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忠的心中非常的不得勁,不是因爲心臟難受,而是夏侯淵的話讓他心中難受,老將軍一輩子好強,如今受了夏侯淵的計策,不但失去了大寨,折了陳式,更是被兩面夾擊。
如今自己最引以爲傲的武藝,卻因爲心病驟然發作而無法全力發揮,夏侯淵更是出言貶低,只把老頭心中弄得火氣甚大。
若不是老夫心中疼痛,手中刀軟發揮不出實力,焉能讓你這廝在老夫面前囂張?
然而事實雖然是這麼個事實,情況雖然也是這麼個情況,但眼下是戰場,一切的理由都是虛談,勝者爲王敗者爲寇,僅此而已,多說無益。
黃忠要緊牙關,手中的金背大刀一下接着一下,用盡全力的向着夏侯淵拼命進攻,而夏侯淵只是用手中的槍來回撥弄着黃忠劈殺過來的刀,彷彿絲毫沒有壓力。
“太慢了……太慢了……”
夏侯淵不斷的擋開黃忠的戰刀,口中還不停的說些譏諷之言,不由得令黃忠手中刀法更弱。
兩下相比,目前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幾乎都沒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但黃忠卻是已然堅持,即使是胸口劇痛難忍,即使是生命在逐漸遠離他的軀體遠去,他也依然堅強,哪怕只剩下一絲力氣也絕不容許自己後退半分。
黃忠的動作越來越慢,他面上的表情也顯得越來越累,但夏侯淵口中譏諷卻已經開始停止,而是改成一臉的凝重,深深地看着黃忠,這個老人的每一招每一式雖然招法漸亂,但卻越來越有開山裂石之勢,那不是力量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時間一長。夏侯淵居然也被這種氣勢所震懾,不知不覺間胳膊上竟然是有了黃忠留下的刀痕,鮮血順着臂甲向下慢慢流動。
但黃忠的臉也明顯的越來越白,豆大的汗珠順着他蒼老的面頰緩緩流下,心口的疼痛,幾乎都能令人昏厥,油盡燈枯的老人是在用自己所餘留不多的生命,與敵人做着最後的抗爭。
“接老夫最後一招!”
隨着一聲怒吼,黃忠使出了全部力氣,手中金背大刀中積蓄了他所有的力氣。一記橫掃千軍,似緩實疾的向着夏侯淵劈殺過去!
夏侯淵不敢怠慢,豎起長槍,鼓足全力擋住黃忠的來勢……
“轟!”
刀槍相交,圍繞在兩人身邊的校尉與軍卒彷彿在一瞬間看到了白光與火花,鐵器撞擊的轟鳴聲,傳在他們耳中,彷彿就是在身邊的響起,讓人不由不動容。
一招交擊之後。夏侯淵竟然是被黃忠的巨力從馬上直接擊飛出去,落在地上滾了三圈之後迅速起身。
喉頭一甜,一口鮮血涌向夏侯淵的口中,剋制不住。“噗嗤”一口吐了出來,揮灑在空中,紅的分外晃眼。
“夏侯將軍!”
護持的袁軍將士紛紛要上,卻被夏侯淵單膝跪在地上。擡手阻止。
再看黃忠,已然是昂然立在馬上,白鬚隨風而舞。威風凜凜,手中金背大刀光芒閃閃,令人心折,彷彿如同天神一般。
袁軍士卒幾乎都被眼前這種情況震懾住。
這個臉色蒼白,用左手捂左胸,心口疼痛難忍流汗,幾欲昏厥的垂垂老人,居然在最後關頭,還是戰勝了夏侯淵!
這老頭,不是人吧?
神威無雙!
夏侯淵擡手擦了一下嘴脣上的鮮血,邁開大步,向着黃忠走去,待到三步的距離方纔停止,擡頭愣愣的看着在馬上神威無匹,氣勢渾厚的黃忠,緩緩開口。
“老頭……你油盡燈枯了……”
話音落時,便聽“噹啷”一聲脆響,黃忠手中的戰刀再也緊握不住緩緩落地,他本人也終於在難以支撐,在馬上搖搖欲墜,身形一晃,最終掉落塵埃。
看着適才一招將自己擊飛,此刻卻立時躺在地上喘息連連,面色煞白嘴脣發紫的老人,夏侯淵不由得長嘆口氣,搖頭道:“老頭,你陽壽已盡,剛纔那一招用盡了你的全力,只怕我現在就是給你找醫官,你也是難以活命了……”
黃忠昏沉間聽到夏侯淵的聲音,睜開眼睛盯着上方夏侯淵的剛硬麪容,嘴角露出一個慘淡的微笑,道:“大丈夫莫做小兒女態,你是老夫的敵人,給我找醫官算是哪門子的事?”
夏侯淵長嘆口氣,道:“其實你這麼大歲數,我也並不需要非殺了你,本想打敗你後,捉你回去給你一個安度餘生之地,不想……”
黃忠哈哈一笑,顫聲道:“大丈夫馬革還屍,死於陣前,幸也!老夫這一生前半生昏昏碌碌,但後半生卻也是識盡了天下英雄,夠本了!夏侯淵,這一次老夫栽在你的手裡,自認不敵,但你敢不敢承認,若是讓老夫年輕十歲,我必然不會輸給你!”
