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中,劉協幽幽轉醒,吉平已經過來探過,劉協是急火攻心,並沒有大礙,只需浮上幾副靜心療養的湯藥便可,此時,劉協已經睜開雙眼,龍榻邊依着董玲和伏皇后,只見董玲雙目紅腫,眼角猶自掛着淚水,劉協看得直揪心,喃喃地道:“朕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董玲乍見劉協醒來,先是一喜,聞得劉協此言,又是一陣驀然,眼角掛着的淚水撲達一下,落在劉協的手上,伏皇后見狀,便起身以取藥爲名離開寢宮,只留下董玲與劉協二人。
劉協伸手握住董玲的手背,頗爲感傷地道:“朕不該不聽國舅的勸,不該一意孤行,更不該…….”他本想說自己不該爲殺曹操,孤身犯險,這也是導致董承直接死亡的原因,可一想到此處,便恍若看見董承策馬奔來的樣子,心中一時難過,竟嗚咽着說不下去。
董玲心中難過,卻又隱藏着一絲害怕,她難過的是哥哥的死,害怕的是,曹操十幾萬大軍駐守城外,萬一攻進城來,她害怕,害怕失去劉協,害怕失去這個自己在世上的唯一親人,也是唯一愛的人,所以淚珠滾得更急。
劉協以爲她怨恨自己,心中宛然一嘆,卻見董玲忽然抓住自己的手,低泣道:“哥哥已經死了,我不希望你也有事,不希望……你懂嗎?”
劉協聞言,心中瞭然,原來董玲並不怨恨自己,她是爲自己擔心,害怕失去了哥哥的同時,也失去他這個世上唯一的愛人,劉協心下感動,將董玲攬進懷裡,狠狠地點頭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的活着,不但如此,終有一天,我會爲你哥哥報仇!”
時間隨着擁抱一點點流逝,也不知過了多久,董玲才從悲傷中驚醒,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忙鬆開劉協道:“一衆大臣還在寢宮外候着,我該退下了!”
劉協點點頭,不捨地鬆開董玲的手,他知道董玲此刻最需要自己陪在身邊的,可是眼下的當務之急卻是戰事,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曹操受了自己的一劍,雖然不致命,可傷重傷輕他卻不知道,也不知道曹操是否已經退兵了,還是現在城外正在戰鬥,他急需要知道這些,所以董玲提出離去的時候,他並沒有反對,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董玲離去後片刻,一衆大臣皆到,劉協微微坐起,斜倚着身子靠在榻上,看着一衆大臣,一個不少,劉協心頭微微一鬆,這最起碼說明現在還不在戰鬥階段。
衆人見過劉協,劉協問道:“如今情況如何?”
楊彪回道:“曹操受傷,夏侯惇退兵三十里,搭營駐紮。一時並不見動靜!”
劉協搖搖頭道:“看來曹操的傷並不重,若他傷重必定會退進城鎮,尋找大夫醫治,如今他紮寨三十里外,足可證明他的傷隨軍大夫便可處理!”說完深嘆了口氣:“看來這一戰不可避免!”
衆人聽劉協說得在理,俱是一陣沉默,他們都明白這將是一場硬碰硬的戰爭,劉協略微正了正身子,沉聲道:“傳朕令,立刻草擬數十篇檄文,分發給各路諸侯,讓他們即刻領軍平亂,誅殺曹操!”
楊彪應道:“這件事便可交給文舉(孔融的表字)去做,只是不知這各路諸侯是否肯發兵來救?”
劉協冷冷一笑,他其實還是有些把握的,曹操自從迎獻帝至許都,袁紹便已經不滿,只是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袁紹也奈何不了他,但是,只要自己現在給予袁紹一個藉口,在兵力強於曹操幾倍的情況下,袁紹必定興兵來救,他又豈會不明白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好處,只是這樣一來,極可能提前引發官渡之戰。而素以仁義自居的劉備必也不會袖手旁觀,還有西涼馬騰,此人素來忠義,史上記載他也曾參加衣帶詔謀劃,後來被曹操誘進許昌殺之,況且現下還有與曹操作對的張繡和劉表,這二人定也不會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至於其他諸侯,劉協倒也不敢妄下定論,也許時來運轉,再次上演一次十七路諸侯共伐董卓的壯景也未嘗不可。於是對楊彪道:“朕料定必有諸侯相應!”說完又道:“各位立刻前去部署防禦設施,青龍守南門,白虎守北門,玄武營暫由蕭二全全代理,鎮守西門,以防止曹操軍的突襲,而朱雀營鎮守東門,禁衛軍協同守城。”劉協這樣的佈置說白了還是出於對歷史的信任,因爲他手下的大將只有一個甘寧是在史書中出現過的,所以將甘寧的朱雀營佈置在東門來阻擋曹操的直接進攻,說白了,就是一種潛意識裡的信任,畢竟甘寧是三國名將。
衆將領命,劉協又道:“追車騎將軍董承爲漢王,以國禮厚葬!”說完擺擺手道:“你們各自前去備戰吧!”說完頓了頓道:“蕭大留下!”
衆人領命而退,獨獨留下蕭大,劉協從榻上下來,臉色陰沉:“你可知道我留下你的原因?”
蕭大沉聲道:“臣明白,聖上是想借影子的力量查出是誰走漏了風聲?”
