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漫心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擔驚受怕了那麼多個夜晚,每晚都抱着愧疚到無以復加的心情,將自己的女兒送入噩夢,昨晚更是尾隨着林菁菁,僞裝成路與濃,趁着林菁菁不備,將她從陽臺推了下去。林菁菁墜樓前看見了她,但是這並不要緊,她昨晚跟着去了醫院,醫生說林菁菁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醒不過來了,不可能會指認她,那麼就沒有人知道真相了,現在看來,路與濃的嫌疑是比任何人都要大的。
可是路與濃竟然從始至終都那樣淡然,一點也不驚慌!她怎麼就能不驚慌?她手裡有什麼東西?
林阿漫才這樣想着,路與濃就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林阿漫頓時僵住了身體。
她又連忙在心裡安慰自己,不可能的,路與濃怎麼可能會有什麼證據?
然而內心深處也知道這安慰有着自欺欺人的嫌疑,在林阿漫緊張不安的目光中,路與濃拿出了,操作幾下,點開了一個視頻,她說:“巧得很,我之前因爲不放心孩子,在兒童室裡裝了監控,或許現在用得上。”
話音落下,林阿漫臉色陡然慘白一片,她下意識想要逃開,向後踉蹌兩步,撞在茶几上,幾個杯子被碰落在地上,發出碎裂的清響。
一時間客廳中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阿漫身上,即使還沒看路與濃裡的監控,兇手是誰,也能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幾個警察和傭人都不由驚愕地望着林阿漫,那可是她親女兒!
林阿漫突然明白過來,什麼擔心孩子才裝的監控!這根本就是路與濃給她下的套!她根本就沒想過在事成之後履行承諾!林阿漫目光陰冷地望着路與濃,也對,路與濃怎麼可能會允許她待在齊靖州身邊?她恨不得她死!
“你……你騙我?”她眼中滿是恨意,咬牙切齒地質問,“你是故意的!這一切是你早就設計好的!你就是想要害我,也不想放過菁菁,所以利用我來執行你惡毒的目的,是不是?!”
路與濃看戲一般。露出嘲諷的笑容,無聲迴應了她的質問。林阿漫徹底明白過來,嘶喊着就要撲過去,被旁邊的警察眼疾手快地制住。
“嘖,誰能有你這麼歹毒的心腸?”路與濃眉眼微彎,彷彿很惋惜一樣感慨道,“你女兒恐怕都想不到,竟然是她敬愛依賴的媽媽想讓她死吧?要是她死在醫院裡,你以後會不會做噩夢?”
林阿漫臉色越來越白,眼睛開始泛紅,“你個賤人!這些都是你策劃的!這不是我的罪!他們該把你關起來!”
林阿漫不打自招,接下來根本就沒路與濃什麼事了,但是爲了不辜負那麼長時間的佈置,爲了避免林阿漫又鳴冤,她還是講裡的監控視頻給了警察。
視頻裡拍得清清楚楚。林菁菁先進了兒童室,沒過一會兒林阿漫又小心翼翼地跟了進去。因爲林菁菁太矮,沒法開燈,林阿漫出現的時候,林菁菁根本沒認出來身後的人是誰,林阿漫故意誘導,讓她以爲是路與濃,所以纔會喊出那句話來,然而在林阿漫將她拖到陽臺上的時候,小女孩接着陽臺外的光,終於看清了要置自己於死地的人,竟然是幾分鐘前還安慰自己的媽媽。
她臉上露出了驚恐又茫然的表情,想要開口,卻被死死捂住了嘴巴,接着被扔下了陽臺,最後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
視頻放完,客廳裡鴉雀無聲,林阿漫精神恍惚,滿臉冷汗。證據確鑿,她知道她是栽在路與濃手裡了,要是齊靖州不幫她,她以後就這麼完了!
對……齊靖州!
