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小別勝新婚,當晚小夫妻倆自是如膠似漆,巫山不盡,雲雨不絕。
激戰半宿,次日醒來之時,已是日上三竿。
方紹想到不久之後,自己很可能要跟隨着劉備入川,到時又得拋下諸葛蓉獨守空屋,心中難免有些過意不去,便想趁着還未動身之際,多陪陪她。
於是用過午飯之後,但見外面風和日麗,正是郊遊的好時光,於是方紹便帶着她出城去江邊遊玩。
二人有說有笑,穿過繁華熱鬧的街市,一路來到南門,正欲出城時,忽然城外一隊人馬氣勢洶洶而來,將兩旁出入的行人嚇得紛紛避讓。
當先那年輕騎士,一臉英肅之氣,將近城門,也不停下來接受檢查,揮鞭便欲徑直闖入。
“站住!快攔下他!”
守門的隊率見有人闖門,急是喝令士卒上前封堵,幾十號人執刃上前,將那年輕騎士和他的五六十號隨兵擋在了城門之外。
那年輕騎士見被擋住去路,怒容頓現,馬鞭指向那隊率,傲慢的喝道:“狗東西,快給我滾開。”
此人如此無禮,想公然闖門便罷了,竟然還這般出言不遜,那隊率心裡邊當時就火了,但仍壓制着怒意,很是鎮定的說道:“左將軍有令,凡超過五十兵馬入城者,必須出示令牌。”
那年輕騎士怒容更盛,還不待說話,他身後的親兵便上前指着那隊率的鼻子罵道:“你眼睛瞎了嗎?你也不看看是誰在此?用得什麼狗屁的令牌,快滾開。”
城門這邊的諸葛蓉瞧着不遠處的這場爭執,不禁秀眉微皺,低聲道:“那人是誰呀,怎的這般蠻橫無禮,人家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怎的無故就說粗口。”
那年輕的騎士方紹卻是認得的,不是別人,正是劉備的義子劉封。
這劉封本是羅侯寇氏之子,長沙郡劉氏的外甥,前幾年因爲劉備膝下一直無子,機緣巧合之下,便收了此兒爲義子,改名爲劉封,時值如今,差不多已經有五六年的時光。
這劉封平素好武,時常與劉備帳下諸將求教武藝,方今年不過二十,但已是武力過人。只是因爲劉備對他的寵愛所致,這劉封便漸漸養成了些剛烈傲慢的性格,方紹雖平素與之接觸不多,但也是略有所聞,眼下親眼見他這般無禮的闖門,便知旁人所言不虛。
那隊率見此人和他的手下這般囂張,料想必是有些來頭的人物,若然再糾纏下去,只怕開罪了人家,將來討不得好果子吃。
然而,那隊率猶豫了一會,卻仍沉沉說道:“末將奉左將軍之令行事,便是左將軍親來也要遵守法度,若想出城,還請出示令牌。”
那劉封當下就被惹火了,馬鞭一揚,啪的一聲狠狠抽在了那隊率臉上,厲聲喝道:“瞎了你的狗眼,我是大公子劉封,這江陵城都是我父親的,我想進就進,想出就出,誰敢攔我。”
隊率無故捱了一鞭子,臉上立刻現出一條紅印子,受了這般凌辱,不禁也是大怒,正待動手反擊之時,卻聽對方自報家門,竟然是左將軍的大公子劉封。劉備舊衆估計沒有不識得劉封的,這隊率和這一幫守城的士卒估計也是新募之兵。
其餘士卒一聽大公子一名,皆是面露懼色,不自主的放下了兵刃朝後退去,而那隊率雖然也十分吃驚,但卻仍是沒有一點退讓之心,他手捂着臉上的印跡,微躬了下身子,忍着痛道:“原來是大公子,末將有禮了。大公子帶着的人馬已經超過了五十人,按律當有令牌方可入內,還請大公子出示。”
劉封原以爲自己一報姓名,眼前這小嘍囉必會嚇得連連認錯,卻沒想到這人如此執拗,竟然還是不肯退讓,劉封又氣又怒,咬着牙問道:“你耳朵沒聾吧,你聽清楚了,我是大公子劉封!”
那隊率冷冷道:“這法令是左將軍所立,大公子更應當帶頭遵守以爲表率纔是,還望大公子出示令牌,別讓末將爲難了。”
“這人官職雖小,卻能不畏權貴,死守法度,倒也是條漢子。”
方紹對那隊率稍有些佩服,便想再這爭執下去,那劉封一怒之下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也有可能,那樣的話,不但是可惜了那個隊率,諸葛蓉看到了豈不被嚇壞。
於是,方紹是便催車向前,駛出了城門,大聲問道:“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待他瞧見了劉封時,忙又作驚訝狀,趕緊下車施禮,笑道:“原來是大公子在此,怎麼,大公子和這些守城將士起了爭執麼?”
