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嗵!
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跟着下來的紛揚的枯草和雪泥,嘩嘩的落了好一陣子才停下。
方紹抖了抖身上覆蓋物,方纔敢擡起頭來,擡頭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應該是一個獵人們捕捉大型野獸而挖的陷阱,大概有五六米多高,估計獵人們想抓的是活物,所以沒有在坑底安設倒刺,要不然的話,他們便要被穿成刺蝟。
方紹跺了跺地面,很鬆軟,應該是積了厚厚的枯草,也幸好是這樣,不然就算沒被倒刺穿死,這麼高掉下來,摔也得摔成半殘。
“馬小姐,你沒事吧?”方紹藉着頂上漏下的微光尋去,卻見馬雲祿正臥在幾步之外。
“我沒事,就是好像,哎呀——”馬雲祿試着想站起來,但一動彈卻覺腳裸疼痛得要命。
“怎麼了,傷到哪裡了?”方紹一個箭步奔了過去,一臉緊張的表情。
馬雲祿抱着腳祼,咧着嘴抱怨道:“可能是扭到腳了,一動就疼得不行。”
“我來看看。”
事出非常,方紹也沒多想,蹲了下來,小心翼翼的將她的靴子脫了下來,又輕輕的將襪子也一併褪了下來。
方紹只想着查看她傷勢,根本無從他想,而馬雲祿臉上卻不禁泛紅,饒是她久習胡風,姓情開放,但這般被一個男子手摸着自己赤裸的足,卻也不禁會感到有幾分羞怯。
“是這裡嗎?”方紹見她腳祼左側紅腫了一片,便用手指輕輕的按了下。
馬雲祿立時痛哼了一聲,叫道:“就是那裡,別碰了,好痛的。”
“應該只是扭傷了筋骨,不是什麼大傷,不要太擔心。”方紹溫言安慰,又小心的爲她穿上了襪子和長靴。
“那現在該怎麼辦?”馬雲祿巴巴的望着他。
方紹擡頭環看了一眼這陷坑,皺着眉頭道:“我先試試能不能攀爬出去,成功的話再拿了繩索拉你上來。”
方紹說着就挽起了衣袖,嘗試着想要沿着坑壁爬上去,只是這坑壁是垂直而挖,更兼泥土鬆軟,根本無從着力,方紹試着爬了幾次,有一次眼看着離坑頂只有不到兩米多時,手上所扳之處一鬆,整個人便又跌了下來。
失敗了多次之後,方紹只得放棄,接着他又扯開嗓門大吼了起來,希望附近能有人聽到前來搭救,不過他將嗓子都喊啞了,連個鬼影都不見來。
方紹一屁股坐了下來,喘着氣道:“算了,就在這裡等一會吧,阿山他們見我沒回去,用不了多久應該會回來尋找我們的。”
馬雲祿湊了過去,捂着腳,將頭枕在了他的肩頭,喃喃道:“若不是我非拉了你來打獵,你也不會被困在這裡,你怪我麼?”
馬雲祿這般親暱的舉動,方紹也搞不清她是故意的,還是本能如此,不過跟她相識已久,他也算是習慣了,倒也沒太覺得不自在,只淡淡答道:“這都是意外,打獵嘛,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說起來還挺刺激的。”
馬雲祿見他沒有責怪的意思,表情便舒緩了許多,順勢就將他胳膊挽了起來,“我就知道你不會怪我,你若是喜歡打獵,那往後我就常常陪你便是。”
此舉此言,其情其意自是再明瞭不過,方紹心頭不禁爲之一動。
天漸漸已暗,陰沉沉的天空,不知何時起,又開始飄起了斑斑雪花。紛紛揚揚的雪片從坑頂那丈許來寬的空隙悠悠而落,柔柔的,靜靜的,不動聲色的落滿了一身。
方紹忽然想起了舊事,便問道:“當曰你爲何不辭而別呢?”
