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錢?
大殿上,從曹操到衆臣,一雙雙驚奇的目光,統統都盯在了那枚銅錢上。
“法孝直,你開什麼玩……”
馬超當場就要質問,曹操卻一拂手,冷笑道:“有意思,讓孝直說下去。”
馬超只好閉嘴。
法正便揚着手中銅錢,一本正經道:“這一枚銅錢有正反兩面,咱們就由擲這銅錢來試探天意,倘若落地之時乃是正面朝上,那就證明天意要大王稱帝,澄清天下,倘若是反面朝上,便說明天意不想讓大王稱帝,不知大王以爲如何?”
衆人恍然大悟,這才明白了法正的意思,原來不過是用擲銅錢的手段,來賭運氣而已。
“你這叫什麼試探天意,這不就是賭博麼,太荒唐了。”曹昂馬上跳出來反對。
其餘贊面曹操稱帝的大臣們,也皆點頭附合,不同意法正這個辦法。
這也難怪,這擲銅錢正反面朝上的機會,是五五分成,這就意味着曹操有一半的機會不能稱帝,風險太大,衆人們當然反對。
曹丕見自己大哥反對,也想跟着反對,開口之前,不忘再看向賈詡一眼,卻不料,賈詡在向他暗暗點頭。
曹丕就驚奇了,心想這位毒士是怎麼回事,怎麼難贊成自己支持法正這種兒戲般的荒唐手段呢?
“賈文和素來料事如神,既然他也支持法正的把戲,想來必有其道理吧……”
曹丕思緒一轉,很快打消了疑慮,便站了出來,正色道:“我倒是以爲,法孝直這個辦法可行,就算是賭博,賭的就是氣運,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氣運不就代表着天意麼。”
眼見二王子也支持法正,不少臣子們便改了口,轉而也支持法正。
王座上,曹操沉默不語,那一雙銳利的目光,始終在盯着法正。
他的眼神中,有種無形的壓迫力,彷彿能看穿法正的身體,洞察他的內心。
旁人面對曹操這等眼神的直視,必會感到背上發毛,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不敢正視。
法正卻是個例外,他就那麼手裡把玩着那枚銅錢,神色淡然從容,迎視着曹操銳利如刃的目光。
曹操從他眼中,看出了一絲深味深長的詭色。
沉吟片刻,曹操微微眯頭,目光看向了荀彧,問道:“文若,孝直的這個提議,你以爲如何?”
“這個嘛……”荀彧手捋鬍鬚,陷入了權衡之中。
作爲漢室忠臣,他當然是反對曹操稱帝,卻又見今日這種陣勢,自己似乎是勢單力薄,只怕要攔不住了。
如果他決定賭一把,就還有五成的把握,那銅錢反面朝上,讓曹操礙於先前的誓言和所謂的天意,不敢稱帝。
思前想後,荀彧輕吸一口氣,拱手道:“大王,臣以爲法孝直的這個辦法不錯,若真天意要大王登基稱帝,臣自然全力支持。”
曹操點點頭,向着衆臣道:“本王本爲漢室之臣,一心只想匡扶漢室,但眼下漢朝已亡,爾等又勸本王稱帝,本王到底該如何抉擇,一切盡看天意吧。”
曹操都憶開口,羣臣自然不敢再多言,就連那曹昂雖然覺的荒唐,卻也不好再說什麼。
見羣臣再無異議,曹操便向法正點頭示意。
法正便手執着那一枚銅錢,走到大殿的中間,高高舉起,深吸一口氣,大聲道:“上天啊,你是否要我主稱帝,澄清天下,就用這枚銅錢,昭示給我們你的天意吧。”
說罷,法正將銅錢高高拋起,扔上了天空。
所有人的目光都隨着那枚銅錢升上半空,又隨着它跌落於地,就看到它在地上翻滾旋轉,最後落定。
大殿內,衆人皆伸長了脖子,望眼欲穿的盯向了落地的銅錢,個個都心情緊張不已。
唯有王座上的曹操,卻雙目微合,神情淡然自若,彷彿對結果毫不關心,又好似對結果瞭然於胸。
“是正面朝上,正面朝上啊!”曹昂第一個看清,激動的大叫起來。
其餘衆臣也跟着看着,無不面露驚喜之色,大殿中頓時陷入一片歡騰興奮當中。
唯有荀彧卻呆在了那裡,目光呆滯的望着那正面朝上的銅錢,神情苦澀,喃喃道:“竟然是正面朝上,難道天意當真要大漢滅亡,要讓曹秦取而代之嗎……”
一片慨嘆唏噓之中,法正撿起了那枚銅錢,隨手收入了袖中,上前一步,跪在了曹操跟前,正色道:“天意已然明瞭,大王理當登基稱帝,誰敢不服,就是逆天而行,人神共憤!”
郭嘉也跟着跪了下來,拱手道:“四百年前,正是漢滅亡了故秦,而今大王據秦國故地,登基稱帝,取漢代之,正應了天道徇環的至理,臣請大王順應天意民心,進位爲帝!”
“請大王順應天意民心,進位爲帝——”
“請大王順應天意民心,進位爲帝——”
大殿之中,秦國衆臣們黑壓壓一片悉數跪伏於地,齊聲呼喊,懇請曹操稱帝。
曹操目光中掠過一絲滿意的意味,微微點頭,目光卻又落在了荀彧身上。
衆臣中,唯有荀彧還站在那裡,沒有跪下的來勸進,顯的有些突突兀。
曹操銳利如刃的鷹目,冷冷的注視着荀彧,君臣二人就那麼無聲的對峙着。
荀彧知道,他沒有選擇,今日已是騎虎難下,必須做出選擇:
支持還是不支持曹操稱帝!