夏侯淵看着這個不服輸的老頭,嘴角不由得抽了一抽,道:“不錯,若是你年輕的時候,天下之人,只怕皆非你敵手,可惜,你生不逢時……”
說完話後,夏侯淵擡起手中戰槍,想要紮下替黃忠結束生命,不想再讓他受到心病的折磨,但看着黃忠那一頭花白的頭髮,又不免有些猶豫。
一槍刺殺了一個年過古稀的白髮老人,傳出去是不是太過令人恥笑了?雖然這個老頭確實很硬朗,很厲害。
“將軍,這老頭死了!”
夏侯淵聞言一驚,趕忙低頭看去,但見黃忠面色平靜,左手緊緊的捂着胸口,雙目微磕,竟是真的停止了呼吸。
良久之後,便見夏侯淵翻身下馬,單膝跪倒在黃忠的遺體前,深深的行了一個古式的軍禮。
“黃老將軍,其實這一戰,是我輸了……老將軍乃真豪傑也,淵此生能與你爲之勁敵,不勝榮幸焉。”
說罷,站起身來。對着身邊的副將和校尉吩咐道:“黃忠已死,蜀軍羣龍無首,足可破之。傳令各部,乘隙擊之,我去回合高覽,打敗程普,奪取江夏!”
“諾。”
黃忠死了,這位擁有廉頗之勇,馬援之雄的老英雄在釋放了自己全部的能量之後,不帶着任何的遺憾去了。
一個人的死不能改變任何事情。世界依舊在運作,戰事依舊在繼續,平定天下之戰,不會因爲黃忠的離去而消散,反而會越演越烈。
黃忠死了以後,蜀軍羣龍無首,一擊即潰,而夏侯淵則是與高覽立時會和,共戰程普。
沒有了黃忠犄角之勢。程普獨木難支,最終喪失了江夏,這位東吳的三代名將也在太守府內橫劍自刎當場身亡。
在大勢之前,在歷史的滾滾長河之前。人,是多麼的渺小啊。
就在江夏戰事發展的同時,
江津巷內,有張郃和老將馬騰會戰蜀軍的嚴顏與東吳黃蓋。
這兩個人也都是老當益壯之將。本不輸人,只是他們面對的卻是兩個極爲難纏的對手。
自顏良文丑死後,論及身份地位兵法韜略。張郃穩坐河北第一將無人可比!馬騰更是當年的西涼之主,一手調教出馬超的人物,何等了得?
更何況他們此番前來,率領了兩隻勁旅,一支是西涼鐵騎,一支是大戟士,這兩支隊伍都是重甲,一爲騎兵重甲,一爲步兵衆甲,戰事一開不分蜀吳,披荊斬棘腳踩馬踏的就奔着敵陣衝殺。
江津沒有城郭,只是港口,諒解輕裝備的蜀吳兩軍如何能抵擋這樣的重甲兵?
與蜀軍交鋒三次,與吳軍交鋒兩次,西涼鐵騎和大戟士幾乎摧毀了蜀吳兩軍一半以上的戰力。
任憑嚴顏和黃蓋絞盡腦汁,也是奈何不得張郃與馬騰二人。
無奈之下,蜀將嚴顏只得定計,夜襲張郃營寨,以求鋌而走險,敗中求勝。
可惜張郃智勇兼備,焉能不防?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張郃大營的遠處,嚴顏正在仔細審視端詳,良久之後方纔嘆氣道。
“袁軍果然是兵多將廣,張郃這一支偏師,營盤居然如此之大,器械如此之全,足見其兵勢之盛!”
嚴顏身邊,一校尉言道:“老將軍也不必如此氣餒,張郃軍所仗着,西涼鐵騎與大戟士的重甲也,一會我們衝進其營寨,不求能夠全勝,若是能盡焚其鐵甲輜重,便是大大有利,日後便好扭轉戰局!”
嚴顏點頭道:“此言甚合吾意……差不多了,傳令弟兄們,跟我上!”
一衆人等聞言盡皆翻身上馬,在嚴顏的指揮下,直奔着敵軍軍寨而去,一時間馬匹嘶鳴,殺聲震天,蜀軍隨着嚴顏破寨而入,直奔着袁軍屯放鐵甲輜重的西營而去。
營內,各個帳篷的袁軍紛紛出來阻攔,怎奈準備不及,被嚴顏的兵馬衝破,少時,便引人抵達了西營盤,嚴顏打眼看了一圈屯放在這裡的輜重,心中一喜,道:“快!放火!燒東西!”
“嚴老將軍這是要燒誰啊?”
一句問候之後,西營的四周乍然衝進了無數的袁軍,爲首的赫赫然便是全副武裝的大戟士,而領頭問話的將領正是張郃!
嚴顏一見此陣勢,心中一驚,知道對方早有安排防備劫營,只等自己入甕。
張郃將槍一擡,遙遙的點着嚴顏的面孔,道:“嚴顏,聽說當年你在劉璋手下,是爲張飛所敗,繼而歸順劉備,可問題是,那張飛都不是我的對手,你是張飛的手下敗將,還來跟我鬥?豈不是自尋死路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