那劉封當然識得方紹,知道這位年輕的謀士,在父親那裡說話頗有份量,當下便收斂了怒容,轉而呵呵一笑,道:“是方從事啊,哪有什麼爭執,我就是急着去見父親,被他們攔了下來,一時着急而已。”
這邊跟方紹打過召呼,那邊又回頭衝手下喝道:“你們幾個還愣着做什麼,快把令牌拿來給他們查檢,休要耽誤了我去見父親。”
原來這小子一直有令牌,卻偏生要在這裡耍威風,幸虧他騎的是馬不是坦克,要不然十有八九會直接以七十碼的速度就輾過去了。
主子歇了火,狐假虎威的親兵們便也不敢再得瑟,只得將令牌亮了出來。
那隊率接過了認真的檢查了一遍,方纔將令牌遞還,不卑不亢的說道:“令牌無誤,大公子請入城吧。”
“哼!”劉封衝着他瞪了一眼,然而轉向方紹拱手笑道:“我還有要事在身,改天再與方從事喝上幾杯,先告辭了。”
“大公子請。”方紹亦是拱手還禮,目送着那劉封帶着一彪人馬匆匆而去,但見人走遠了方纔搖頭一嘆。
一場紛爭就此了結,方紹便也上了車準備往江邊去,馬車經過那隊率身邊時,方紹便順口問道:“你叫什麼姓名?”
那隊率連劉封都不識得,當然也不會認識方紹了,只是見堂堂大公子對這位年輕的先生都十分有禮,想必也是一位大人物,便是躬身一禮,答道:“末將叫呂義。”
“嗯,呂義,很好,很好。”方紹點着頭暗示了對他的讚許,然後才叫馬車繼續前行。
離開城門,見無外人,諸葛蓉便道:“這個大公子性情傲慢,只怕將來跟兩位小公子相處不好呢。”
諸葛蓉看似隨口一言,但卻猛然提醒了方紹。
想當初劉備收劉封爲義子時,本是爲了解決沒有子嗣的問題,卻不想沒多久甘夫人就爲生下了劉禪,而現下糜夫人又生下了劉泰,於是乎,劉封這個義子的身份就顯得有點尷尬,目下衆人也許還沒意識到這其中的問題,但將來劉備的基業大了時,勢必便將成爲一個棘手的隱患。
方紹自信歷史已在他的扭轉下,一點點的錯開了原先的軌跡,量的改變必然引起質的飛躍,到了那個時候,也許劉封也將因此而改變其悲劇的收場。然而,這樣的變化同樣會帶來另一種麻煩,那便是劉備繼承人的問題。
骨肉之親乃是人之常情,劉備當然會選擇自己的親生骨肉來繼承基業,但所謂君幼兄強,到時只怕又會另生枝節。
而想到這時,方紹心中暗忖:“這劉封看起來也沒有明主的風範,至於劉禪麼,不知道長大了還是否會如原先的那樣,總而言之,這兄弟倆都不是雄主的料。唉,想那麼遠幹什麼呢,這事又不是我該操心的,費那閒心做什麼。”
於是他便扯了些別的閒話,將話題岔了開,說笑之間便已抵江邊。
此時江風徐徐,水波不行,正是放舟江上的好時節。方紹便攜着妻子下車乘舟,弄舟於江上,享受這風光美景。
二人有說有笑,邊是欣賞風景,邊談論些舊時趣事,不知不覺已就黃昏將近。
這時,諸葛蓉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傷感起來。
方紹便攬緊她的腰,笑着問道:“夫人,怎的忽然傷感起來。”
諸葛蓉嘆了一聲,道:“夫君就要隨主公去攻取西蜀,咱們又不知要別離多久,我想想當然就傷感了。”
關於取西蜀之事,也僅僅是在荊州高層間才知道,方紹先前並未曾與諸葛蓉提到,卻不知她是如何猜出來的。
方紹便裝作沒有這回事,道:“主公是要去幫劉季玉打張魯,夫人這‘攻取’二字又是從何說起。”
諸葛蓉撇了撇嘴,道:“主公是什麼樣的人,以前無尺寸之地時還罷,這時坐擁半個荊州,還怎會任人指使替別人賣命,也只有劉璋那樣的庸弱之主纔會相信吧。”
諸葛蓉的聰慧,還是一點未減呀。
方紹遂是呵呵一笑,道:“夫人不愧是姓諸葛的,什麼都瞞不過你。不錯,主公此番入蜀的確不是去打醬油的。”
“打醬油,什麼是醬油?”諸葛蓉一頭霧水。
方紹才知自己不小心又漏了嘴,便道:“沒什麼,反正就是夫人猜對了。不過夫人也不要擔心,此番入蜀,咱們是抱有必勝的把握的。”
諸葛蓉攜起了他的手,道:“主公有二哥哥士元哥哥還有你輔佐,我自不會擔心你們無功而返,你只是擔心你的安危。無論如何你也要答應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平平安安的回來見我。”
嬌妻的關懷令方紹倍加感動,於是,他低頭在她額上一吻,鄭重道:“放心吧,我一定不會有事的。”
於是,二人又親膩了一會,見天色將晚,便上岸驅車回府。
剛一進府門,下人便來報,言有一位從東吳而來的女客,已是在府中等候多時。
“東吳來的女客?”
方紹心頭頓時涌上一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