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方纔平定,整個洛陽城一派歡天喜地。
黑山撤軍的第三日,各路兵馬探馬哨騎帶着戰報傳至皇宮,輔國將軍馬越督帥各路大軍於洛陽城東二十里紮下營地,等待朝堂一切安排與召見。
外將諸侯通常一年只有一次入洛陽的機會,而自從天下分崩離析之後,各地紛爭不斷,幾乎從未有過州牧一級官員回京述職,大多隻是派遣使者向皇帝報告一年的情況。本初三年的此次諸侯入京不但是諸侯勤王軍的覲見皇帝,也是漢帝劉協自登基以來第一次數州諸侯一同入京。
這些諸侯可不是來述職的,外面軍屯下寨上萬兵馬。各個諸侯按照官職與爵位,應帶多少兵馬入城,又該在城中何處居住?離得遠了怕不合適,離得近了怕起紛爭……這都是要考慮的問題。
然而,與戰報一同送至洛陽的,還有朝廷前些時候封出去的南陽太守,車騎將軍袁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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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術再也跳不起來了,一顆好大頭顱被被火灰封好,伴着稻草安靜躺在木盒中上面壓着一封戰報送到朝堂,在朝議中被打開。
黃門侍郎朗讀戰報,清亮的嗓音在大殿中甚是悅耳,讀出斷斷續續字句斟酌的話卻令三公當堂暈厥。
“輔國將軍,司隸校尉馬越稟報。南陽太守,車騎將軍袁術奉詔勤王,督帥兵馬至熊耳山一帶遇益州牧劉焉之兵,與之對峙,欲攻。爲越所阻,不停,傷越使者,擅攻劉焉,後被司隸虎賁所擊。賊寇潰散,劉焉敗逃,袁術……”年輕的黃門侍郎讀到這裡瞪大了眼睛,擡頭看了一眼皇帝,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站在百官之首的太傅袁隗,戰戰兢兢地讀道:“袁術,死於亂軍中。”
袁公路死了?
剎時間大殿變得雜亂不堪,老太傅袁隗當即口噴鮮血昏倒不起,大將軍袁紹亦面容呆滯,百官公卿有呼喚太醫的,有嘈亂不堪的,整個朝堂像街市一般熙熙攘攘。
汝南袁氏的嫡子,就這麼不聲不響地死了?
早在馬越起兵的開始,文武百官便在觀望,觀望此次馬越又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若非本初二年的馬越起兵,朝堂上這些年本該忘記馬越這個名字的。這幾年天下太亂了,各地都在打仗,涼州的戰事並不是最出彩的那一個。江東孫堅和荊州劉表的戰事還未結束,另一面這頭猛虎的長子號稱江東小霸王的孫策已經督帥兵馬與揚州刺史劉繇開戰,有其父必有其子,當年討伐馬越孫堅一路北上連殺張諮王睿兩名州郡長官,幾千兵馬愣是讓他父親越打越多,此時的孫策也是一般,率三千吳郡子弟便敢宣戰劉繇,一路橫掃,在袁紹圍困渭南之時便已連下三郡,兇戾不亞其父。
關於冀州的爭奪也未能分出勝負,儘管半壁皆已落入公孫瓚手中,韓馥卻能死守鄴城而不敗,督軍在外的麴義揹負了太大的壓力,單靠着一直孤軍誓要與公孫瓚抗爭到底。
天下爲定,而西北先定。
朝廷百官都知道,馬越不能閒,一旦馬越閒下來是一定要反攻洛陽的。
這不,就應驗了!
人還沒進洛陽,先斬了袁術,這入了洛陽還了得啊!還不是要連袁紹都給殺了?
比起曾經朝堂對馬越譭譽參半的名聲,如今的朝廷對西涼馬氏可是一味的譴責。自涼州兵馬出隴關佔三輔起,洛陽文士對其口誅筆伐便從未停止……沒有人相信馬越入洛陽能平衡好朝中的局勢,照顧到方方面面人士的利益,維持朝廷的正常運轉。
論軍略,就連討伐黃巾的名將皇甫嵩與去年病死的朱雋都對馬越平定涼州的步步爲營讚不絕口,但若說治政……只怕馬越還是要差了些。
儘管馬越任過州牧,也做過輔國將軍。但涼州牧是個哪門子州牧?區區百萬黔首,不過是一個郡的百姓罷了……即便是輔國將軍,也只是平叛打仗。
論治理天下,人們還是更加相信以袁氏爲首的清流士人。
但是現在,好像時局不再允許清流士人主政朝堂了。
因爲,馬越來了!