林阿漫眼睛驀然一亮,掙扎着想要到齊靖州身邊去,“靖州……”她哽咽着,這次的可憐與不安毫不作僞。
齊靖州早在林阿漫自己說漏嘴的時候就想到了是怎麼回事,他知道的遠比警察知道的多,從林阿漫喊出的那幾句話,他幾乎猜出了所有的真相。
旁邊路與濃神色輕鬆又愉悅,只是眉間還藏着幾分遺憾。齊靖州莫名地想到,她之所以還有那麼一些遺憾。是因爲林菁菁還沒有死。
他閉了閉眼,不願意去苛責路與濃,他欠了她那麼多,怎麼捨得,又有什麼立場去斥責她?明明知道路與濃會對林菁菁不利,他還是將人給接了回來,目的不就是想讓她在林菁菁身上出出氣嗎?只是他錯估了她心的硬度,以爲她想要林菁菁死,只是嘴上說說。
造成今天這個局面,他也必須承擔一部分罪責。
而今天他最該怨恨的人,是旁邊不知錯誤、不願悔改,還企圖將罪名扣到路與濃身上的林阿漫。
“靖州……”林阿漫之前哭泣,帶着做戲的成分,所以哭得楚楚可憐梨花帶雨,可是這時候真的慌了驚了。根本沒心思注意顏面,那臉上說是涕泗橫流也不爲過,配着驚懼惶恐的神情,形容狼狽不堪,實在稱不上美麗。
“靖州,幫我!幫幫我!我是被路與濃矇騙的!他們不該抓我!她纔是兇手!”
年長的警察看向齊靖州,在裡城就沒有人不認識齊靖州,雖然他們今天是接到報案纔過來的,但是他不像那幾個小年輕,胸腔裡全是熱血。不管林阿漫是不是兇手,今天他們要帶走誰,都得看齊靖州的態度。雖然從剛纔齊靖州的態度來看,他是偏袒路與濃的,但是要是人家還想保住林阿漫呢?那他們今天可能就得空手而歸了。
齊靖州睜開微闔的眼,眼底一片淡漠,視線掃過形容悽慘的林阿漫,他眼底除了失望就只剩下冷漠,他說:“帶走吧。”
“……靖州?!”林阿漫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眼睛瞪得大大的,幾秒的震驚過後,她反應過來,聲嘶力竭地哭號起來,“靖州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菁菁不是沒事嗎?!我不是有意要害她的!我是她媽媽啊!我是被蠱惑的!是被逼的!靖州你相信我啊!相信我好不好!”
齊靖州神色沒有一絲波動,他對警察說:“證據你們也拿到了,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林阿漫眼神開始變得絕望。
旁邊那個小警察看看悽慘狼狽的林阿漫,又看看旁邊姿態悠然神色愉悅的路與濃,眉頭一凜,指了指路與濃,對齊靖州說:“她也要跟我們回去!”一時間幾道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小警察忽視了師父的警告眼神,憑着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頂着齊靖州懾人的目光,他身體已經僵硬得幾乎無法動彈,卻依舊繼續道:“她身上有不少疑點,即使不是兇手,也極有可能和案件有牽扯……”其實他想說的是路與濃的罪名和林阿漫估計也差不離,但是齊靖州氣場太強,他忽然就失去了勇氣,只得乾巴巴的改口,“所以她必須跟我們回去,跟林小姐一起,接受審問!”
齊靖州忽然笑了起來,脣角緩緩勾起。客廳中的溫度卻陡然降下,增了笑容,他神色更顯得冰冷,衆人除了路與濃彷彿置身事外,旁人大氣都不敢出。
齊靖州沒有理會鼓足了勇氣與他對視的小警察,只對領頭的那個道:“家裡還有事,就不招待了。”意思明白得很,讓他們趕快帶着林阿漫走。
至於路與濃,有他在,誰敢動?
即使路與濃真的參與其中。
小警察頓時露出不甘心的神情,年長的那個看着自己的帶徒弟,恨鐵不成鋼,直接捂住他嘴,給了其他人一個眼色,另外幾人會意,堵了林阿漫的口,強行拉着走了。
警察離開。客廳裡頓時安靜下來。齊靖州睜開再度閉上的眼睛,對站成一排戰戰兢兢的傭人揮揮手,“都下去吧。”
傭人逃離一般退下,臨走前劉非非擔憂地看了路與濃一眼。
路與濃對她露出一個笑容。
對路與濃表現出親近和善意已經不是第一次,卻是第一次得到路與濃的迴應,劉非非驚喜萬分,呆愣一瞬後,也跟着笑了起來,對她眨眨眼睛,跟着其他人退下了。她忽然就沒有那麼不安,不僅因爲路與濃表現出來的輕鬆,還因爲對齊靖州幾近盲目的信任。
雖然讓路與濃傷了心,但是齊靖州還是在乎路與濃的吧?尤其這段時間齊靖州對路與濃的小心和縱容,她們都有目共睹,都相信齊靖州終歸是不捨得再傷害自己的妻子的。
所有人都離開。客廳裡就只剩下了兩個人。路與濃站起就要離開,被齊靖州叫住:“濃濃。”
路與濃皺起眉頭,她現在厭惡極了他叫她的名字,好像深情到了極致。
“怎麼,”路與濃回頭,譏誚又詫異地挑眉,“要讓我去醫院看看那個無辜又可憐的孩子?”
