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豪車緩緩地駛進南宅。
車子一停在南家主宅的大門口,許慧曼率先下了車,手裡捏着奢華昂貴的包,指尖深深在那包上掐了進去。
她的臉色說不上好看也說不上不好看,冷硬着一張臉,踩着高跟鞋往裡走。
高跟鞋在光滑的地板上劃出尖銳的聲音。
南黎優也跟着下了車,許慧曼走得又快又急,她小跑才能跟得上鼷。
“媽咪……”南黎優在身後喊許慧曼。
許慧曼腳步不停,直接走進了慕宅,隨意地問一個傭人:“老爺呢。逆”
她的聲音冷冷,像是夾着冰棱子似的。
南黎優終於跟上了許慧曼,小臉兒紅撲撲的,低聲問許慧曼:“媽咪,您找爸爸做什麼?您是要跟他說小白的事情嗎?”
許慧曼斜睨了南黎優一眼,看着南黎優一雙鳳眸開心彎了眼角,很是期待的問她。
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怎麼想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兒竟然這麼胳膊肘往外拐,幫着一個外人來忤逆她的事情。
“南黎優,媽對你不好嗎?讓你這麼幫着冷緋心那個賤.人。”
許慧曼聲後退了兩步,打量南黎優,“還是你也跟你弟弟一樣,都被那個女人迷了心神。”
南黎優被許慧曼冷硬瘮人的目光看得低下了頭。
她絞着細白的手指,遲疑了一下,復又擡起頭,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媽咪,認真地說:“媽,您又不是不知道三兒喜歡緋心,您爲什麼非得阻止緋心和三兒的事呢?緋心有什麼不好的?她除了結過婚,有哪裡不好的。”
許慧曼冷笑:“結過婚這就是不行了,當我們南家是垃圾回收站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離過兩次婚,還想進來我們南家,你讓南家的臉面往哪裡擱?”
“媽!”南黎優有些受不了了,她擡高了音量,軟糯的娃娃音聽着也有些冷淡。
她不想跟她媽咪吵架,可是她想幫三兒,想幫緋心。
臉面。
臉面!
媽咪時時刻刻想的,都是南家的臉面,“南家的臉面有那麼重要嗎?爸爸不介意,三兒不介意,我不介意,大哥也不介意,就只有你在介意這種事情。您要是出門在外,誰敢當着您的面說這種事情。”
南家在鷺城地位非同一般,確實沒有人敢當着許慧曼說這種事。
巴結奉承都來不及。
“她們是不會當着面說,她會背地裡指着脊樑骨罵我,你弟弟那麼優秀出衆,做什麼要配那麼一個人儘可夫的女人。”
許慧曼沒有想到南黎優會這麼跟她擡槓,簡直是反了,“能娶個有身份有錢的名媛淑女,你弟弟做什麼要去撿那種破鞋!”
母女兩個對峙着,情緒都十分激動。
周圍的傭人是第一次聽見夫人和大小姐在吵架。
是吵架吧。
兩個人的臉色都十分難看,說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特別是大小姐,在家裡永遠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大小姐長得漂亮,和三少面容有七八分相像,狹長漂亮的丹鳳眼,皮膚光滑水嫩跟嬰兒一樣,黑如墨碳的一縷烏髮垂下臉旁。
纖長濃密的睫毛因爲生氣如蝶翼一般輕微扇動着。
越發顯得清麗的面容更加精緻。
從來沒有見過溫柔可人的大小姐,也會露出這樣慍怒的表情。
幾個傭人尋思着要不要上去勸,又怕被怒火波及了,遲遲不敢上前去。
有傭人馬上去通知向管家了。
許慧曼和南黎優足足對峙了有三十幾秒。
“媽咪。”
還是南黎優先開了口,南黎優輕輕吸了口氣,她的聲音和緩下來,漂亮精緻的臉蛋上帶上了一絲無奈的笑,“三兒不是孩子了,他是成年人了,他做什麼,自己可以判斷,已經不用您插手幫忙了。您今天做的事情,也許您是在覺得對他好,可是對他來說,並不。”
“他現在被那賤人迷了心竅,他哪裡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許慧曼不以爲然,“小優,你以爲你幫他做這些事情,就是對的嗎?”
“我不這樣認爲。”南黎優搖了搖頭,“我只是遵從三兒的決定,他已經能夠爲自己的選擇負責了,即便他對他今天的選擇後悔了,那也是他自己做出的決定,以後後果他自己承擔,可是今天如果是您幫他做出選擇,以後他會怪的,只有您!”