……
伴着鐵鎧駿馬沉重的蹄聲,洛陽東門口迎接勤王諸侯的百官與百姓有幸,親眼目睹當世最強武備鐵騎——覆甲軍的真容。
皇帝詔令,各地諸侯各督二百作戰最爲英勇的軍士入京,其餘兵馬則全部停駐城東,除輔國將軍馬越的兵馬之外,全部諸侯城中駐地盡數由大將軍袁紹負責調令。
這個詔令,無論是所督兵馬還是駐軍調令,一律與馬越無關。因爲他不單單是輔國將軍,還是司隸校尉……儘管所有人都將他當作藩鎮諸侯,但他卻確確實實不屬於諸侯。號稱臥虎的司隸校尉掌管兵權,麾下有一支歷來由京中郎官充用的校尉虎賁,員額八百。
也就是說,無論皇帝對諸侯的調令如何,馬越可親率八百親兵入城池,任何人都不能阻攔。因爲司隸校尉的另一職責便是監察百官公卿,衛戍洛陽安全。
儘管如此,馬越也不過命除閻行之外的各部將領隨同,親率兩百重騎入城……帶太多人,一個是容易在洛陽亂套,再一個便會顯得他馬越沒有底氣。事實上率軍入洛陽在馬越看來只是皇帝擔心這些諸侯內心不安而准許的,兩百與八百,對上洛陽城中如今屯駐的緹騎、虎賁、羽林乃至北軍,又算得了什麼呢?
又不是要造反,帶二百人已經夠用了……在洛陽能出什麼事呢?
他與兄長及馬騰劉備曹操的兵馬加在一起,可足足有千人。這一千兵馬除了劉備麾下略弱之外,正經的將星雲集,幾乎整個北方的驍勇猛將都在此列,他有什麼可擔心的?
於是,就出現了洛陽百姓親眼看到的一幕,兩百名全身塞在玄色鐵鎧的英武騎士在一面書着‘涼州覆甲’的大纛下跨着披掛玄甲的駿馬昂首入城,兇戾的惡鬼面具與閃亮的戰斧昭示着他們的勇武。緊隨其後的是幷州飛熊,沒了兇猛駭人的鎧甲,卻帶着一股北面夷族的剽悍氣息,馬上穿着毛皮大鎧的胡族武士一個比一個桀驁兇蠻。如果說涼州覆甲冰冷的甲冑帶給洛陽百姓的感覺是生人勿近的話,幷州飛熊軍則是教人不想靠近。
簡直是一幫手握鋒利兵器卻茹毛飲血的野人!
再往後是馬騰的正統西涼軍,中規中矩的黑紅甲冑,沒了那駭人的面甲而且多由漢人充任軍士,看上去讓洛陽百姓覺得十分親近……他們不知道,這兩百個漢人武士是馬騰精挑細選出來的,爲的就是改變涼州在洛陽人心中那些蠻夷的印象。馬老大手上最精銳的一部兵馬也是和老三一樣,一水兒的張家川匠作打出來從頭到腳的鐵鎧,只是面甲不是惡鬼,而是面無表情的鐵質覆面罷了。
整個涼州軍,都指望着張家川匠作爲他們更換兵器呢,那是全涼州最好的兵甲出產源,哪個傻帽兒會放棄不用?
在後面陳國王劉寵的兩架大弩戰車也引人側目,尤其是前頭那甲黃金戰車,黃巾之亂時便有人曾經見過其縱橫戰場的英姿。陳王的軍隊每百人爲一個戰陣,配一架戰車……從前是百人十架,但黑山軍的一場大火讓他損失慘重,全軍只剩三十餘架戰車能正常使用了。因此沉穩勉爲其難地使用起先漢時常規車陣的編排。正因如此,當陳國的軍隊走在洛陽寬廣的街道上時,令人感覺最深的便是一股歷史的厚重氣息迎面而來,文武百官腦袋裡不約而同地蹦出一個想法——陳王是把先帝陪葬的戰車陣俑都帶出來打仗了啊!
後面兗州曹操,平原劉備的兵馬沒什麼好看的……平原劉備根本只是一面旗子,不過是寥寥可數的三五個人跟在兗州牧曹操的部隊中,若非那一名膚色黝黑的猛士單人舉着一面大纛前進,根本無法讓人注意到平原相的部隊。沒辦法,曹操的軍隊太雜了,單單旗號便豎起數支,像什麼陳留張、平原劉、廣陵陳……數不勝數。
只有曹操的軍隊最像是州牧的勤王部隊,州牧帶着各地太守打仗,給文武百官最安心的感受。而不像西涼馬騰、幷州董卓的軍隊,給人感覺完全是州牧的私兵,給大漢的統治階級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最後的軍隊,是徐州牧陶謙麾下的二百勇士。陶謙可不是什麼老好人,茂才出身,無論黃巾之亂還是韓遂寇三輔時皆有他活躍在戰場的身影。丹陽出精兵,精兵悍將首推陶謙,就連在他身後的二人軍士看上去都那麼不凡。可不是不凡嗎?光是陶謙身邊那十餘個身穿鐵鎧帶佛珠的僧人就足夠與衆不同的了,更別說那些驍勇非常的軍士了。
各個諸侯兵馬由東門入,一路直走至洛陽城中大營,奔馬而來的大將軍幕僚張開手書,對諸侯言明屯兵位置及晚上的宮宴,隨後諸侯兵馬才一一各自去留。
曹操居城東南,馬騰居東北,陶謙居西南,董卓居西北,陳王劉寵則入洛陽大營……至於輔國將軍馬越?
馬三爺早就命覆甲重騎一路奔入封塵數年的輔國將軍府……我馬越終於回家了!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