齊靖州張了張嘴,沒有出聲。他靠在沙發上,擡手遮着雙眼,也遮去了大半張臉,路與濃看不清他臉上是什麼表情。
她的名字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可是路與濃站住了,齊靖州忽然又不知道要跟她說什麼。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指責她不敢對林菁菁抱有這麼深的怨氣?質問她這次的事情和她有沒有關係?
他明明都猜到了,而她也不曾刻意掩藏。她一點也不害怕被他知道真相,甚至帶着些許惡意的,想要看看他的反應。
這些他都猜到了。
齊靖州笑了笑,笑容裡滿滿的都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縱容和無奈,以及些許愧疚。
“沒事。”他最終說,“你臉色很不好,是昨晚沒休息好嗎?用過早飯後再去睡會兒吧。”
路與濃神色凝滯了一瞬,恰到好處、如機械操縱出來般的笑容緩緩收了起來,深深看了沙發上那微笑着望她的男人一眼,回頭上樓。
……
齊靖州坐在沙發上,回味着路與濃離開前那一個眼神,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那個眼神太過複雜,她只給了他三秒不到的時間,他沒能分辨出其中有多少情緒,卻清晰明瞭地看見了其中莫名的失望和哀傷。
心頭極快地閃過些什麼,齊靖州眼睛忽然微微睜大,他驀地擡頭,望向樓上路與濃房間的方向。
他忽略了一些事情……
齊靖州站起身,上樓進了書房。
剛纔路與濃那個眼神,讓他莫名其妙地聯想到了被他遺忘的一件事。嶽盈書和路雲羅出事的那天,他一回來就找了路雲羅穿過的衣服,找到一根頭髮放了起來,本來是想讓周樑送去檢測一下的,可是那天事情太多,竟然讓他給忘了。
齊靖州心跳忽然加快,那天路與濃跟他說路雲羅是他兒子的時候,他只覺得荒唐,認爲那是路與濃想讓他救路雲羅說出來的謊話,可是那真的是謊話嗎?
路與濃方纔那眼神,分明就與那天在橋上被他拒絕時如出一轍!
……
路與濃並不知道齊靖州將路雲羅的頭髮送到周樑那裡去了,她心情前所未有的輕鬆,也沒管齊靖州在不在家,就縮在房間裡,等林阿漫的審判結果——真正的結果她是等不到的,她沒那麼多時間,所以她只能託人打聽。在聽到林阿漫不僅沒人倚靠,還被不明勢力打壓,極有可能被判好幾年的時候,路與濃笑了,安心地掛掉了電話。
而緊接着,震動了一下,是一條短信:他找到了。
路與濃立即回了電話,語氣十分平靜地問道:“在哪裡?”
“林阿漫出動了底牌,被他發現了,那東西他估計已經如願拿到了。就是今天下午的事情。現在多方勢力都在搶奪,但是誰也不知道齊靖州將東西藏到了哪裡。”顧起很詳細地說,沉?了一下。他又說:“齊靖州兩個小時前回去過。這件事情我大哥是交給我負責的,具體情況……我並沒有如實告訴他。”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其中暗示意味已經十分明顯,路與濃猛地握緊了。
沉?許久,她對那邊說:“……謝謝。”
顧起沒有像往常一樣笨拙又無措地說“不用客氣”,而是沉?,在路與濃以爲他沒話了,想要掛電話的時候,他忽然開口,嗓音乾澀地道:“你……保重,再見。”他話中的“再見”,是真的希望能再見。
掛掉電話,路與濃走出了房間,站在走廊上,她問樓下的劉非非:“他呢?”