劉協點點頭,這蕭大確實很有頭腦:“不錯,朕就是要你查出是誰泄漏了我們的機密,是誰害死了董承!”
蕭大突然跪下:“臣愧對聖上,當初清查許昌的可疑分子是臣去辦的,可結果還是走漏了風聲,導致董將軍慘死,還險些連累聖上,臣死罪!”說完一伏到底,等待劉協降罪。
劉協托起蕭大:“這不怪你,一切都是朕的錯,也許…….!”他本想說也許自己沒有來到古代,那麼這董承最起碼還有兩年安生日子可過,可如今……劉協搖頭苦嘆:“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朕的錯……!”
劉協此言,讓蕭大能夠深深刻刻地體會到他心中的感傷,這並不是裝就能夠裝出來的,蕭大忙道:“臣一早已經讓黑二去查了,相信一定能夠給聖上一個交代,定不會讓董將軍枉死!”
劉協會心一笑,這蕭二的能力確實讓人讚歎,日後定會成爲自己的一大助力,他擺擺手道:“行了,你也下去吧,朕去貴妃處看看!”
曹營,主軍大帳之中,曹操鐵青着臉,一言不發地坐在榻上,雙目中的殺氣森然迸出,使得帳下一衆武將沒有一人再敢言語,俱是面容嚴肅,躬身而立,只是偶爾從角落裡飄出的一絲淡淡的藥香味時刻提醒着衆人,眼前這位霸氣十足的主帥,肩頭上纔剛剛綁過繃帶。
正如劉協所料,曹操的傷並不嚴重,劉協的劍刺進不過兩寸,且是肩頭,不是致命部位,所以隨軍的大夫上了一副跌打損傷的藥後,這傷也就無礙了,只是曹操火氣十足,胸中抑鬱,導致氣血不暢,反倒使得劍傷變得嚴重了一些,迫使大夫又開了兩劑凝神靜氣的湯藥,這才離去。不過這也不能怪曹操脾性不好,他心中實在鬱悶至極,本來他已洞悉了劉協的打算,故纔將計就計,只引數十騎單獨前進,只希望一舉將劉協拿下,可是他萬萬沒料到的是劉協手底下竟也有一批猛將,尤其是與許褚和夏侯淵纏鬥的那二人,武力竟絲毫不遜於自己手下的兩員大將,再有便是劉協的身手,夏侯惇那一箭沒有見效便也罷了,還險些被劉協接住,而劉協更孤身犯險,不但奪了自己隨身配備的倚天劍,更將自己刺傷,一切的一切都說明他輕敵了,而且失策了,從一開始迎獻帝至許昌他便錯了,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聽信郭嘉,荀彧之言,防住劉協,將其監禁,如此自己又豈會有今日之惱?想到此悔恨交加,一拳砸在榻前的案上,卻又牽動肩上的劍傷,一時疼得他齜牙咧嘴。
郭嘉見狀,慌忙上前道:“主公不可動怒!”
曹操怎能不怒,自己被一個黃口小兒提劍追殺,還險些喪命,這讓他有何面目統領諸將,遂站起身道:“諸將聽令,隨我殺進城去!”
“不可!”郭嘉慌忙阻住曹操,轉頭對荀攸使了個眼色,荀攸會意,慌忙站出來道:“主公息怒,請聽公達一言!”
說老實話,曹操現在所需要不是別人的意見,而是認可,許昌城前的械鬥讓他充滿沮喪,甚至顏面掃地,他必須爭回失去的這些,所以這個時候他不希望有人阻止他的行爲,但荀攸已經出列,曹操不悅道:“你有何話要講!”
荀攸見曹操不善,已經意識到這一點,忙將思路重新調整一番道:“臣認爲若要攻下許昌就必須速戰速決,一月之內必須攻下,否則等其他各路諸侯反應過來,那就麻煩了!”其實荀攸並沒有說心裡話,他與荀彧的差距就在於一大敢於大膽直言,一個卻懂得察言觀色,適可而止,所以後者才能善終。而郭嘉對荀攸使眼色的目的就是讓荀攸暫時阻止曹操打這場戰鬥,因爲劉協手上有多少人馬,有多少將領他們都一無所知,俗話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而劉協能控制整個許昌並且誅殺曹仁,許昌城中竟未有一人跑出來報信這隻能說明,要麼劉協手中擁有強大的兵力,要麼他身邊有一個出色的謀士,否則他絕對無法做到這些。可郭嘉也知道丟了許昌對於曹操來說意味着什麼,他也知道若勸曹操放棄許昌絕不可能,所以纔想聯結荀攸,讓其先穩住曹操的情緒,待摸清楚許昌的情況之後再做打算,可荀攸見曹操臉色不善,忙附和曹操的想法,並勸其速速拿下許昌,雖說這樣打算有一定的道理,但畢竟很不穩妥。所以郭嘉急得直跺腳,而荀攸卻也有自己的一番思量,若能夠一月之內拿下許昌那麼就全無憂慮,可以說着是一種急功近利的辦法,但若成功,就將扳回自己所有的劣勢,更重要的是他明白曹操心中的想法,而這就是曹操想聽到的答案,如此而已。
果然,曹操聽罷哈哈大笑:“公達此言甚善,區區一個許昌,區區一個劉協小兒,何須一月?”說完對諸將道:“立即點兵,孤要親討許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