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蓉先是一愣,接着又是驚喜,急切道:“你果真有辦法麼?”
方紹眉色微揚,道:“當然有了,小姐你不是不想嫁外頭那些公子麼,這也簡單,我就扮成求親的人,勝了這一場比試,讓那些人知難而退,讓夫人無話可說便是了。”
諸葛蓉還道他有什麼好主意,喜色頓時又暗淡下來。
方紹知她心中所想,不就是以爲自己只是一個廚子,能有什麼文采麼,方紹是沒有文采,但他卻有着一顆記憶力深厚的聰明大腦。
於是方紹笑道:“小姐不必擔心,我伺候了先生夠大半年,每日聽他吟詩作賦,耳濡目染也學到不少文風,況且反正也是小姐審閱,到時我隨便寫幾句詩文,小姐死認爲最好就行了。”
諸葛蓉也覺有理,雖心有顧慮,但思來想去,也只有這個有點‘荒唐’的辦法纔有可能助自己脫困,雖然只是一線希望,但也總歸要試一試的。
當下諸葛蓉便下定決心,但又不太放心,便再三叮囑道:“你一定要演得真一些,不要讓我母親看出破綻,還有,你的詩不需寫得很好,但至少要讀得通,我母親也略懂詩文,只怕她……”
“小姐,你相信我就對了,好了,我去了。”方紹打斷了諸葛蓉不安的囑咐,信然一笑便大步而去。
待方紹從後門溜出時,諸葛蓉卻又有點後悔了,喃喃道:“我可是太急迫了,腦袋糊塗了麼,他不過一個廚子而已,能有什麼見識,只怕一見到這大場面就犯渾了,我怎能憑他一嘴的大話就聽信了呢!”
她欲待將方紹叫回時卻已來不及,透過窗格,卻見方紹已經信步邁入了前堂。
“在下來遲一步,還請夫人恕罪。”方紹大步走到諸葛夫人跟前,拱手一禮,語氣從容自若。
他這麼一進門,頓時打亂了考場的安靜氣氛,那些正自苦思的公子們紛紛擡起頭來,但見進來的是一個衣衫樸素的年輕人,不少人眼色中便多了幾分不屑。
諸葛夫人怔了一下,道:“不知這位小哥如何稱呼,你找我所爲何事?”
方紹慨然道:“晚生隆中方紹,字中正,特來爲令千金參加這場文試,只因路上擔擱了一些時辰所以來遲,還請老夫人見諒。”
諸葛夫人上下打量了方紹一遍,見他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雖然眉清目秀,氣宇不凡,但身上的衣着卻與那鄉野農夫差不多,想來不是什麼高門大院的公子,於是她的臉上稍有不悅,口氣也變得冷淡了幾分,道:“不知令尊現任何職,家中有何產業。”
這諸葛夫人一開口就問他老爸是幹什麼的,家裡有什麼財產,一看就是個貪財之輩,方紹卻不以爲然,道:“晚生雙親早逝,現下孤身一人,以耕種爲身,閒時讀些詩書。怎麼,莫非夫人這場比試不僅比文采,還要比家財厚寡不成?”
諸葛夫人本想說幾句冷淡的話勸他走人的,但被方紹這麼一說,若是逐他走,反而顯得自己是貪財之人,無奈之下,只好道:“來人,給這位方公子看坐。”
於是在諸葛夫人的示意下,僕人們在角落安置了一張桌案,方紹遂在衆人鄙視的目光中,淡然自若的走了過去坐下,卻也不思索,提起筆來就如走龍蛇般寫起來。
窗戶之後,諸葛蓉好生忐忑不安,見母親總算沒將他趕走,不禁鬆了一口氣,但見他二話不說,埋頭就寫時又不安起來,不知他會寫點什麼,萬一是一篇爛文,到時就算自己強說好也說服不了母親。
正當諸葛蓉不安之時,那邊方紹筆鋒已停,一篇詩作與轉眼之間便揮灑而出,然後便閒坐那裡閉目養神。
諸葛蓉心裡立刻咯噔一下:“他怎麼這麼快就寫完了,該不會是胡寫亂畫一通吧,唉,看來是指望不上他了。”
半個時辰之後,諸葛夫人宣佈考試結束,叫僕人們將各人的詩作收齊,笑道:“各位先在此品些果品,稍後便會有結果。”
於是諸葛夫人親自帶着一疊詩作回到後堂,一見面便抱怨道:“好端端的不知從哪裡來了個村夫,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是什麼身份,也想高攀我們諸葛家,真是不識相。”
諸葛蓉對母親的話相當不贊同,秀眉微皺,道:“母親何如此言,你不是答應了我這次招親只看文采麼,卻又何必在意人家的家世。”
諸葛夫人訕訕一笑,道:“好好好,就看文采,量那小子也寫不出什麼好詩文,詩作都在這裡,你自己審一下吧。”
諸葛蓉不得已,只好硬着頭皮去看每一篇詩文,還沒翻幾份,諸葛夫人便又道:“剛纔你也在這裡看過了,那些公子中着實有幾個才貌家世都不錯的,想必他們的詩作也屬上佳,你可別看走眼了。”
諸葛蓉一撇嘴,不悅道:“母親,你不用旁敲側擊,你放心,如果你看中的人他的文采當真上佳,我自然會選的。”
諸葛夫人也覺無趣,只好默不做聲。
諸葛蓉便在那裡翻啊看呀,只覺那些詩文多是詞藻華麗卻空洞無物之作,不是寫公子哥們的華麗生活,就是無病呻吟故作惆悵,越看越覺乏味之極,心想若是自己嫁給這樣的人,這一生豈不要在無趣乏味中度過,那當真是比死還難受。
翻着翻着,赫然看到了方紹的名字,諸葛蓉身子一震,深吸了一口氣,抱着一線希望去看他在片刻之間寫就的詩文。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當她看到詩的前兩句時,不禁大爲震撼。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爲君故,沉吟至今……”再念到此處時,諸葛蓉心中已是澎湃不已。
“……山不厭高,水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唸完了整首詩,諸葛蓉對方紹的看法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從未曾想到過,一個鄉野廚子,竟然能寫出這般情真意切,卻又詞句絕美的詩文。
她將其他的詩作一併棄開,將那篇詩作遞給母親,興奮道:“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