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這次的“一箭雙鵰”之計,黃忠將大部分的兵力都調到了南營一線,留在北營兵馬不過數千。
按照黃忠的預計,吳軍中計的機率應該很大,就算城中毌丘儉會趁機攻北營,但依其兵力,以及北營的堅固,料想敵人也會無功而返。
但黃忠萬沒有想到,敵人竟採用騎兵,繞到了北營之後,打了北營一個措手不及。
哪裡來的騎兵?
黃忠的心頭,這個問題在不斷的迴響,驀地,腦海裡閃過一個令他極爲震撼的答案。
沒錯,整個徐州一帶,除了漢軍,就只有曹真手底下才有三千騎兵。而且,吳人之中並無‘精’於騎兵之將,又有何人能將騎兵運用得這般神出鬼沒。
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曹真識破了他們的計策!
想到這一點,黃忠先前的狐疑就解開了。
爲什麼北邊關興已經殺得驚天動地,而在南邊,卻遲遲的不見曹真軍的影子?
原來,曹真早就料到他們會設下這等計策,便是故意如此,引得黃忠將主力盡數調往南營,卻趁北營空虛之際,以騎兵速度優勢,出奇不意的奇襲北營囤糧之所。
“中計了!這個曹真,果然不是平凡之輩。”
黃忠口中暗叫不好,年老的腦子飛快的轉動,過不多時便有了應對之策,遂是喝道:“速向關安國將軍傳我將令,令其率騎兵撤出戰場,迅速前去增援北營。”
北營囤集着大部分的糧草,儘管只不過全軍半月之需,而且大部分的糧草還在由青州源源不斷的運抵前線,即使這批囤糧被燒了,對於漢軍的糧草補給影響也是有限。
但重要的是普通的士卒們不知其中利害,對於他們而言,每天吃上飽飯纔是能讓戰鬥意志燃燒下去的原料,如果他們聽聞糧營被燒,軍心士氣必是倍受打擊。
黃忠不能坐視着戰士們的銳氣被這一戰消磨乾淨,所以他必須去救北營,而現在,只有關興的騎兵纔有足夠的速度,趕在敵軍破營燒光糧草之前解圍,因此他纔不惜放棄對毌丘儉部的殲滅機會,也一定要也救北營糧所。
此刻的關興,正殺得風聲水起,毌丘儉的五千人馬被他殺得七零八落,餘下僅不足千餘之衆,尚在頑強的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關興這個時候已經駐馬於戰團之外,抹着刀上的血,饒有興趣的觀看着這最後的殺戮。
正當這時一騎飛奔而來,尚未近前便衝着他大叫道:“關將軍,黃老將軍有令,命你速率騎兵前去救援北營糧所。”
“什麼?”關興吃了一驚,“救什麼北營糧所,敵人就快被我殺光了,這時候一退不就功虧一簣了嗎?”
傳令兵解釋道:“北營被吳國騎兵突襲,危在旦昔,老將軍說顧不上這裡了,令關將軍務必立刻趕去救援,晚了就來不及了。”
能想出這樣的計策,關興的頭腦自然也很發達,聽傳令兵這麼一說,他便立刻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心中是一陣的惱羞成怒。
看着陣中那垂垂死掙扎的敵人,關興心有不甘啊,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可是……
儘管關興心中有諸多的不甘,但也沒有辦法,他知道北營糧所的利害所在,只稍猶豫了那麼一會,便是長嘆一聲,下令騎兵隊隨他趕往北營糧所增援。
此時陣中毌丘儉已是戰至筋疲力盡,本來以他的勇武和士卒的‘精’銳,殺出重圍沒有問題,卻苦於外圍尚有漢軍騎兵堵阻,所以屢次殺出,又屢次的被騎兵堵回去。
戰至此時,毌丘儉已是身披數創,心知大勢已去,眼見士兵所剩無己,再這樣打下去,自己除了做俘虜之外,就只有被敵人所殺的結局。
‘我毌丘儉一世英明,豈能落入賊人之手!’
他心灰意料,一咬牙,刀刃反掃向脖子,竟是準備自刎於戰場。
但就在這個時候,形勢陡然間發生了奇怪的變化,那生死一線之間,他竟然驚奇的發現,外圍的漢軍騎兵開始撤退了。
彷彿在浮飄海上多日,眼看着就要力竭沉溺於水中之時,突然間天上莫名其妙的掉下了一根救命稻草,本來要自殺的毌丘儉來不及多想,本能的就抓住了這根最後的生存希望。
沒錯,敵騎確實退了,彷彿發生了什麼重大之事一樣,一刻也不曾停留,幾千騎兵絕塵而去。
‘莫非是子丹將軍攻破了敵營不成?’不知內中詳情的毌丘儉只猜到了這個結果,但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他找到了生的希望。
“弟兄們,敵人大營被破,他們就要逃了,跟我殺出去啊!”
