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近傍晚。
吃了點青梅,二人醉意漸散。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潘勝擼起袖子,用筷子敲着陶碗,眯眼搖頭晃腦袋,哼唱起《三國演義》開篇的那首詞。
孫策像盯着怪物一樣盯着潘勝,青梅都到了嘴邊,嘴巴微張,卻一動不動,不肯將青梅塞進口中。
哼唱完半首詞,潘勝長嘆一口氣,用袖角輕輕擦拭溼潤的眼角。不是感嘆英雄,而是想起幼時和父親一起看老版三國電視劇的場景,眼淚就不爭氣地滑溜出來。
“潘勝兄弟大才,精通兵法和詩詞歌賦,策有一事相求?”孫策舔了舔嘴脣,突然拋出這麼一句。
“伯符兄請說。小弟我做得到就定當效勞。你我兄弟有什麼求不——”
“請你收我爲徒!”不等潘勝說完,孫策突然猛地跪地,張嘴吐個驚雷。
“你——”潘勝愣了一下,有點不知所措,梅子從指間落下,落到地上滾動。看着比自己還大2歲的跪地男子,不知道說什麼。收一個比自己還大的徒弟,有點彆扭;不收吧,又有點可惜,畢竟孫策背後是整個江東集團,收他爲徒就有了3萬江東軍的支持。
夕陽照進包廂,青梅被染成深綠色,潘勝腰間的木蛟劍也被染成綠色。
二人不說話。
車輪滾動聲從街面傳來,是小販收攤回家。
潘勝撿起落地的梅子,放到嘴前吹掉灰,然後送入嘴中,細細品味。
孫策繼續跪着,腰桿筆直。爲了找回祖先的孫武的兵法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再說對潘勝是由衷佩服,拜他爲師也是心甘情願。
半炷香後,沉默依舊無人打破。
沉默,又是短暫的沉默。
潘勝覺得孫策這人挺扭的,考慮了下覺得收他當徒弟也沒什麼不好的,就正襟危坐,笑着說:“好!就收你爲徒,以後你就是南大歷史系的弟子了。”
“徒兒拜見師父!”孫策微微一顫,擡頭瞥了潘勝一眼,又連磕三個響頭,最後起身問道:“師父,咱們南大歷史系是個門派嗎?難道是兵家一脈。”
潘勝是南京大學歷史系的畢業生,按現在的說法他就是這個書院的弟子,他收孫策爲徒,孫策自然就是南大歷史系的弟子。一點毛病都沒有。
“是的,是兵家門派,根源是何處,我也不知道。好像發源地是大秦時會稽郡一帶。”潘勝隨意敷衍。
“明白了!”孫策興奮低頭。
“過幾天我把幾本兵書,默寫出來傳給你。爲師事情較多,你主要靠看書自己悟,實在不懂的再問我。”潘勝撓了撓鼻子,對着眼前這個大齡便宜徒弟說道。
“謝師父!”孫策異常驚喜,內心早已喜得流量,暗暗大呼:祖先吶!策兒終於要找回你們的兵法了。
潘勝滿意地點點頭。
孫策是江東軍的裨將,分管情報工作,知道很多秘辛。現在他是潘勝的徒弟,就將一些絕密情報分享出來。
一件是天子的玉璽好像丟了。這段時間天子的詔令從不加蓋玉璽,有人說玉璽在袁紹處,也有人說玉璽被袁術偷了、、、總之,各種傳言。掉玉璽就是失天下。要是此事確認屬實,民衆都會認爲天子失德、大漢將亡。