路與濃問起齊靖州,劉非非有些激動,爲着兩人能夠早日和解,她不遺餘力地爲齊靖州說好話:“三少現在不在,但是之前他回來過的,他想上去看您,但是那會兒您在睡午覺,就沒打擾您。三少本來想等您醒來的,但是他很忙,有急事要處理,就……”
“謝謝。”微微笑了一下,路與濃以一句道謝打斷了劉非非的話。
回到房間,找出當初悄悄配製的齊靖州書房的鑰匙,路與濃沒有任何遮掩地直接去開了書房的門。
劉非非看見了,欲言又止,路與濃神色淡淡。什麼也沒解釋,也沒阻止劉非非跟齊靖州彙報情況。
進了書房,試了幾次密碼,路與濃成功開了齊靖州的電腦。
齊靖州的書房有監視器,她是前一段時間才知道的。
看了兩個小時前的監控記錄,發現齊靖州的確進來過,還在旁邊書架上放了東西。看清是哪本書之後,路與濃直接關了電腦,走到書架旁邊找到那本書,翻了開來。
其中夾了一張材質優良的紙,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化學公式。路與濃只草草掃了一眼,就折起放到了口袋裡,然後乾脆地出了書房。
沒有任何停留,路與濃去車庫開了一輛車,不顧保鏢的阻攔,玩命一般直接衝了出去。
劉非非已經被嚇傻了,之前看到路與濃進書房,她還心存僥倖,以爲不會出什麼事,本來要打給齊靖州的電話就沒打。現在看這陣勢,路與濃分明……
哆嗦着拿出,劉非非毫不猶豫地撥通了齊靖州的電話,“三少!三少夫人開車跑了!”
齊靖州正在開會,聽到這句,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動作之大,嚇呆了一大票人,許多人都忍不住焦急起來,能讓齊總這麼失態,難道是公司出了什麼大事情?
路與濃開車跑了?他明明讓保鏢看着不能輕易讓她出去的。她能離開,肯定是闖出去的!
忽然又想到,路與濃已經報復過了林菁菁和林阿漫,而嶽盈書和路雲羅又不在了,那她……
齊靖州不敢再想下去,他沉着臉,正欲說話,劉非非緊接着又抖着聲音說:“三少夫人剛纔……進過您的書房。”
齊靖州瞳孔猛然一縮,立即就想到了他剛剛放到書房的方子!
沒有任何交代,齊靖州直接從會議上離開,將接下來的事情全部交給了蔣秘書。
楊秘書小跑着跟着齊靖州,齊靖州一邊給路與濃打電話,一邊吩咐楊秘書聯繫家裡看守的保鏢,詢問細節,以及有沒有跟上路與濃。
齊靖州以爲路與濃的電話會打不通,他之所以撥出去,不過是存了萬分之一的僥倖而已,誰知道纔打一次就通了。
“濃濃?!”齊靖州隱忍着怒氣,“你在哪裡?”
路與濃沒有說話。
齊靖州極力放軟聲音,語氣裡卻仍舊忍不住帶上了命令的色彩,“濃濃,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裡!”
電話裡仍舊沒有聲音,齊靖州死死地皺着眉頭,正要掛掉電話,忽然聽路與濃笑了一聲。齊靖州心底立即生出了希望,“濃濃,你想去哪裡跟我說,讓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不要一個人出去,外面很危險!現在不管在哪裡都先回去。我馬上回家找你!”