馬雲祿一怔,嘴角微微而笑,“我走了之後,你是不是很惦記着我啊。”
“哪有,我當時只是怕你一個女兒家回成都,路上遇到危險。”方紹隨口編了個謊話。
馬雲祿噗哧一聲就笑了,笑聲之間,暗含着幾分嘲諷的意味。
方紹立時明白,自己那謊話有多不靠譜,那可是錦馬超的妹妹,箭誅十餘餘名山賊,隻身一人赫退羣寇的馬雲祿啊,自己說擔心人家路上遇到危險,那不是明顯胡扯的麼。
方紹略覺有點不好意思,搔了搔頭,“好吧我承認我是瞎編的,那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麼。”
馬雲祿將他的胳膊挽得更緊了,她並沒有回答,只是來了一句:“你說呢。”
馬雲祿的表現,再一次映證了女人的心思反覆無常這條不破的真理,方紹也能猜到八九分,但他卻不願意去深思,因爲他覺得自己身邊女人的關係本來挺亂的了,若再摻合進來一個馬超的妹妹,只會更讓人頭疼。
“你的腳還痛嗎?”方紹試圖轉移話題。
“還好,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了。”
“雪越下越大了,天也要黑了,會越來越冷的,你已經受了傷,再受了寒就不好了,我還是再試試能不能爬上去吧。”
方紹找了個很合適的藉口,不着痕跡的從馬雲祿的緊靠中抽身出來,又接着試了幾次,依舊還是沒有用。
“沒用的,你還是不要白費力氣,留着體力保暖吧。”馬雲祿勸道。
方紹擡頭看了一眼天,已經黑得快要看不清外面的樹影了,而陷坑中也是越來越寒。
“我們走得太遠,阿山他們縱然來尋找,估計這黑燈瞎火的也很難找到我們,不行,還是得出去。要是手上能有工具可用就好了。”
方紹焦慮的搜尋着,猛然之間,瞧見了馬雲祿別在腰間的匕首。
“原來你隨身帶着匕首,怎的不早些給我。”方紹抱怨道。
“我……我腳一痛,忘記了嘛。”馬雲祿吞吞吐吐的解釋道,不太情願的將匕首拿出來給了方紹。
方紹也沒功夫多說,他拔出匕首便忙碌了起來。藉助着匕首,他得以在坑壁上挖出一個個凹槽,藉助着這些支撐點,便可以一寸一寸的向上攀爬,半個時辰之後,氣喘吁吁的方紹終於爬出了陷坑。
此刻,周圍已是漆黑一片,只是藉着雪地的反映,才能微微有些視野。方紹在雪地上仰面朝天,躺了好一會才喘過氣來。而等他爬將起來,試圖尋找兩人坐騎時,卻發現那兩個畜生已經沒了蹤跡。
“奶奶的,真是不夠義氣啊,枉老子平時都給你吃最好的草料了。”
馬兒走掉,方紹只好解下自己的腰帶和外衫,勉強的做了一個繩索,然後將一頭結成環拋了下去,大聲叫道:“你把繩子套在自己的腰上,我拉你上來。”
陷坑底下的馬雲祿應了一聲,也從地下爬了起來,忍着腳上一的痛,在昏暗的光線中摸了好一會,總算才摸到了繩索,把自己套好之後便拉了拉繩子,仰着頭叫道:“我綁好了。”
上面的方紹深吸了一氣,將繩子在手上繞了幾圈,一聲低吼,便奮然的向後退去。
那馬雲祿雖是女兒家,但形身高挑,少說也有一百斤的重量,這般只以一根繩索來拉,再加上地面特別的光滑,方紹這拉起來自是十分的吃力。幾次腳下一滑,險些就倒上去,只將手勒得痛得失去了知覺,方纔勉強撐住。
折騰了不知多久,方紹大吼一聲,用盡全力猛蹬了幾步,終於是將馬雲祿給拖了上來。
然後,他便累得虛脫,一頭躺倒在了雪地上。而馬雲祿也被晃來晃去折騰得夠嗆,此時也躺在那裡一動也不想動。這雪夜林間,只聽得到兩個男女粗重的喘息聲,若是有人路過,必然會想歪了吧。
過了許久,方紹總算是恢復了氣力,方纔爬起來走了過去,將伏在地上的馬雲祿扶了起來,關切的問道:“你怎麼樣,沒傷到吧。”
馬雲祿點了點頭,環看四周,疑道:“我們的馬呢?”
方紹無奈一笑,“那倆畜生,估計是好容易碰上主人落難,趁機私奔了吧。”
馬雲祿本來是折騰得心力焦瘁,但給他這麼一說,不禁就逗樂了,笑着罵道:“好沒忠心的畜生,下次若是找到了它們,一定要宰了它們做烤肉吃。”
樂過之後,馬雲祿不禁又皺着眉頭道:“沒了馬,我也走不了,卻該如何是好。”
方紹長吐了口氣,站到她跟前,背對着她弓下了身子,“還能怎麼辦,當然是我揹你走了,快上來吧。”
馬雲祿心中感動,但嘴上卻拒絕道:“那怎麼行,你方纔拉我上來已經累成那樣,哪裡還有力氣再揹我。”
“我說背就背,哪裡那麼多廢話,上來吧。”方紹索姓將她小腿抓起,一用力便將她背上了身。
雪夜之中,他揹着她,尋着來時的足跡,深一腳,淺一腳,一步步艱難的前行。
馬雲祿伏在這個男人身上,頭緊緊貼着他的背,耳邊盡是風雪交加之聲,但她卻聽得到他的心跳聲。
一步接一步,雪越來越大,地面越來越難走,而來時的足跡,也正漸漸被落雪所吞噬,他不得不加快腳步前行,而氣息也因此更加的沉重。
也不知過了多久,方紹停下了腳步,因爲地面上再也看不到來時留下的腳印,他們的足跡,徹底的被雪所掩蓋了。
“不是吧,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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