的階下囚,還輪不到你來說話。”
秦頡才轉頭要跟秦漢說話,申耽也不相讓。在府邸的時候,秦頡身邊甲士頗多,他不能耐他何。如今在城牆上,申耽麾下將領也不少。況且,之前他是因爲害怕秦漢,才投奔他秦頡的。
既然他殺不了秦漢,現在有機會擺在眼前能與秦漢和好如初,他又何必再找不自在?“秦大人,你是太守,我也是太守,別忘了。這是在上庸。”
申耽是真看開了,上庸離西城不過數十里,秦漢若是想襲上庸,片刻間便可以率兵殺來。求別人殺秦漢。倒不如想辦法跟秦漢談何。
秦頡屢次當着他部下的面,絲毫不將他放在眼中,申耽早已憤怒,只是爲了保命,藏在心中沒有吐露出來而已。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他又怎麼會繼續隱忍下去。
就算秦漢要求申耽把上庸城給讓出來,只要秦漢不殺他,申耽也會答應。
他,已經徹底被打怕了。連夢中一念到秦漢名字,都會被嚇醒。
黃忠擡頭看着城前秦漢。心中不禁悲嘆,他不想再欠下別人情分了。上一次。爲了還秦漢人情,都已經這般了,哎……只可惜,苦了監牢中的妻子和少兒。
“他們咱還吵起來了?”恐狼前,典韋抓着頭皮,想不通。
兩人將秦漢等人丟到一邊,領着兩邊人馬,在城牆上劍拔弩張,大有一個不爽,就要幹起來似的。
“申耽,你就別做夢了,你幾度襲擊西城,又屢屢獻計要害秦漢,難道你認爲秦漢還會容你繼續活下去害他嗎?”秦頡細目直逼申耽,怒斥道。“我勸你不想死的話,還是老老實實的跟我一同守護上庸吧!”
一席話,宛如晴天霹靂在耳邊炸開,再擡頭看下城前秦漢時,申耽眼中盡是迷茫。一步錯,步步錯,自從與秦漢發生爭鬥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殺啊!”
正在此時,城內突然傳來人聲鼎沸的喊殺聲,秦頡申耽嚇了一跳。漆黑的夜空中,一輪火雨騰空升起,撕破夜空,將上庸城照的如同白晝一般。
“吱呀!”
城下傳來幾聲淒厲的慘叫聲之後,上庸城大門,在諸多將士驚恐的眼神中,被百姓給打開了。
“秦大人,快進城來。”
機不可失,秦漢雙腿一夾馬肚,赤兔馬宛如在平地騰飛,緊貼着地面,正面朝着上庸城大門飛了過來。
典韋,周倉恐狼緊隨其後。
山中,沉悶的戰鼓聲再度響起,成千數萬將士們抄着尖刀,從山中殺了出來。明晃晃的大刀,在火光的映輝下,更顯得鋒芒畢露。
驕陽當空,光芒四射,西城舉城相迎,典韋身旁的馬匹,掛着兩顆血淋淋的腦袋。一顆,是秦頡的,一顆是申耽的。
這個年代沒有鞭炮,爲了慶祝,百姓皆捧着一截稻草點燃。飛揚的心,如同那嫋嫋青煙,騰昇上空。
秦頡和申耽死了,西城總算可以無憂了,百姓豈能不喜。
跟着秦漢軍隊一同來的,還有上庸城不少百姓,他們是領取大米的。還有,上庸城上萬投降的將士。
秦頡申耽就這麼死了。
秦漢非但沒感到開心,心中反而有些落寞,上庸城十數萬百姓的吃喝拉撒,擔子可不輕。看着馬匹上掛着的兩顆腦袋,秦漢不知道有一天,自己會不會變成那其中之一。
黃忠騎在馬上,精神頹廢,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秦漢。他甚至想要自殺,可……令人糾結的人情債啊!
“父親,”城門前,黃敘鬆開他母親的手,快步衝了上來。“父親。”
一直以來,黃敘都以有這麼一個父親而驕傲,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父親了。心裡不知道有多惦念着,母親雖然什麼也沒說,可被軟禁在家中的黃敘,又怎能不知道,發生大事情了?
見是黃敘母子,黃忠熱淚盈眶,跳下馬來。“敘兒……”
一家三口相擁在一塊,良久之後,黃忠轉過頭來,看着身邊的秦漢,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黃忠願拜秦漢爲主,生死親隨。”
秦漢忙滾鞍下馬,快步將黃忠一家三口攙扶起來。雙目直勾勾的看着黃忠,雙臂緊緊拽着黃忠臂膀。“漢得黃忠,西城百年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