齊靖州神色是掩不住的焦急,他說的話不是假的,他今天剛拿到那東西,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那些平時不敢妄動的勢力都生出了豹子膽,爲了從他這裡搶到東西,難保不會從路與濃那裡下手。
從電梯裡走出來,大步離開公司,齊靖州不由自主露出一個略顯自嘲的笑容,他知道路與濃進他書房,極有可能已經將那東西拿到手了,她具體想幹什麼他猜不到,但是不管是將東西銷燬,還是報警,或是交給別人。無疑都是對他的背叛。可是在這種時候,他擔心的竟然不是他費了那麼多時間精力得到的成果,而是她的安危。
這種事情說出去,恐怕她根本不會信。
路與濃沒有再出聲,但是她剛纔那聲笑,讓齊靖州知道她是聽着電話的,於是即使她沉?着,不給他一點回應,他也捨不得掛掉電話。
儘管這樣會浪費他很多部署的時間。
楊秘書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就將孫秘書也叫了過來,兩人一刻不停地執行着齊靖州的命令,幾乎就沒有停過。
……
路與濃拿着那方子,有三個選擇,或是報警,或是毀掉,或是給別人——比如顧起,或者齊靖州的其他敵人。她明白以齊靖州的勢力和聲望,報警根本沒有用,毀掉她又不怎麼甘心,給別人是最好的一個選擇,她能以此跟人做一個交易,讓人送她離開齊靖州的勢力範圍。
可是她不知道能夠相信誰,顧起嗎?可是他是陳達的兄弟,陳達的命令他敢違抗嗎?要是陳達想留下她,以此要挾齊靖州,她就走不了了。
路與濃有些迷茫,她有了籌碼,竟然不知道該怎樣用。
開車跑出來,不是一時衝動,既然已經能夠離開。她是一刻也不想在那地方多待了。
在闖出別墅區的瞬間,路與濃忽然想到了能夠信任的人。
齊靖杭上次幫過她,還沒要她的回報,並且他還是軍方的人,那方子給他,會有用的吧?
權當給他上次幫她的報酬。
路與濃微微笑了一下,忽然發現有好幾輛車跟了上來,她從後視鏡裡看見有人腦袋從車窗裡伸出來,可以看見臉上帶着墨鏡,一臉的凶煞氣息。
沒等她做出反應,後面那些追着她的車已經跟齊家的保鏢發生了衝突,竟然還有人拿出了搶!
路與濃嚇了一跳,腦子一轉,就猜到那些可能是衝着這方子來的。這“齊家三少夫人”的名頭,又給她招了禍。
路與濃忽然有些後悔。要是不那麼衝動,先在家裡聯繫齊靖杭,事情不是會簡單很多嗎?
怪只怪她竟然忽略了這方子有多大的吸引力!
追上來的車輛越來越多,來自不同的方向,像是早有準備,就等着她出現一樣。齊家的保鏢勢單力孤,沒一會兒就被消失在了追上來的車隊裡。
路與濃額頭冒出了汗,發揮出了自己最好的水平,可是根本沒法甩掉那些人!
電話忽然響起,她匆忙一掃屏幕,竟然是齊靖州打來的。鬼使神差地,她接通了電話,可是卻不知道她能跟他說什麼。就是現在身陷險境,她也沒有勇氣開口跟他求援。
齊靖州擔憂的聲音傳出來,路與濃一言不發。聽着聽着,卻忽然笑了出來。
開着車子橫衝直撞,眼看着是躲不過了,路與濃的心漸漸涼了下來。忽然覺得道路有些熟悉,腦中光亮一閃,她忽然發現,這分明一拐彎,就是去三相橋的方向……
路與濃忽然冷靜了下來。
她將車子開上了三相橋。
……
齊靖州得到路與濃的行蹤之後,親自開着車就往三相橋趕。電話他始終沒有掛斷,一邊開着車,他一邊不斷地安慰道:“濃濃別怕,我馬上就來……”聲音是與冷厲駭人的神色全然不同的溫柔和耐心。
在衝上橋,看清前方情況的時候,齊靖州目眥欲裂,眼神兇狠得讓後座上的兩個秘書都忍不住僵直了身體。
只見前方路與濃的車子馬上就要被圍困住了!
楊秘書連忙安撫道:“他們要的無非就是那東西。不會傷害三少夫人的,齊總您——”
話未說完,齊靖州的裡忽然傳來路與濃的聲音,她說:“……再見。”
與此同時,前方一輛車子擦着路與濃的車要超上前,打的是與後面的圍困住路與濃的主意,不想路與濃忽然一轉彎,而後面的車子又忽然狠狠撞了上去,緊接着,路與濃的車竟然被那兩輛車一下子擠下了橋!