毌丘儉用自己猜測出來的可能‘性’,‘激’動的高聲鼓舞着他殘存的戰士,一馬當先舞刀殺開一條血路。
那些殘存的士卒本已絕望,但聽得主將這般一‘激’勵,立時又燃起了最後的戰意,跟隨着毌丘儉的腳步,竟是生生的刀槍組成的荊棘叢中闢開一條血路。
儘管漢軍步軍人數尚佔優,且亦是‘精’銳之士,但卻抵不住這幫拼死求生的少數敵人,最終,毌丘儉率領着不到五百的兵馬,竟是奇蹟般的破出重圍,向着剡國城狂逃而去。
南營方面,黃忠本來有足夠的兵力,填補關興騎軍走兵的空缺,繼續將毌丘儉部殲滅乾淨,但黃忠卻沒敢動一兵一卒。
因爲根據情報,奇襲北營糧所的只是三千多吳國騎兵,這就意味着尚有一萬的敵方步軍無法窺測其下一步的動向。
黃忠擔心襲擊北營糧所的三千騎兵,仍然只不過是曹真的聲東擊西之策,其主力部隊現下卻藏在黑暗之中,對南營虎視眈眈,如果此刻自己‘抽’調兵馬去圍剿毌丘儉部,那麼很有可能曹真就可趁此時機對南營發動進攻。
所以,黃忠只能保有着所有的兵馬,靜待在此處,等着曹真來進攻。
南‘門’的戰鬥經歷了許久,當關興率領着他的四千多騎兵,馬不停蹄的趕至北營之時,天‘色’已‘門’g‘門’g作亮。
北營方向雖然沒有最壞打算中的那般火勢滔天,但也是濃煙四起,想來損失無可避免的。
擡頭遠望,滾滾塵霧正卷積而來,那是大規模的騎兵加速推進的徵兆。
轉眼之間,視野之中的蠕動着的黑線清晰起來,卻見黑壓壓一片的鐵騎洪流正洶涌而來。
很顯然,那就是襲擊北營糧所的吳國騎兵了。
關興現下還搞不清楚敵人是在撤退,還是發現了自己兵馬的蹤跡,提前發起了衝鋒的號角,準備拼個你死我活。不過這也不重要了,因爲兩股鐵騎馬上就要相遇,疾馳的速度留給他思考的時間並不多。
關興不假思索的將長刀高高的揚起,那是準備發動進攻的信號。四千騎兵清楚的看到了主將的信號,各自將懸掛的兵器緊握於手,準備着轉眼將至的騎兵與騎兵間的衝擊。
楔形之陣如離弦之箭,撕破空氣的阻流,浩浩‘蕩’‘蕩’的‘射’向對方。
天崩地裂的轟響,震得每個人的頭腦隆隆作響,這震撼人心的聲響蓋過了他們的恐怖之心,促使他們一往無前的衝鋒向前。
幾秒鐘後,兩支貼地而行的巨大箭頭相撞,那一剎那所迸發出的排水倒海之勢,令四野的戰士耳膜爲之一震。
隨後,兩道洪流以不停歇的速度,穿越彼此的身軀,那滿是荊棘的身驅,撕割着對方的軀體,所帶來的是血‘肉’橫飛,人仰馬翻的慘裂之景。
關興策馬飛奔,‘精’妙的關家刀法施展開來,一路所過之處,一顆顆的人頭被飛上半空,一段段的殘肢散於四野。
天空中,腥熱的紅雨飛揚散落,打溼了他的面龐和衣甲,衝到半路之時,關興的整個身已盡爲血染。他就像是從血海中殺出的厲鬼,任何阻擋他前進的敵人,都將被他送往地獄。
而在他的迎面,同樣一名全身是血的敵將,亦在用刀鋒闢開一條血路,踏着敵人的屍體而來。
兩騎相‘交’,兩柄鋒利無比的刀鋒闢開血霧,帶着哧哧的金屬之音而來。
鐺!
一點金黃‘色’的星火飛濺而起。
關興只覺刀上傳來的巨力直灌於臂,只攪得五臟六腑都爲之涌動,而那一剎那,他的頭腦也因劇震而遲滯了一下,等他神智清醒,猛然回視之時,那一員敵將軍已在身後數步之外。
顯然,那一招的‘交’手,敵將的感受與他一樣,這一點關興能從那血染的面龐中,吐‘露’出來的那兩顆散‘射’着驚訝的眼眸中看得出來。
不過,那敵將只看了他一眼,則轉過頭去,策馬飛奔而去。
按照騎兵‘交’鋒的慣例,一‘波’衝擊之後,雙方會折返馬身,再進行第二次衝擊,但敵方騎兵在一番衝殺之後,卻頭也不回的望南而去。等到關興和他的人馬收止衝勢,回身回望之時,敵方已絕塵而去,又變成了一條蠕動的黑線。
“那人刀法好生厲害,會是誰呢?”關興望着遠遁的敵人,心中喃喃道。
…………
所有的戰鬥結束之時,已是時過正午,關興還是稍遲了一步,北營糧所的糧草被燒了將近一半。直到此時,黃忠纔得到消息,曹真的一萬多大軍已趁着昨夜‘亂’戰之時,在剡國城以南三十里處安營已畢。
“這個曹真,實在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是老夫小看他了。”大帳之中,黃忠當着衆將的面稱讚敵方主帥,顯然昨夜的諸般失誤,令黃忠再不敢小看曹真那個魏國餘孽。
正當他想‘激’勵衆將,整肅鬥志,準備再戰之時,一道由北面而來的十萬火急情報,讓整個大帳頓時陷入了一片譁然之中。
吳國水軍突然在城陽郡附近海域登陸,橫穿五蓮山小道,出其不意的攻陷了東莞城。
也就是說,吳國竟然由海路抄到了漢軍的背後,截斷了青州與徐州之間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