潘勝不太相信這些傳言,倒是懷疑玉璽落在了孫堅的手中,因爲按照原來歷史的軌跡玉璽此刻就該被孫堅得到了。
另一件是韓馥的弟弟韓山失蹤五個多月後又回來了。
潘勝吃驚不已。當時在汜水關,袁紹令冀州軍交出防凍膏秘方和藥膏時,掌管秘方的韓山和庫存藥膏一齊失蹤了,冀州軍陷入危機。後來大家找遍了整個汜水關方圓數十里也沒找到韓山,以爲他被人殺了。想不到他現在又自動出現了,真是奇怪。失蹤時不留痕跡,出現時沒有徵兆,總感覺不正常。
這段時間東都洛陽的確怪事連連。
先是袁術莫名其妙地帶着全部人馬去淮南了,徹底放棄了這繁華洛陽城。天子封他爲淮南候,以他的個性一定不肯去淮南封地,至少也會拖延個半年一年的。沒想到他竟然爽快地走了。
接着郭嘉憑空消失。自從潘勝回洛陽後就再沒聽到他的消息。甑府兗州的暗衛來報,曹仁、曹洪已經回到了兗州,可郭嘉並未回去。潘勝知道郭嘉還在洛陽城。明面上高順帶領三百龍武衛將洛陽城搜尋了好幾次,暗地裡車寬帶人一直打探消息,可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到。
各個諸侯大臣府邸或派人潛入搜尋過、或買通府裡下人打聽過,郭嘉只要是個人就不可能逃過搜索。整個洛陽只有一個地方沒搜過——就是皇宮。如果郭嘉還在洛陽城,那就一定躲在皇宮裡。
從月初開始,公孫瓚和天子走得很近,經常帶女兒入宮。坊間傳言,天子準備迎娶他的女兒公孫寶月爲後,以贏得他麾下2萬騎兵的支持。
以前從未聽說的殺手組織“秋葉”浮出水面,在洛陽活動頻繁;墨家弟子也在洛陽出現。近來,西市出現了很多關中口音的陌生面孔、、、
“我二弟孫權斷言三兩個月內洛陽將有大事發生,父親才讓叔父孫靜帶領一萬人馬來到洛陽的。師父,你覺得會發生什麼大事?”孫策忽然問道。
潘勝沉默數秒:“伯符,種種跡象表明風暴要來臨了,想必是天子的謀士按捺不住想爲天子奪權了。不過應該不是天子的主意,畢竟他才9歲。想必是太尉楊彪、司徒王允等人在搞什麼大動作。”
孫策猛吸口氣,驚訝道:“師父竟和我二弟孫權說的一樣。”
聽到這話,潘勝手臂微微停頓下,片刻後將手中的青梅放入盤子,笑着迴應:“今天我已經被你二弟孫權驚嚇兩次了,一次是他對英雄的看法,一次是他對即將要發生大事的預判。下次你得帶他出來見見我,這樣的神童不見見就太可惜了。”
聽到潘勝誇讚孫權,孫策十分開心,剛想拱手道謝,卻發現潘勝左眼不停眨着、右眼瞟視門口方向。
孫策豎着耳朵聽了聽,微弱沉穩的氣息從門口邊傳來,就瞬間就明白了——有人偷聽。
“伯符,青梅煮酒配英雄,你舞個劍給爲師助興。”潘勝見孫策領會了眼神,就微微挪動屁股,靠到柱子上,裝出一副極其放鬆的模樣。
孫策拿起劍,朝門邊退了幾步,使個眼色,笑着說道:“師父您看好啦,徒兒劍法還行,定不會讓您失望。”
說完,他就一腳在前、一腳在後,弓身握劍,做出一副往前衝的樣子。
“鐺!”