世界忽然寂靜,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後,齊靖州的車停了下來,“快救人!”他喊道。
楊秘書飛快地撥通了下屬的電話,準備讓人下水救援,卻在這時,轟然一聲響,路與濃的車在半空中化作一團耀眼的火焰。爆炸的巨大轟鳴聲傳入齊靖州耳中,讓他驀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腦子裡一片空白。
“齊總……”楊秘書抖着聲音。
齊靖州回頭,眼中猩紅一片,他聲音喑啞,“……救人。”
“……是。”
……
屍骨無存。
站在江邊的一整天,齊靖州腦海裡都是這四個字。
救援的人已經打撈了一整天了,可是除了幾塊車輛的殘骸,再沒有找到其他。
路與濃不見了。
齊靖州頹然地站着,他剛剛從水裡上來——被手下強行拉上來的,消耗完了身體裡所有的力氣,連站立的力氣都快沒了,旁邊的楊秘書小心翼翼地看着,就怕他忽然倒下。
楊秘書從來沒看見過齊靖州這個樣子,他身上溼噠噠的,臉色蒼白得幾近病態,眼中全是血絲,身上散發着沉重又無望的氣息,像個瀕死的人。
“齊總……”楊秘書不安地喊了一聲。
齊靖州沒有迴應。
天已經?了,下面的人還在打撈,楊秘書想讓齊靖州回去休息,可是他不敢開口,因爲知道齊靖州不會同意,因爲無法預料他會因他的話有多憤怒。
可是齊靖州再不願意承認,路與濃都已經死了,這是事實。車子在半空中爆炸,她還能活下來嗎?更何況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找到人。而另外幾個被齊靖州一槍殺了扔下去的人的屍體,都已經找回大半了。
水流很急,死在這江裡的人大半都找不回屍體,就像之前的嶽盈書和路雲羅一樣。
路與濃的多半也找不到了。
楊秘書這樣想着,卻不敢說,只能小心翼翼地在旁邊陪着。
不斷的震動,都是手下人發來的消息。在三個小時前,齊靖州下水的時候,以一種冷酷非常的語氣,下了命令,今天追堵路與濃的那些人背後的勢力,一個不留地全部剷除。
楊秘書當時就被嚇到了,那要耗費多少人手、惹來多少麻煩?
可是他不敢拒絕,齊靖州當時的眼神,至今還清晰地刻在他腦海裡,想起都覺得渾身冰涼。
齊靖州當初踏上這條道的時候,年紀還小,卻比誰都要狠,他當年的行事風格,現在說起,都讓人不由膽寒。這兩年稍有收斂,有要洗白的徵兆,可是一個路與濃,又讓他走回了老路。
楊秘書已經預見到了之後的裡城,將會迎來怎樣的血雨腥風。
從傍晚到?夜,又從?夜到天邊泛白,齊靖州就在江邊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整夜。
天亮時齊奶奶來了,她哭着撲到雙目無神一身狼狽的小孫子身邊,“靖州啊,回家吧,好不好?”
老婦人力氣小,但齊靖州仍舊被那輕得不能再輕的力道撞得踉蹌了一下。
齊奶奶心痛不已,因爲之前聽到的關於路與濃的噩耗,又忍不住悲從中來,眼淚止不住地流。她小心翼翼地哄着小孫子,想讓他認清現實,回去休息。
十來分鐘後,齊奶奶嗓子都啞了,齊靖州終於擡起眸子,眼中亮起微弱的神采。
“奶奶。”他開口,聲音低啞,“濃濃還在下面,沒有上來,我要等着帶她回家。”
齊奶奶剛停下來的眼淚又落了下來,“靖州啊,她死了……不能跟你回家了,你乖乖的,跟奶奶回去好不好?你爺爺他們都在家等你……”
“不……”齊靖州搖頭,說,“我都還沒讓她原諒我,她怎麼會死?”他眼中壓抑的驚慌和憤怒全都因爲齊奶奶的話涌了出來,說完這句話,他就閉緊了嘴。
緊緊抿着脣,他有些固執地看着面前的老人,就像是許多年前,他還是一個年幼的孩童,手裡緊緊拽着哥哥染血的警徽,對着爺爺吼:“你騙人!他說要回來給我過生日的!”
齊靖州踉蹌着,後退了一步。
“靖州……”齊奶奶捂着嘴,上前要去拉小孫子,用帕子抹去眼淚,一擡頭,卻忽然看見眼前的青年脣縫間漫出了豔麗的痕跡。
“靖州!”齊奶奶驚駭地瞪大眼睛。
齊靖州身體一晃,一口血噴出來,倒了下去。
“齊總!”
楊秘書嚇得臉色煞白,連忙衝上前將人接住。
終!於!寫!到!這!裡!了!
怎麼樣,對你們看到的還滿意嗎~