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矇矇亮,旭日初昇,白霧還未散盡之時。
許都新一天的早朝開始了,雖然這只是每日的例行,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是送往司空府書房處理的。但是,也不會耽誤天子每天上朝時候的好心情。
因爲只有這個時候,劉協才能夠低頭看着在下方的曹操。儘管曹操很少上朝,儘管曹操上朝也不會參拜劉協,儘管曹操在朝堂之上的時候,劉協需要看他的臉色。
但是劉協能夠居高臨下的俯視曹操就能讓他一天的心情都好起來。雖然這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劉協也不會在意。
劉協剛剛擡手高呼平身之後,衆大臣卻沒有一人敢站起來。衆人先是看了一眼站在右列最前方的曹操,見其微微頷首之後,才依次緩緩的站了起來。
“陛下,臣有事啓奏!”
衆人都不起來,僅僅是董承一個人先站起來也不合適,這不是讓曹操抓住機會‘發飆’嘛!不過,此刻,這樣的小事也不會影響董承的心情了。
董承還未站穩,又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大聲喊起來。
生怕別人聽不見,可這一聲大叫着實將揣着手準備在一邊兒打盹兒的樑誠給驚醒了。
沒辦法,難得樑誠在府中陪伴媳婦兒們,總不能厚此薄彼吧!當然得每一個都餵飽咯!真的很難想象曹操那麼多兒子女兒是怎麼生出來的。
樑誠偷偷的瞄了瞄站在前面的曹黑子,看那身板兒也不怎麼樣嘛!難不成真的是‘短小精悍’?
聞言,劉協下意識的瞅了一眼曹操,露出獻媚似的笑臉。可是,曹操卻是閉着眼睛,彷彿不存在一般的站在遠處。
劉協也不尷尬,及其自然的接話道。
“國舅啊,有什麼事兒就直接說吧!”
天子劉協雖然身處深宮,但是消息還是有董承傳遞的。許都皇二代和官二代在芳澤閣聚衆鬥毆的事情,劉協在怎麼可能不知道。
對於向劉協暗中傳遞情報的事情,曹操自然是知道的,劉協的一舉一動都在曹操的眼皮子底下。不過他也懶得管,不是管不住,而是時機未到。
話說回來,就算劉協知道了又能怎麼樣?所以的事情依舊得曹操點頭才行。
聽到天子發話,董承也不顧禮儀,刷的一下站起身來,猛的衝到了樑誠面前,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大聲吼道。
“陛下,前日有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街行兇。簡直是目無王法!窮兇極惡,罪無可恕!還望陛下能夠嚴懲!”
雖然董承沒有看樑誠,但是他這動作傻子也能明白吧!
不只是劉協,就連曹操也沒有料到董承這貨竟然這麼直接。那一刻,曹操彷彿以爲董承要藉機發動兵變呢!
計算是董彬被打得四肢全斷,董承也理應知道現在他還沒有明面上叫板的實力。這番作爲又是爲何?
好歹董承也清楚,知道應該抓住什麼而放棄什麼。鬥毆的可不只是樑邦一個人啊!曹氏一族的可以算是佔了三個。可是董承卻隻字未提,看來他也沒有完全衝昏頭腦。
轉念一想,也不對呀!董承的五千禁軍就算全部出動也不可能短時間就成事兒。真當曹操的五百虎賁軍是吃素的呢!
這羣人不僅僅是許褚一手帶出來的,並且全部都是以許褚的身形來選拔的。同時,是片刻都不會離開曹操的身邊。曹操上朝,五百虎賁就在大殿之外候着。
董承不可能憑藉着五千人就能成事兒吧?光是曹操的親衛都夠他喝一壺了。還有樑誠和各個將軍的親衛兵呢!
念及此,曹操皺起的眉頭再次平靜下去。反正對方指名道姓的找樑誠,他自然是樂的看樑誠吃癟咯!曹黑子暗暗腹議,‘君親吶,君親,就算你陰了老曹一把又如何!董承可是個聰明人呢!’即使曹操始終想讓自己變得毫無存在感,但他那短小精悍的身體所散發出來的氣勢卻讓人不能忽略。尤其是天子劉協。
聽完董承說話,劉協並未急着開口。因爲他看見司空曹大人皺眉了。頓時間,劉協心頭咯噔一跳,他暗暗揣度曹操心思的時候。
樑誠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董承,你若是不想要這條胳膊,我不介意幫你!”
樑誠冰冷的眼神掃過,看得衆人一驚。不愧是出身軍旅之人,眼中的殺意不是常人能夠承受的。哪怕他是個‘文官’。
沒有直視都這麼可怕了,真難想象在樑誠眼神之下的董承是如何承受下來的。
聞言,董承的手臂一哆嗦,竟然‘不聽使喚’的收了回去。董承退後一步,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身上的壓迫感減輕了不少。
這時候,纔回過神來的劉協假裝咳嗽了一聲,悠悠的開口。
“兩位愛卿有話慢慢說,慢慢說!不過,這歹人也真的很囂張啊!天子腳下,竟然敢當街行兇!”