三秒之後,他拔劍朝刺向前方,緩緩向前幾步。招式緩慢,沒有任何攻擊性。
突然,他猛轉身子,一劍刺向門外黑影。
他是一流中品實力,這一招如閃電般快,迅猛而精準。
“啊!”一聲慘叫竄進包間。
“滋!”鮮血將門上糊着的白紙染紅。
推開門,一個店小二模樣的人倒地,左肩一個傷口在噴血。
旁邊地上放着托盤,上面一翁酒水。
如果店小二是路過或準備進來送酒水的,中劍之時必定端着托盤,人倒下時托盤掉落,此刻酒水應該撒了。
顯然中劍之時托盤就在地上,店小二就是在偷聽。
這個時代的鞋子可沒有鞋帶,不可能是放下托盤蹲下繫鞋帶。
潘勝左手拿着一碗酒,嚼着青梅走到門口,隨口將一顆青梅核吐到倒地店小二的臉上,然後站在門檻上蹲下。
孫策瞪着眼珠子,踩着店小二的臉問道:“你是何人?爲什麼偷聽我們對話。”
“我就是個店小二,爲何用劍刺我?”店小二的臉在地上摩擦,沾滿灰塵,委屈巴巴地。
“是嗎?認識我嗎?可不準騙我喲!”潘勝瞥了眼店小二的左右手,挑了挑眉,呡半口酒。
店小二的右手全是老繭,尤其是虎口和食指上,定然是個長期右手用劍的劍客。如果他和潘勝一樣來自21世紀話,倒可以解釋說自己是個學霸,天天寫作業把虎口和食指摸出了老繭。
“小的就是個店小二,不認識大爺!請兩位大爺——”
“啊!”
見店小二謊話連篇,潘勝就將酒淋向他的傷口,疼得他殺豬般慘叫。
對待敵人,潘勝從不手軟。
“咦,烈酒淋傷口好殘忍啊!剛纔我不是故意淋他的,只是手抖了下把酒撒了。”潘勝用碗擋在眼睛前面,朝包間退去,剛退幾步就邪魅一笑,朝外面喊道:“伯符,裡面還有小半甕烈酒,你再捅這廝幾個傷口,給新傷口喝口酒。師父我心軟見不得血,我去拿酒,你捅吧!”
“好!”孫策毫不猶豫地又將寶劍拔出。
“噗!”店小二抽搐下,接着猛吐一口黑血,眼球很快就沒了焦點、沒了光澤,死去了。
“師父,我還沒捅這廝,他就服毒自盡了。”孫策朝着包間大喊。
潘勝立刻轉身小跑到門口,看了眼地上的屍體,又看着孫策,雙手攤成個八:“伯符,你怎麼這麼殘忍,竟然真的拔劍要捅他。你看,把他嚇死了吧!”
“師父,是你讓我捅他的,是你殘忍。”孫策笑着回答。
“還是你殘忍,我就說說而已,我暈血。”潘勝胡咧咧着,雙手叉腰,用餘光掃視四周,總感覺有人盯着這邊。
孫策將劍放入劍鞘,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潘勝:“師父,這是顆歸元丹,無論受多重的傷吃了它都能恢復武力,但只能恢復兩刻鐘。師父如今被人盯上了,恐有危險,徒兒將此丹藥獻給師父。”
這顆歸元丹是先祖孫武留傳下來的,潘勝讓孫子兵法重見天日,自然受得起、也應當受這顆丹藥,這叫因果。
潘勝站起,接過小盒,玩笑道:“腦殼掉了、胳膊沒了,或是琵琶骨被刺穿了,吃這個還能恢復不?”
“不能!徒兒覺得外傷太嚴重的話還是去找個郎中包紮,興許死不了。琵琶骨被刺穿武功就被廢了,吃這個自然不頂用,如果能搞到一顆佛牙舍利或許還有得救!”
佛牙舍利,天下排名第一的神藥,幾百年來也沒聽說誰見到過。
釋迦牟尼火化後剩下的牙齒而已,竟然如此神奇?潘勝又疑惑又好奇。
“呵呵!天下哪有這佛牙舍利子。”
“說不定洛陽郊外的白馬寺,可那是個可怕的地方,我的三個一流下品屬下進去後就再也沒有出來了。”孫策先是打趣,說着說着聲音變了,臉色也變得凝重,語氣中夾雜着恐懼。
白馬寺,竟這麼嚇人,能讓這個小霸王都怕?潘勝唏噓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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