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之亂終結了,袁尚在夏侯淵的引領下,來到了枹罕。
解決內亂之後的事情更加的繁重,接下來就是一系列致力於恢復生產,重整軍校,安撫各地守軍,重新任免官職將領,升賞獎罰等一系列的善後事宜。
這一次的關中亂戰,關中原本有些凋零的人口就又減掉了將近四成,不過卻通過收納多方的兵馬,因而使得軍伍人數得到了大量的充實!
而一如前言,張繡被任命爲護羌校尉,擔當起了聯絡諸羌的事情,徹底貫徹撫合之策,也使得漢羌之間的關係,自建武年後得到了第一次有力的緩和。
下一步,最重要的,就是裁撤軍伍,退兵還耕,遷移羌民,充實內需。
來到了枹罕以後,袁尚就沒有插手過這些事,而是大手一揮,全權交給了趙雲統籌調度,當趙雲問他爲何這樣做的時候,袁尚只有一句話對答。
“你是雍涼大都督,關中諸事你不管等我給你擦屁股?”
一句話直接給有千言萬語想要說的趙雲給打沒聲了。
很好,話糙理不糙,無法反駁。
其實並不是袁尚偷懶,而是平定關中諸事,實在是耗費了他太多的心神,諸多壓力重擔都集合在他一個人的身上。換成別人或許,或許早就被這個壓力給壓垮了,得虧袁尚天性樂觀,心胸開闊,纔沒有被這些鬧心事折磨至死。
臉皮厚的人,到哪都能活着。
但二皮臉歸二皮臉,袁尚畢竟也只是一個二十多歲不到三十的年輕人而已,他也需要一些輕鬆的時間,緩解一下自身的壓力。
到了枹罕之後,袁尚把自己關在行營臥房內,誰也不見,蒙着大被整整的睡了好幾天。現在的他,太需要精神上的放鬆了。這期間,除了送飯的之外,沒有一個人敢去打擾他,或者說也是不忍心去打攪他。
直到第三天晚上,袁尚才從睡夢中起身,他似乎恢復了一些精神頭,慵懶的伸了個懶腰,哈欠連天的甩了甩頭,撓着頭起身。直接就對着門外喊了一句。
“來人啊!”
門外有侍衛的聲音傳來:“主公醒了?有什麼吩咐?”
袁尚想了想,道:“去,把王女找來。”
侍衛似是有些好奇:“主公,您剛起牀找她幹什麼?”
“打水,洗腳!”
“…………”
不得不承認,袁尚自打回到了這個時代後,雖然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但卻失去了很多前世能夠享受的樂趣,比如說電視。電腦,音樂等諸多等等……
但是現在,王女的出現,似是給袁尚找到了一個21世紀存在的樂趣。
這個樂趣就是足療(不帶大保健的那種)。
又一次享受到了王異的足道技法。袁尚頓感身心俱舒,感慨的出了一口氣。
“王女啊,手法越來越好了哈!”
王異聞言擡起了頭,眨着藍色的眼鏡。奇道:“奴婢總共只給大人揉過兩次腳,爲何大人會說我手法越來越好呢?”
袁尚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但感覺你手指頭上的勁道明顯比上一次增大了不少,摁的很是到位,直讓我感覺舒筋活血……這幾天你都幹什麼了?”
王異搖了搖頭,道:“也沒幹什麼,就是幫着下人們一起給新殺的圈豬拔毛。”
袁尚:“………”
過了一會,突聽袁尚開口道:“王女啊,屠戮你族人的宋建軍已經被我消滅了,宋建本人亦是本生擒,不日後與其他叛逆一起腰斬棄世……等等過幾日看過行刑之後,你就算是報了血仇了,到時候我就恢復你的自由之身,在予以你錢財,關中之地已經按照政略準備分田僱民,到時候我在趙大都督那走個後門,分你幾畝好的,你回家去好好的過日子吧。”
王異一聽,不由得渾身頓時一顫。
宋建軍滅了!宋建被生擒……不日還被腰斬……那她的家人怎麼樣了?
想到這裡,王異不由得有些激動,亦是有些慌張,但她畢竟非一般女子,還是按下了心中的躁動,迷茫的擡頭對袁尚道:“恭喜大人平定內亂,鼎定乾坤,奴婢甚爲大人感到高興……幾日後腰斬之人,除了宋建之外,不知還有誰呢?”