許慧曼聞言渾身一震。
聽到南黎辰會怪她,她的心猛地一跳。
哪有一個當媽的,會願意到了最後,被兒子責怪,可是她仍是認爲她的選擇纔是最好的,她沒有鬆口,狠狠咬牙道:“等小辰長大了,他會明白我的苦心的。”
“媽,你知道爲什麼我最後願意跟半月訂婚嗎?”南黎優忽然問了個不相關的問題。
許慧曼先是怔了怔。
她這個大女兒和蘇家的少爺訂婚,是基於兩家的利益而做的聯姻。
蘇家以前是混黑道的,勢力極大,這幾年想要洗白了。
可是一旦入了那條道,淌了渾水。
要洗白,哪有那麼容易。
只等他們脫離了那條道,其他的幫派就會想餓狼一樣,一起羣起圍攻,撲上來,把蘇家以前的那點基業啃得連渣都不剩。
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一座靠山。
南家是鷺城有權有勢的家族,很適合。
蘇父派人來提了親,蘇半月並沒有反對。
南曲巖一開始是不滿意這樁婚事的,他覺得自己就這麼個女兒,不應該送入蘇家那種虎狼之地。
但這件事是許慧曼堅持的。
許慧曼覺得蘇家這麼短的時間能發跡,現在在鷺城也是排得上號的家族,黎優去了,還愁下半輩子過不上好日子嗎?
至於南黎優的人身安全,她倒是想得很開。
南黎優是南家的大小姐,誰敢動她。
多派些保鏢護着就是了。
而且,南黎優嫁過去,怎麼樣蘇公子也不會冷落她,到時候小辰接管了家裡的公司,蘇家那邊還能和南家聯合起來,幫着小辰。
南黎優一開始自己也不同意這樁婚事,後面在許慧曼的勸說下,跟她說了嫁過去多好云云,還能幫着家裡鞏固家族企業,也是同意了。
許慧曼以爲是她當初的話打動了自己的女兒。
可是現在南黎優忽然提起這件事,問了這麼個問題,她又覺得不是:“爲什麼?”
南黎優輕輕笑了笑,漂亮的眼珠子眼底是濃重悲傷的情緒:“因爲我覺得我是喜歡半月的。”
“可是你一開始不是不同意。”許慧曼訝異地問。
“是啊,我不願意,我真的不願意。”
南黎優笑了,那笑容看起來卻黯淡無比,很勉強,也許連她自己也沒有發覺,“半月會願意跟我訂婚,是因爲蘇伯伯的意思吧,那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意願,他也許根本就不喜歡我,只是因爲我對他有用處,所以對蘇伯伯提的婚事,他沒有反對吧。而我要跟他訂婚,是基於你們的意思,訂婚後的那一段時間我常常在想,我是因爲喜歡半月才和他訂婚,還是因爲家族的利益,我搞不懂……”
南黎優淡粉色的櫻脣很粉嫩,她緊緊咬了咬,繼續說:“雖然我搞不懂這些,但是我知道我很討厭這樣,明明兩個人相愛就能在一起,那麼簡單的事情,爲什麼要跟利益綁在一起,媽,很多快樂的事情,並不是用錢帶來得了的。”
到現在。
南黎優還對蘇半月和她訂婚的事情耿耿於懷。
她常常會想,沒準半月和她訂婚,也是有那麼一點兒喜歡她呢。
也許並不是完全是因爲蘇伯伯的意思,因爲他完全沒有拒絕啊。
訂婚典禮的時候,也沒有任何不情願的樣子。
他對她那麼溫柔,那麼體貼。
他望着她的時候,脣角帶着如沐春風的笑意,眼底倒映出了她的身影。
他是有認真在看她的。
半月,和她訂婚,會是喜歡她的吧。
就跟她一樣,雖然是利益聯姻,可是,是有感情的吧。
那個時候南黎優還不明白,男人的溫柔體貼,並不一定是因爲愛。
浪漫可以僞裝,溫柔體貼可以僞裝。
只有當一個男人心軟,會心疼一個女人。
那纔是愛。
許慧曼愣了愣,這個妝容精緻異常強勢的女人、母親,在聽到自己女兒的話,不得不說,有那麼一瞬間,真的是怔愣了。
好像這樣的話,她這個乖巧貼心的女兒從來沒有她說過心裡話。
突然的聽到,她腦袋懵了一下,突然就不知道怎麼回答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