劉協語速不疾不徐,他始終盯着曹操的面龐,注意着上面細微的變化,哪怕是一丁點兒的抖動。
說實在的,劉協還真怕鬧僵起來,一旦鬧僵,指不定曹操就動手了。爲什麼劉協這麼怕曹操,那是有原因的。
隨着年齡的增長,劉協也明白了許多事情。當他第一次不聽曹操的命令,私下擬定詔書讓人重建西園的時候。
西園原是靈帝所建立,設八校尉,曹操也是其中之一。劉協重建西園的目的不僅僅是想要軍權,同時,也是在提醒曹操是漢家之臣。從前是,現在是,今後也是!
然而,曹操知道這件事之後,卻不買賬!他帶着人馬直闖皇宮書房,當着劉協的面兒,將劉協指定的西園八校尉之手給砍了。
至此之後,劉協更加的明白了軍權的重要性,也明白了許都不是他說了算的。
“陛下,前日犬子,也就是小女的親弟弟在大街上無故被惡賊樑邦打斷得重傷,如今都還沒有醒過來!還請陛下還一個公道!”
董承不動聲色的退到十步開外,再次跪倒在地,聲淚俱下,一副老年失子的模樣讓人看了...着實想吐...
在場的皆是人精中的人精,狐狸中的狐狸。
董承這話實際上就是在提醒衆人,董彬可是董貴妃的弟弟,皇帝的小舅子,正宗的皇親國戚。同時,他卻對芳澤閣隻字未提。
芳澤閣嘛,一個‘皇親國戚’出現在那種地方,傳出去之後董彬的名聲可就‘臭上加臭’了。尤其還是在那裡被打傷的。
實際情況天下人沒有看見,只能靠腦補。芳澤閣雖然是清倌兒之地,但總的說來也被百姓歸爲‘不好’的地方。
“樑愛卿,真有這樣的事兒?!”
劉協瞥了一眼曹操,似乎發現對方真的對樑誠不管不顧了,立即陰沉着臉,喉嚨發出濃濃的怒意,問道。
可是劉協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因爲他看見曹操的嘴角動了。劉協不知道曹操是什麼意思,黑着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雪白,可他此刻不能退縮。
本來劉協的皇帝‘威儀’在曹操的‘yin威’之下就已經沒有剩下什麼了。如今若是僅僅因爲曹操扯了扯嘴角就害怕的話。不只是保皇黨會心寒,就連中立派也會不屑。
天知道曹操是不是早晨吃飯的時候菜葉塞在牙縫裡面了。
“老古董還沒有說完呢!讓他接着說吧!”
樑誠彷彿沒有聽到天子語氣中的震懾,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老古董?這是樑誠給董承取得外號吧?曹營的人聽在耳朵裡倒是沒有感到意外,只是捂着嘴巴竊笑而已。
可是很少與樑誠接觸的其他人可就差點兒沒有笑翻了。
整個朝堂嘻嘻哈哈,天子氣得就要猛啪桌案了。正當劉協氣急下手的時候,忽然瞥到了最前面站着閉目養神的曹操。他猛的驚醒,右臂嗖的一下縮了回去。
“陛下,大漢律例第一條殺人者償命!這是高祖定下的,樑邦他無故殺了數十人,理應斬首以告天下!”
董承面色鐵青,但他還是深吸了幾口氣,給忍回去了。
不過這話說的就有些過頭了,先別提漢高祖劉邦的時代太過久遠。就那當今來說吧!亂世羣雄,死得人還少麼!誰還會去搭理死了四百多年的一堆白骨定下的規矩。
對此,不僅僅是樑誠嗤之以鼻,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會當回事兒。
儘管如此,劉協還是得和董承把戲唱下去!
“樑誠,國舅的話,你可認同?”
從愛卿變爲直呼姓名,足以見得劉協今日又要和董承一起拿樑誠開刀了。
不過,上次朝會曹操沒有在,劉協和董承都拿樑誠沒有辦法。更何況今天曹操都在這兒呢!衆人心中不經閃過一串疑問,‘皇帝和董老兒究竟要搞什麼名堂?’“認同?當然,記得上次上朝的時候董承找我麻煩,所以,前天就讓樑邦帶人去芳澤閣收拾董彬了。本來是命令樑邦當場宰了董彬的,沒有想到這小子竟然失手了!唉!微臣沒有教好呀!”
樑誠慢吞吞的吐出一段話,語出驚人不說,最後竟然還一臉愁苦的拱手作揖,彎腰拜了拜。
似乎在說,因爲沒有教好樑邦功夫,沒有宰了董彬,是他樑誠之過,他理應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