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正是冀州牧韓馥帳下別駕,沮授。
袁紹性格孤傲,但也有幾分容人之量,只要能證明不會威脅他的存在,並有幾分真本事,袁紹還是很樂意禮賢下士一番的。
聯軍的先前的拉攏分化策略正是出自此人之手,而且效果相當之顯著,中原之地超過七成的名門世家都以各種形式響應袁紹號召。所以,此時此刻,沮授雖然有失禮數,並且這番態度中還帶着幾分嘲笑,但袁紹依然忍了下來。
看着袁紹希冀的目光,還有羣雄灼灼的注視,沮授毫不在意地笑道:“今日一戰,我軍籌謀良久,出動兵馬數萬,寫雷霆萬鈞之勢,結果竟然連濮陽的城牆都沒摸到,着實丟臉!”
沮授此言一出,帳中羣雄皆是面帶慍色,袁紹臉上也是青一塊紅一塊,好不尷尬,身爲盟主,初戰失利,致使聯軍士氣受損,當然要承擔主要責任!但袁紹依舊耐着性子問道:“公與可有何良策逆轉乾坤?”
沮授端起案几上的茶碗飲了一口,悠悠地說道:“袁公,諸位,井欄方陣折損近半,然則傷亡不大,雖然丟人,但對聯軍並無實質傷害!而且,今日一敗,在下以爲敗得相當值!”
衆人聞言皆是不解,袁紹也是好奇地問道:“這是爲何?”
沮授呵呵一笑道:“這還不簡單?我軍只是用了一個井欄方陣,而濮陽卻是連出兩張底牌,以一換二,諸公難道還覺得不夠值麼?”
袁紹聞言眼前頓時一亮,撫掌讚道:“對啊!”
下方的羣雄也都不是笨蛋,一個個反應過來,頓時精神爲之一振!對沮授皆是讚譽有加!什麼孫武復生,吳起轉世,高祖之張良,等等等等。
聽了沮授的解說,袁紹頓時心情好了起來。
就在這時,帳中提出一聲質疑:“敢問公與先生,今日一戰那莊少遊雖然連出兩張底牌,但我軍可是切切實實的損失,而莊少遊方面可是一點損傷都沒有!況且,即使知道了這兩張底牌,又能如何?願公與先生有以教我!”
沮授聞聲便知,說話的人就是那個最討厭、最無恥的郭圖!不過略一琢磨,郭圖所說的問題的確不是小事,但沮授並不在意,只是不屑地說道:“在下說的乃是戰略,而非戰術!不過汝既提出此等疑問,在下也不介意爲汝解答一二!”
郭圖一聽,頓時雙眼冒火,心中暗罵:“這個該死的沮授!眼睛長在頭頂上!說話竟然這麼囂張!”
沮授自然是看到了郭圖憤怒的雙眼,但卻是渾不在意地接着說道:“莊少遊所倚仗者無非就是堅城、精兵、利器三種!兵法有云,上兵伐謀,其下攻城!濮陽城兵精糧足,再加上黃河水道未曾封鎖,今日初戰,已經知曉莊少遊軍戰力驚人,所以如此圍攻的確不妥!”
…………
第二天,莊少遊依舊登上城牆觀察敵情,但見聯軍絲毫沒有攻城的意思,反而在那裡修繕營帳,增設拒馬,一重又一重,擺出一副長期圍困的架勢。
莊少遊想不明白,便轉身問道:“軍師,這袁本初打算做什麼?”
田豐也是微微搖頭道:“將軍,按說聯軍不該如此架勢,濮陽城兵精糧足,城高牆闊,防禦驚人,況且城北的黃河水道依舊聯通,根本談不上圍困,袁本初此舉頗爲耐人尋味!事出反常必有妖!在聯軍出手之前,屬下也想不明白他們要做什麼!目前來看,敵衆我寡,只能靜觀其變,再有不足半月就是中秋,濮陽城外還有數萬頃的良田,屬下以爲應該有所動作了!”
連田豐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打算,莊少遊心頭微凜,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但臉上神色卻是如常,看不出絲毫變化。
莊少遊看着城外沉思良久,才突然說道:“四萬頃良田,雖說遇到春旱,枯死不少禾苗,但最少也能收個一二百萬斛粟子,若是毀去,實在可惜啊!再等等吧!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了!袁紹不動,咱們也不要動!”
就在這時,一名情報司的人急匆匆的登上城牆來,湊到主事吳良耳邊說了幾句。吳良頓時眼睛一亮,揮退手下,上前行禮道:“恭喜主公,遼南郡送來消息,昨日夫人誕下一公子,重九斤五兩,母子平安!”
莊少遊本來苦苦思索不得其解,正在煩惱,聞訊也是驚愕萬分,旋即又大喜過望,周圍本來很安靜的衆將頓時騷動起來,紛紛湊上前來恭喜。
“屬下恭喜主公喜得貴子!”
田豐上前說道:“將軍,此事當傳訊全軍知曉,並犒賞三軍!”
莊少遊聞言微微頷首:“準了,你們去安排吧!”