袁尚聞言,摸了摸下巴,一個一個的數道:“有楊阜,有蘇則,有遊楚……”
默默道道的將人名唸了一遍,王異的秀眉不由得微皺。
一衆人等的名字中,唯獨沒有孟建和蘇毗格的名字,不由得不讓王異心悸。
自己的家人,應該是在這兩個人的手中,但具體在什麼地方,無人得知。
突然,卻聽袁尚繼續道:“至於禍首閻行和宋建已經死了,惟獨蘇毗格至今下落不明!想來應該是往中土方向去了,我的探子斥候已是佈下密網追蹤,相信不久之後就能有所消息……王女?王女,你再聽嗎?”
王異聞言一驚,從遐想中回過神來,連忙點頭道:“奴婢聽着呢!”
袁尚無奈一笑,道:“看來連日的隨軍遷移,你也是累得不輕,罷了,就別在這伺候着了……把水倒了,走,隨我上街逛逛,聽說枹罕的風俗與中土不同,沒有宵禁!夜市很是熱鬧,咱們去逛一逛,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新鮮玩意。”
王異站起身來,乖巧的一俯身,嚶嚶回道:“諾。”
果然如袁尚所言,枹罕確實是沒有宵禁令,夜間市集內的攤販依舊雲集,很是熱鬧。
而由於地處西境極塞,與西域諸國往來通商也是有的,許多在中土不曾見過新奇的絲綢,器皿,水果不由得都令袁尚爲之動容,一路下來,袁尚徹底的成了土包子。零零碎碎,有用的沒用的東西採辦了一大堆!
王異這回算是知道袁尚拉她出來意圖何在了,除了不緊不慢護持着他的那些侍衛之外,王異也成了袁尚此次瘋狂購物的小力巴,手裡頭大包小裹的,跟着袁尚東走西逛,累的芊芊細腰都近乎折斷。
累倒是其次,最令王異感到無奈的並不是袁尚這種購物的行爲,而是他購物時的居然有講價行徑!
也不知道這堂堂一介霸主,富可敵國的大司馬大將軍是打哪養成的習慣。居然願意跟那些賣東西的攤販講價,而且一砍價就是砍個沒完,對方不讓價他似乎是誓不罷休,非要達到目的不可。
“一百錢!再多一個子也不行了!”袁尚兇狠的衝着一個賣陶器的商販伸出了一個手指頭,表情惡狠狠的很嚇人。
那商販被袁尚逼迫的很無奈,他長嘆了口氣,似是沉溺在痛苦的掙扎之中。
“一百五十錢……不行嗎?”也不知道是袁尚與生俱來的痞氣氣太重還是王霸之氣抖的太厲害,賣東西的似乎成了欠他錢的,話裡話外全是商量的口吻。
“少羅嗦!一口價。一百錢!賣不賣!”袁尚又向前邁了一步,雙眸精光爆閃,口中的熱氣幾乎都要噴到了商販的臉上。
商販似乎絕望了,他仰天悲鳴一聲。話中似是含有無盡的蕭索與苦恨。
“一百錢就一百錢……我賣了!”
“很好!”袁尚點了點頭,滿意的一笑,話鋒一轉道:“我不買了,王女。咱們走。”
商販:“…………”
王異大包小裹的跟在袁尚後頭,用一種瞅着怪物一樣的眼神看着他。
“好不容易把價錢講下來了,你卻又不買?主人你是閒的還是故意涮那賣貨的?”
袁尚微微一笑。道:“怎麼可以說涮呢?這只是我一種解壓娛樂的手段而已,效果奇特,成功之後神清氣爽,渾身有勁,你要不要試一試?”
王異面露怪異的瞪視着袁尚,道:“主人,你娛樂的手段……就是跟人鬥嘴砍價,最後講完價還不買東西……恕奴婢直言,如此一來,你的壓力倒是減了,那些商販只怕是都要瘋。”
袁尚淡淡一笑,道:“你這話說得嚴重,一個講價而已哪有那麼瘮人?主公就不是人了?主公就不能講價?主公到哪買東西就得讓人當大腦袋宰?……算了,不說這些,我走的有些口渴,你把東西撂下,去找個攤子買些水果解解渴,休息一回咱們繼續再逛。”
瞅着這個不靠譜的主人,王異不由得長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將手中的的雜貨放在地上,然後往市集中走,爲袁尚尋覓水果解渴。
來到一處較大的果攤前,隨手掂量着攤子上的卡波瓜,問賣水果的老頭道:“這瓜多少錢,怎麼賣?”