爲難了片刻,猶豫了片刻,荀彧終於還是低下了頭,搖頭一聲暗歎,雙膝跪了下來,拱手道:“請大王順應天意,進位爲帝。”
終於,大殿上羣臣統統都跪了下來,就連素來擁護漢朝的荀彧,也公開表示了對曹操的勸進。
曹操笑了。
深吸一口氣,曹操騰的站了起來,一揮手,高聲道:“既然天意如此,本王豈可逆天而行,本王就準爾等所請,不日舉行祭天大典,登基稱帝,繼承大統。”
大殿中,羣臣歡騰振奮,尤其是夏侯氏,曹氏等宗族將領們,更是興奮如狂。
曹昂負手而立,眼睛中難抑興奮的目光,彷彿已憧憬起了曹操登基,自己榮升太子之時的榮耀。
他卻沒有注意到,他的弟弟曹丕,正悄悄的瞟着他,目光中透着幾分陰冷。
登基之議之下,曹操便屏退衆臣,讓他們各自去爲祭天大典做準備。
衆臣告退,曹操卻唯獨留下了法正,這個今日對自己勸進的最大功臣,若非沒有法正的話,曹操還真不知該怎麼名正言順的答應稱帝。
“孝直,今天之事,你可是讓本王着實冒了一次險啊,如果那枚銅錢是反面朝上,你打算怎麼辦?”曹操將法正召至近前,笑問道。
“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臣確定銅錢必會正面朝上!”法正卻一臉的自信。
曹操眼中掠起奇色,卻問道:“本王倒是很想知道,你爲什麼會這麼自信,像你這種絕頂智者,應該不會相信真的有什麼天意吧。”
法正一笑,嘴角揚起一抹詭色,“臣是不相信什麼天意,但臣卻相信我手中這柄銅錢。”
說着,法正將那枚銅錢從袖中取出,奉給了曹操。
曹操好奇心起,便接過了那枚銅錢,左右翻轉着看了一眼,先是一怔,旋即眼中浮現出恍然大悟之色。
原來,這一枚銅錢,竟然兩面一樣,皆是正面。
“原來如此,法孝直,你呀你,哈哈……”恍悟的曹操,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法正也跟着哈哈笑了起來。
大殿中,迴盪着秦國君臣們別有意味的笑聲,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
鄴京。
浩浩蕩蕩的魏軍,沿着北上的大道昂揚前進,一面面耀眼的“魏”字皇旗,在風中獵獵飛舞,彰顯着霸絕之氣。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隊伍當中,陶商騎着白色健馬,身着金甲,背後赤色的披風飛卷,渾身上下散發着凜烈的皇者之氣。
鄴京的輪廓已映入眼簾,從許都到鄴城,陶商走了整整一個月,終於回到了這座闊別已久的北都。
自許都稱帝后,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這期間陶商做了兩件事,一量平定許都一帶叛亂的後遺症,對那些參與叛亂的世族豪強,再次進行血腥的打擊,同時宣佈廢除了許都都城的地位,將之重新降爲普通的許昌縣。
陶商所做的第二件事,就在花了一個月時間,進行了他登基稱帝以來的第一將巡狩。
從許昌出發,陶商向東先經過了樑地,再往東經由沛縣,巡幸往了下邳。
在徐州這個他起家之州逗留了數日,陶商又北上進入青州,隨後又沿着黃河西歸,巡視了兗州沿河的諸郡,最後於黎陽渡過黃河,才前往鄴京。
陶商這一次巡幸中原,一者是視察中原各郡縣的經濟恢復狀況,二來也是向中原臣民,彰顯自己新帝的龍威。
畢竟,這中原兗徐青豫四州,乃是天下的根本所在,陶商正是因爲據有了中原諸州,方纔能北取河北,南吞荊揚,奠定了大魏今日的地位和版圖。
經過一月的巡視中原,陶商今日終於回到了鄴京。
鄴京的百姓們早已得知陶商稱帝的消息,天子歸來這一天,是家家張燈結綵,萬民空巷,跪伏於御街兩旁,迎接陶商的歸來。
陶商在萬民跪伏,山呼萬歲的擁戴之下,策馬昂首入城,享受着帝王無上的榮光,意氣風發的還往皇宮。
宮門處,皇后花木蘭,帶着一衆妃子們,還有太子陶定,以及幾位剛出生未久的小皇子和小公子,早已恭候在了那裡。
早在陶商伐吳之時,就已經得到喜訊,糜貞、呂靈姬、張春華等幾名妃子,皆已懷上了身孕,陶商從張春華身上得到的“多子”天賦,終於發揮出了作用。
陶商從伐吳到滅蜀,這其間過了一年多的時間,等到他今日歸來之時,小皇子和小公主們,皆已快滿週歲。
看着久別的衆愛妃們,看着自己一個個骨肉兒女,陶商開心極了,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陛下,這是燕國和秦國剛剛送來的情報,大王要不要先看一下。”張儀匆匆的湊上近前,拱手稟報道。
“先別給朕看。”陶商卻一揮手,打斷了他,笑道:“朕跟衆位愛妃分別這麼久,今天就是天塌下來了,也要先放一放,朕要稱好好撫慰撫慰寂寞已久的愛妃們纔是。”
張儀一怔,旋即會意,低笑着退了下來。
陶商則翻身下馬,張開雙臂大步走向了衆妃,大笑道:“衆位美人,朕回來了,想朕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