城上的氣氛頓時活躍了起來,衆人議論紛紛,神色皆是興奮異常,莊少遊暗歎一聲:打個仗,墨眉爲自己生了孩子,可自己都不能去看一眼,反倒要利用兒子來激勵士氣!慚愧啊!
墨眉生下一子,這可是一件很有意義的大事!雖然莊少遊年輕,身體也極其健康,英年早逝的可能性不大。但戰場之上刀劍無眼,萬一莊少遊有個閃失,莊少遊麾下的勢力定將分崩離析,無人能夠掌控!
但現在好了,主公有了公子,屬下衆人就不會缺乏繼續效忠的對象!衆人都認爲,遼南之勢已成,根基穩固,從今日起,再無人能夠撼動分毫!濮陽之戰即使戰敗,也不會傷筋動骨,況且衆人對守住濮陽信心十足!諸侯聯軍雖衆,但良莠不齊,內部勾心鬥角,各有所圖,根本不足爲懼!
吳良呵呵一笑:“將軍,公子還沒有名字,等待將軍定奪!”
莊少遊聳聳肩,呵呵一笑:“本將軍也是個粗人,哪裡會起名字!軍師,還是你來吧!”
田豐躬身行禮:“將軍,這如何使得?屬下可不敢僭越!夫人出自墨家,就算起名,也該是墨家鉅子來起,可輪不到屬下!”
莊少遊說道:“這有什麼使不得的?墨石墨石,人如其名!一塊石頭!本將軍可不敢讓他起名!讓你來你就來,這裡就你最有見識了!對了,起兩個字的名,不要單字的!”
田豐再躬身行禮:“如此屬下就斗膽試上一試!昨日八月初一,公子重九斤五兩,乃九五之數!不用看也知道是天生的帝王之相!不如就叫莊初九,如何?”
莊少遊一聽冷汗直冒,莊初九?開什麼玩笑?太你媽難聽了!
一旁的孫乾是上前讚道:“初九!怎一個妙字了得!”
莊少遊再次汗顏,這也能叫妙?
孫乾似乎知道莊少遊的疑問,所以解釋道:“主公,周易有云,初九,潛龍在野!將軍乃是真龍,公子自然就是潛龍了!”
莊少遊聞言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這麼個意思!
周圍的樂進、吳良、黃忠、孫觀、管亥等人都是上前表示贊同。莊少遊雖然有些無奈,雖然吉利,但真的很難聽!不過看到衆人竟然都同意了,也不好駁了田豐的面子,於是心中暗道:兒子,爹對不起你!不過你就忍忍吧!名字而已,要是不滿意,以後自己改!
漢少帝初平元年,公元一仈Jiǔ年,莊少遊長公子莊初九出生。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雖然沒有引起天下震動,但莊少遊的領地內卻是暗流涌動。
天下人沒有震動,那是因爲此事目前爲止還與天下人無關;但與天下人無關的事,總會與某些人有關。
襄平城太守府,公孫度收到消息後一掌拍碎了身前的案几,木然地坐在帳內一夜未曾閤眼。
濮陽城北碼頭,水師第一大隊大隊長墨羽聞訊也是面沉似水,坐在艙內沉默不語。
在軍政處的支持下、在情報司的全力運作下,才小半日的時間,濮陽城就已經一片歡騰。莊少遊長子誕生的消息傳遍全城,四萬多將士歡欣鼓舞,城中百姓也是高興異常。
濮陽城中的百姓都是飽受戰火蹂躪,見過了太多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幾乎每個人都有一段傷心的往事。但是自從去年將軍大人佔據的濮陽,這裡就變成了亂世中的一方淨土。縱然生活依舊艱辛,但再不必爲填飽肚子而發愁,已經許久沒有聽說過城中餓死過了人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爲那個人,這座城的主人,莊少遊!
如今城外大軍壓境,城中一片愁雲慘淡,原因無他,萬一莊少遊失敗,那濮陽將面對怎樣的命運?
濮陽城主府,莊少遊與衆人商議完軍務後,回到府上。
“咚咚咚!”
以往沒有鎖過的房門今天竟然上了鎖,莊少遊心中有些不解,但只能耐着性子敲門。
“魅娘,開門啊,我回來了!”
屋內沒有動靜。
莊少遊繼續敲門,接着說道:“魅娘?你在麼?”
莊少遊招來一個侍女詢問了一番,然後繼續敲門:“小娘子乖乖,把門兒開開,爲夫回來了!”
許久,屋內才傳來一個聲音:“人家今天不舒服,自己睡,你走吧!”
莊少遊剛想發火,但轉念一想,頓時明白過來,眼珠子一轉說道:“魅娘,爲夫來有話和你說,快開門呀!”
“什麼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非常非常重要!”
“你先說!”
“你先開門!”
“不幹!你先說!不說不開!”
“好吧,爲夫來和你生寶寶來了,你若是不開門還怎麼生?”
屋內沉默了半晌,莊少遊殷切地等待着。
忽然,屋內的張寧再次開口,語氣平靜地說道:“莊少遊,”
莊少遊呵呵一笑:“娘子,爲夫在呢!”
“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