那賣瓜的老頭一臉白鬚,滿面的褶皺,他靜靜的看着王異,低沉着嗓音嘶啞着言道。
“不貴,姑娘若是想要,這一塊瓜能就換你一家子的性命,很值個。”
王異聞言,不由得渾身劇顫,她驚詫的擡頭望着賣水果的老頭,手中的瓜差點掉到了地上。
“別動!沉着點!露出馬腳要你全家好看!”老頭嘶啞着聲音衝着王異嘶吼,話中充滿了暴戾與陰狠。
這一下子,王異徹底的聽出了這老頭的聲音是誰了。
蘇毗格!
王異假裝低頭拍瓜,一雙媚眼卻是滴溜亂轉,不時的翻到了老者身上,道:“你還沒死?”
老頭嘿然一樂,道:“讓王小姐失望了,老夫半生遇見過諸多險惡,大大小小的難事我見得多了,不是那麼容易死的。”
王異一邊挑水果,一邊低聲道:“宋建完了,西北已經徹底的落於袁尚的掌握,這枹罕也是他的天下,你如何還敢在此?”
蘇毗格呵呵一笑,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袁尚以爲我等殘餘回潛伏東逃,我偏偏就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混!這叫燈下黑!”
王異長嘆口氣,道:“如今你讓我再殺袁尚,已是對你沒有任何的意義……放了我的家人吧。”
蘇毗格輕輕的搖了搖頭,陰笑道:“那可不行,現在殺袁尚對我是沒有任何好處!但我已然是無處可貴,你雖然不用幫我殺袁尚了,但是還得幫我留在他身邊監視他,必要的時候,你也得助我跟他拼個魚死網破。”
王異眉頭一皺,道:“你還想怎麼樣?你雖然是宋建的舊臣,但畢竟不是主謀,直接去投降不就得了!若是實在不願意,就去投靠中原的其他勢力,非得在這跟姓袁的較什麼勁?”
蘇毗格無奈的長嘆口氣,道:“別人可以那麼做,但我不能,事到如今,我實話不怕告訴你,我的真名不是蘇毗格,我也不是羌人,我的真名是李儒,當年曾任董相帳下郎中令,想必,你應該是聽說過我的大名吧?”
王異聞言,不由吃驚的長大了嘴,她不敢表現的太明顯,急忙拿起一串葡萄做試吃狀,遮住面部。
“李……李儒……就是那個鴆毒先帝的……”
“沒錯。”李儒長嘆口氣,道:“以我原先在董相帳下的所作所爲,除了宋建這種與漢朝徹底決裂的反王之外,中土諸侯,哪個能夠輕易容我?”
王異聞言沒有搭腔,臉色忽明忽暗,陰晴不定。
李儒愁苦的繼續道:“關中大亂之前,天子曾下赦命招數來枹罕,許諾我若是能夠鼓動宋建響應關內諸侯之戰,助奪關內,便回赦免我往日的重罪……我畢竟也是漢人,何嘗希望久居在這西州苦寒之地而不能歸附故土……可如今一切已然化爲泡影,天子與我有殺兄之仇,我如今沒了利用價值,他焉能在赦免於我?”
王異的身體有些顫抖,道:“那你現在想怎麼樣?”
李儒雙目微咪,寒聲道:“你在袁尚身邊,首先,要幫我弄清楚,袁尚的態度,對於我們這些殘黨欲孽,究竟是要斬盡殺絕,還是有詔安之意?”
王異冷笑一聲,道:“前番還想殺他,現在又想歸附他?”
李儒搖了搖頭,道:“時勢不同了,爲人自當有所變通,縱觀中原各路諸侯,孫權年紀輕輕又是偏安一隅之輩,不值得我去投奔,曹植繼承父業然心性純善,恐怕難成大事,劉備是漢室宗親想必絕不能夠容我,唯有袁尚實力雄厚,又是天下第一諸侯,歸附他當然是最好的!”
說到這裡,李儒語氣一冷,道:“你的家人還在我的手上,你最好放老實點,別跟我耍花樣,還有我告訴你,別以爲跟蹤我就能找到你家人的蹤跡,我在這裡根深蒂固多年,手下還是有些實力的,想藏住你的家人並不是難事!你若是向袁尚告發我,我但凡少了一個手指頭,你全家人的性命就都沒了,你辦事之前最好仔細的想清楚了!”
王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